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来认出我了,我不能放任她在武林里造谣。」一边喝着粥的七师兄,看来只是在闲话家常。
「认出您了?您……」
「去过杭州城吗?」七师兄说着,一边再添了一碗。
「是的……」
「见过当今的武林盟主吗?」
「没……难道,您就是……」
「别紧张,我不是武林盟主。」七师兄微微看了他一眼,重新坐了下来吃着。
「……江湖里曾经传过,盟主即位之初,有位叶月明大侠在辅佐盟主的方面是尽了不少力。」唐忆情低声说着。
「错。」七师兄放下了碗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直到几个月前,还是一般的倚重。」
「几个月前?」
「功高震主这句话,有没有听过?」
「……守得云开……见月明……」唐忆情出神地说着。
「看来,你已经了解了。」七师兄看着唐忆情,继续说着。「你师姊找寻你不果,却意外想起昔日曾经见过几面,事到如今,山庄虽然已经是半退出了江湖,但是却被传成了一手操弄武林的恶名,你说,该怎么办?」
「……尽管以前恩恩怨怨一时难了,师姊总算于我有恩,师门里也曾经处处维护于我,再说……就算如此也是罪不致死,沈大侠,您是否……」
「你师姊,是江湖里的一只毒蝎,不尽早除去,后患无穷。」
「……」为难的,唐忆情看向了七师兄。a
「你一定很纳闷,我为什么要这般为难你,对不对?」
「……是。」
「钓鱼,总需要个鱼饵。」
「……沈大侠,您可以将我交给师姊就是,达到目的后,师姊就不会冒着跟山庄为敌的险了。」
「她是什么身份,我就得跟她讨好吗?」七师兄沉下了脸。
「不……我只是……」
「还是,你其实是想藉机回去唐门?」
「……沈大侠……」
叩叩。
这一晚,萧子灵的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萧子灵抬起了头。
「是我,忆情。」
「啊?等一下,我来开门!」萧子灵连忙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蹦蹦跳跳地上了前去开门。
唐忆情的脸上泪痕未乾,但是他却发现了萧子灵也是。
「怎么了,子灵?」
「你怎么了,忆情?」
两人同时开了口,惹来了两声的失笑。
「来,先进来坐。」萧子灵拉了唐忆情进屋。
屋里的床上,还摆着件外衣。衣服上别着一支针。
唐忆情拉过了萧子灵的手看着,那双本该是只能有剑伤的手,果真添了好几个小小的伤口。
「嘿嘿……」萧子灵缩回了手,对着唐忆情吐了吐舌。「正在学这个针黹功夫呢。」
「怎么不叫我来就好。」唐忆情连忙拿过了外衣,坐在桌边就着灯火看着针脚。唔,果真是乱七八糟的,更惨的是,上头还沾着些许的血迹。
「得先拆掉才行,你等等……」唐忆情小心挑着线头。
过了一会儿,萧子灵的头就靠在了唐忆情身上。
「怎么了?」唐忆情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轻轻问着。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我在你七师伯那儿帮忙复原藏书呢。」
「忆情,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怎么了?」
「自从你跟我来到这里后,就不常来找我了。就算见个面,你也是三两句就跑开,我……」萧子灵擦了擦眼泪。
「……因为你在练剑啊,总不好吵你……」唐忆情转身抱着萧子灵,轻轻说着。
「子灵,你是我在世上最好的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真的?」
「真的……等一下,你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哭了?」
「……一半一半啦。」萧子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刚刚练剑到一半,把衣服撕了,太晚了不敢叫人起来帮我缝,自己来又笨手笨脚的,所以……」
「叫我来不就好了?」唐忆情笑着。
「……我以为你讨厌我了,所以不敢叫你……」
「傻瓜。」唐忆情轻轻笑着。
「哼哼,我可不傻,我今天又练成了一套剑法,改明儿给七师伯看看。」萧子灵靠着唐忆情,低声说着。
「子灵,我跟你说……你七师伯跟我,有件要紧的事情得办,明天我们就要出庄了。」
「啊?是吗,去哪儿?」
「先得回杭州看看,再来就看情形。」
「我能一起去吗?」
「……我还没问,不过应该行吧。」唐忆情有些黯然。
「怎么了?你不想去对不对?是我七师伯逼你去的对不对?」
「……」
「不想去就说啊,等明天,我给你到三师祖面前告状去。」
