「我会杀了你,可……不是现在,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严清郎!」他凑上严清郎的耳旁,一字一句充满恨意地说道。
决不放过他!不让他再伤害任何他所爱的人……决不!
翌日--
「唔……」
刺眼的光芒自窗棂外照入,使得屋内之人难受地低吟一声,抬手掩去恰巧照在他脸庞上的光影。
「嘻嘻,大爷您也该醒了吧?再睡下去早膳都凉啦。」一名年轻女子巧盈嘻笑地靠在窗棂前,以著特异的口音朝躺在床褥上的严清郎说道。
闻言,严清郎不由得睁开双眼,迷迷懵懵间,他看见一名身著鲜豔衣裳的女子,虽然模糊,可他确确实实看见一名女子站在窗棂外。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艰困地抬起左手,抚上自己微些麻痛的眼,黏腻的触感,令他顿了下手。嗯?有药膏的味道,是蔺舆风替他敷上的吗?
「大爷你这是怎麽啦?忽然发起愣来,都忘了我的存在啦?」女子不满似地嘟喃道。
严清郎这才看向那名年轻女子,轻皱著眉头撑起身躯喘问∶「他呢?他去哪儿了?」
「另一位爷呀?他昨夜照看了您一整晚,今早才离开说要到镇上去,还吩咐我要给您准备些早膳呢!」年轻女子笑盈盈地答道。
严清郎一听,也不知内心是何感受,或许是感到混乱吧!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凝神去仔细思考一切,更无暇去揣测蔺舆风的心思,越是去想,头越是疼得紧……
女子虽见严清郎眉头越皱越紧,手捂著额头,一脸冷然的模样,却仍可以感觉得出他很难受,不由得担心地问说∶「大爷您没事吧?」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严清郎微喘著气地淡道。
女子很不情愿似地说∶「怎麽?人家关心您您却理也不理,一醒来开口便是问另一位爷的事,亏人家昨晚还牵挂著您的病,哼!」
严清郎确罔若未闻般,闭上酸麻的眼眸低垂著头,似是不打算回应年轻女子撒娇似的话语。
「算了,瞧在您还病著的份上,我不烦您就是了。」女子精灵地转了转明亮的星眸,像个小女儿家般地玩弄胸前的发又说∶「这红花送您。」她将一直拿在手上的小红花搁在窗棂旁,便羞笑地跑开了。
也不知严清郎有否听进耳,缓过那阵阵的头疼後,他这才睁开眼,看向带进一地金黄光芒的窗棂,和一旁虽模糊,仍相当显眼的红花。
有多久了?他不曾再仔细注意身周的一切事物,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存在,一直……不曾好好看过那些花花草草、山水景色;想从前,他曾眷恋独自走在山道上的清静,看著那一朵朵小巧可爱的花儿,和那被风吹过如波浪般起舞的翠草便已心满意足。而今,他只顾忧烦自己的生死、自由,早已无心牵挂多馀的事物。
思及此,严清郎的脸色不觉黯淡,勉强地使著唯一能动弹的左手撑起身躯,蹒跚地走至窗棂旁,瞧了那朵模糊的红花好一会儿,才抬起左手欲拿起那朵花儿。
「若我是你,绝不会去碰那朵红花分毫。」恰巧走入草屋内的蔺舆风,淡淡然地说道。
乍闻此言,严清郎不由得缩回手,深蹙起眉头看向蔺舆风,似乎在等他解释。
「辽燕国的女子不似崇安国的女子那般保守,女可追男,男亦可追女,若女子相中该名男子,便会在他窗前放上一朵红花,若男子对该名女子亦有意,便会拾起红花作为互许心意的物品,到了夜里,男子便可带著红花到女子的家中留宿一晚,倘若那晚两人发觉彼此并非如初见面般地有感觉,两方便可再另寻新欢,反之,男子若喜欢上一名女子,便会在她窗前留下一朵蓝花。」
「看来你对辽燕国似乎很熟悉。」莫怪长孙少卿定要蔺舆风随他一同出使。严清郎不再逗留窗棂旁,撑著身躯一步步地走回床褥旁坐下。
蔺舆风也不多做解释,抬手放下身後沉重的包袱,便走至严清郎跟前,半弯下身地挑起他的下颚。
「你的眼已经能看见了吧?」
本浑身僵直的严清郎一听,虽放松了身躯,却仍暗中防备著地冷道∶「与你无关。」
「严大人莫不是在防我吧?」蔺舆风嘲讽地扯著唇角,看入严清郎那双锐利却少了分清明的眼眸,「是谁说……一切恩怨待回国後一并清算呢?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此刻防著我?是怕我吃了你吗?」说著,他不禁嗤笑出声。
严清郎一言不发地回视蔺舆风,不回应,正是最好的答案,就算他确实是在防蔺舆风又如何?他不过是个自私又怕死的人,就算眼前只有一条必须踏著尸体才能走过的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踏上前,一旦时机成熟,眼前这个人便会成为他脚下的死尸一具!
蔺舆风见严清郎仍是如往常般,一脸冷漠淡然,丝毫不给半点回应,心口便莫名地涌起一股恶气,沉得他止不住手劲地掐紧严清郎的下颚。
严清郎倒也没抵抗,甚至不开口阻喝,任由蔺舆风掐著他的下颚出气,毫无表情波动地直盯著他那模糊的俊美脸孔。
他的沉默,令蔺舆风不由心火狂烧,但更多的是那不断涌上的无力感,不可否认的……无力。
「无妨,我从来就不曾信你,又何必坚持要你这声答覆?」他放下紧掐著严清郎下颚的手,自嘲似地低喃。
「既是如此,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严清郎微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接著说∶「我不过是你的仇敌罢了。」
言下之意,无非是说蔺舆风从头至尾,只在意严清郎这个人是他的敌人,而非同伴,信任二字,又怎可能存於两人之间呢?
蔺舆风一语不发地盯著严清郎,像是想看穿他,又似在揣测他的心思,可当他看入那双依旧冷然深邃的眸中时,有的只是那毫无波动流转的黑,和那未曾改变的冷漠。
他轻别过首,侧著脸木然地说∶「今早我到邻近的镇上打探过了,三天前曾有四名自称来自崇安国的商人到镇上打点行装,听镇上的人们说他们离去前,似乎曾谈及欲往辽燕首都之事,想料应当是那四名侍卫才是。」他站起身,走至放著包袱的桌前接著说∶「待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虽不能赶上他们,但至少还能与他们会合。」
「嗯。」严清郎颔首淡漠地应了声,算是回应蔺舆风的话。
明日吗?他看向蔺舆风那到模糊的背影;也好,事情快些办成,对他、对长孙少卿来说无非是件好事,就算是他送予长孙少卿的饯别礼,也是送给自己离行的大礼,他渴望已久的自由……
沉默了好一会儿,蔺舆风忽然开口问∶「严清郎……你心中可曾有冷月的存在?」
冷月……多麽遥远且陌生的一个名儿啊!严清郎敛下眼帘,淡淡然地答说∶「不曾。」
「为什麽?」蔺舆风遥望著手边轻问。
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想起了许多事,许多在他的思绪被怨恨埋没前就不曾再忆起的事。究竟是何时,他忘了一切便是起始於冷月这个人呢?忘了……他是他找上严清郎的理由。
「不为什麽。」对於严清郎而言,冷月不过是见过一两次面的陌路人,对於这身躯以前的原主来说,冷月是个遥不可及的过去,无论是此刻的他抑或从前的他,冷月二字,有与否都已不再重要。
闻语,蔺舆风笑了,「好一个不为什麽,好一个不为什麽……」他忽然止住笑声,不再赘言地往外走去。
冷月……他的义弟,是如此痴傻地爱上他身後那名无情的男人,那名心机用尽、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地的卑鄙家伙!而今,他才知晓,无论是谁,在这男人眼中什麽也不算,纵然那人爱他爱得宁愿为他而死,也无法在他心中留下半点儿痕迹,因为他是严清郎不是吗?
或许他与严清郎并无不同,同样的自私、无情,也同样的……容易忘怀,在被怨恨蒙蔽後,其他事物於他而言,不过是如云烟般挥之即散。
但他会怕,怕有那麽一日,他也将全惨死的事抛诸脑後,自私的只会为自己私欲著想,为了想报复而报复,那他……岂不真与严清郎毫无分别了?
严清郎转头看向窗棂,忽而出声唤住神色恍惚的蔺舆风道∶「你若真要对付我,我绝不会阻止你。」
蔺舆风一听,不禁止住脚步,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会夺回你所欠我的,但不是现在。」
因为他俩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等此事一完结,他们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近昧旦之刻,燕城外的官道,朦上一层层有若轻烟般的雾缕,让行经之人宛若身陷云雾之中,有种踏云而行的错觉。
不一会儿,灰沉沉的天色,透出几分微光,鸡鸣声洽在此时不缓不急地朗啼而起,紧闭的城门也在此时缓缓开启,沉重的门扉,传来阵阵刺耳的咿呀声响,惊醒了一旁在驿站内等候许久的旅人和商人,而早已在城门旁候著的人们,无一不争先恐後地挤入城内。
轻倚在窗棂旁的蔺舆风,瞥了眼外头的景象後,旋即转首走回床褥旁,对上正端坐於床榻上默然不语的严清郎。
「城门开了,我们先用过早膳再行入城吧。」连日来不眠不休地赶路,途中更多次遭刺客暗算、追杀,连日下来,虽使得他精疲力尽,但今儿个总算能松口气歇会儿了,况且,还有人比他更需要静养。
「不,这一路上已耽搁了不少时日,还是快些进城为要。」严清郎说著,不禁抬起左手抚上敷著药膏的眼眸。
昨日赶到燕都外时,已是门禁之时,他俩只得在城外不远处的驿站内住下一宿,等候城门开启,只是……途中被追杀一事,至今仍令他耿耿於怀,欲与蔺舆风商量此事,他却对此只字不提,甚至不愿多谈……罢了!还是快些入城,将心中所悬之事办妥吧!
闻言,蔺舆风嘲讽地哼笑了声,「无妨,只要你别忽然倒下便可。」若不是怕他眼未愈浑身又是伤,他又何需替他处处著想?哼!
严清郎抿紧唇,不发一语地站起身,伸出唯一能动弹的左手四处摸索,欲寻应放在一旁的衫子,就是不肯向身旁的蔺舆风求助。
「硬性子的愚蠢家伙!」蔺舆风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拉过严清郎的左手,将黑底滚蓝纹边的长衫子塞入他怀中。
一个没站稳,严清郎就这麽和著衫子一同跌入床内,狼狈至极,却不见他露出不悦之色,坐起身,兀自穿上衣衫。
见严清郎穿妥後,蔺舆风毫不客气地拿起沾湿的巾子,粗鲁地抹去严清郎眼上的药膏。「没瞎就自己睁开眼看路!」说罢。他丢下巾子迳自转身离开。
严清郎微皱起眉头地抚上微微发疼的眼,过了好半晌,才敢睁开双眼,看向眼前朦胧一片的景物。
他淡然轻笑,出使的这段日子,他和蔺舆风都不好过,明明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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