「……我不能知恩不报……但是,两方都对我有恩,我……」
「……另一方是谁?」
「……我师姊」
「……哪个师姊?」
「上次那个。」
「咦咦?忆情,你疯啦!她那叫有恩,天底下就没坏人了!」
「……那天你来之前,就是师姊救我的。」
「我才不信她会有这么好心。」萧子灵哼了一声。「一定有目的。」
「……但是,结果只要是我被她所救,我就不想反过头害她,我……」
「……不然,你别出面就是了,我来就好。七师伯如果要杀她,我就救她。她如果要害七师伯,我就救七师伯,你说怎么样?」
「……噗,说的也是。」
「什么!?」眼见行李都背好了,马车也打扫乾净了,萧子灵的面前却是站了一堆的师叔师伯。
「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去?」萧子灵跳着脚。
「灵儿,你的年纪太小……」三庄主说着。
「师祖,您不用再重复了,我已经听清楚了啊。可是,虽然我还没到十八,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更何况还有七师伯和忆情跟着,您们担心什么啊?」
「……这是山庄的规矩。」
「规矩?谁定的规矩!规矩就是定来给人打破的!」
「灵儿……」
「忆情没我跟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谁负责,我……」
「我负责。」七师伯不耐烦地说着。
「您……不行!我要出去!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早知道进来以后就出不去,就算冻死饿死我也不会进山庄了!」
「子灵,别闹了,想让你师父蒙羞吗?」二庄主沉声喝着。
「……呜……就会拿师父压我,师父他如果在,才不会让我这样受委屈……」
「你七师伯他们不是去玩的,跟什么跟?」
「呜……」
「子灵,对不起。」唐忆情向前一步,拉着萧子灵的手,低声说着。
萧子灵抽噎了几声,才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看,我也不会去太久,顶多几个月就会回来了,你还是听师祖的话吧,好吗?」
「几个月……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一个人关在这里几个月,我不要……」
「胡说,这里都是你的亲人。」二庄主低声说着。
「我……我的亲人只有爹娘跟师父,其它人都不是!永远都不会是!」萧子灵把肩上的行李摔下了地,猛力踹着。
「你别这样,子灵……」唐忆情连忙说着。
「别理他,该走了。」七师伯揣着唐忆情的手臂,把他拉上了马车。
也罢。唐忆情心里想着。其实,很快就会回来了,子灵该也只是闹闹脾气而已,等他回来后,好言相劝着几句,也许就成了。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唐忆情在出谷前,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对着一路追上来的萧子灵挥了挥手。
「我会回来的!等我!最多三个月!」
闻言,萧子灵总算是停下了脚步。
「说好了……」萧子灵低声说着。
第二十三章 烽火
像是风一般,萧子灵在这树林间穿梭着。
身旁的枯树向后抛开,被这气流卷下的残叶也像是大雨般几乎就要遮盖住了萧子灵的视线。
脚下没有停,只是偶尔地用手拨掉了黏在脸上的冰冷叶片。
他实在是受够了。
与外界的消息已经断了将近一个月,众人不急,可是自己却不能不急。
忆情怎么了?玄武怎么了?那该死的胡人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血腥味冲进了鼻里,萧子灵才停下了脚步。
枯树上悬挂着的,不是迎风招展的花。而是,发着恶臭的,人的尸首。
暗褐色的血在地上染成了一片不祥的黑,在这被不知名大火烧毁了的森林里,增添了令人浑身发麻的颤栗。
「喀攸么!」
陌生的言语远远传了来,伴随着十几个人奔跑的声响。
沉重的脚步,刀鞘撞击的声音。
「灵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轻拍。萧子灵回过了头,眼前正是二庄主淡然的表情。
「回庄吧,这不是你应该看到的东西。」
察唯尔的战书,已经由江南的华亲王代为呈上来了。
上奏朝廷的战情瞬息万变,今日玄华王爷胜,明日就传出了败情。
眼见前线一节节地后退,京城里却似乎没有要加一兵半卒给华亲王的意思。
右丞相一天一封奏章,要玄武帝派兵增援,可玄武却是似乎成了个木头皇帝似的,对于阶下跳脚的重臣,顶多就是微微瞄过了一眼。
皇上您到底是怎么了?真要让华亲王战死沙场您才甘心吗!
有一天,右丞相在朝上咆哮着,于是,玄武朝上第一个下天牢的重臣,就是铁英。
吊诡的是,朝上甚至没有人眨一下眼睛。铁英瞠目结舌地,就这样被硬生生拖下了朝。
「华亲王依旧没有动用江南的精兵。」杜杨摊开了地图,指着南方。「然而,探子回报,十天前,新城粮仓在夜里开了。」
「真要等到逼近他的江南城,他才急吗?」玄武坐在龙椅上,凝神盯着桌上的地图。
「只怕不能不急了,几乎就要兵临城下。」杜扬微微皱了眉。
「想开点,杜将军。要是他守不住,至少也除了一个内患。」玄武苦笑着。
「只怕内神通外鬼。」
「如果他真如此,日后也没有脸自称炎黄子孙了。」玄武叹着。
「若真爱惜脸面,就不会任凭百姓哀嚎遍野。」杜扬冷冷说着。
「……鲁儿列如何?」
「今日正是要与皇上提及……日前去到鲁儿列的大使……连同原封不动的和礼,已经被送回了。」
「什……」玄武这次才是变了脸色。
「只怕……」
喝,喝!
太子一拳一拳严谨地打着,额上细小的汗珠在阳光底下微微发着亮。一个太监捧着外衣,一个太监捧着洁白的汗巾,两个婢女低头站在石桌旁,桌上除了几盘小点心之外,还有个像是翠玉雕成的大茶壶。
玄慈在打拳,玄英趴在桌上吃着糕饼,偶尔看了看玄慈,然后继续小口小口地咬着。
洁白的玉石桌面上,玄英颈上戴着的一枚红玉,搁在了桌上,显得特别的醒目。
「大祸临头了,还打拳?不知死活。」一个小男孩从假山的另外一头走了过来,对着玄慈冷冷说着。
「……二弟?」玄慈收了拳。
「知道右丞相下了牢的事情吗?」二皇子走了近,然后停了下来。
「咦?」玄慈惊疑地看着二皇子。
「告诉你,你母后已经没人撑腰了。」二皇子冷冷笑着。「父皇早就想废后,这下子你们可要好自为之。」
「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玄慈怒极,走近了一步。「母后大量,却叫你们得寸进尺了!?」
「父皇已经有四年没临幸过华清殿,这件事后宫里何人不知?」
闻言,玄慈脸色大变,走了近便是一拳迎面打去。
想是没料到他说打就打,二皇子直到鼻血流下了地,还依然不敢置信地看着玄慈。
「你打我?」二皇子下意识地捂上了伤处,才发现是满手的血。
「血……血!」二皇子尖叫着。「我流血了!太医!太医!」
挥舞着血淋淋的双手,二皇子仓皇奔出了御花园。
「糟了。」玄慈低声说着。
此时,吃完了饼,玄英正舔着手里的碎屑。玄慈本来还在微微的心慌,然而见到了玄英这等的动作,也连忙跑了过来拉开玄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