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师叔没什麽,师叔……师叔待在这儿很好,倒是贤侄你要多加留神
……」师叔往四周瞧去,神秘又审谨的关上门,方才敢说个大秘密。「贤侄,冷
峰他好像不怎欢喜你,你倒要小心点才好……」
早在八百年前已经知晓了,师叔。某种效果音响起,祝本凡心里一句,口里
一句:「多谢师叔提点,侄徒会留神了。」
「嗯,你在意就好了。对了,贤侄,你待在“良民”那儿没什麽吧?虽知道
你也是千金之躯,不过他既是“良民”想必也不会………」师叔摇头摆脑的说了
一套,执手相持,不觉又漏了些口风。「你真与那个“良民”没什麽间隙?冷峰
他好像不怎麽喜欢你与“良民”同住……」
祝本凡听了这一声,心里也似是惑乱,良久,方才说一句:「师叔你别多心
了,我与梁文之间,并没什麽。」
是没什麽开始,还是没什麽终结,寻不到理由。
那夜祝本凡别过师叔,随之和衣上床,蒙被盖头,掩住了那彻夜闪动都光芒
的精黑。
另一边厢,师叔一踏出门,就掉入那个「千万要提防」的人怀里。
「仁三。」那个声音低促的唤,一边整理著他方才因奔跑而松开的衬衣,密
封了每一道冷风渗入机会。「你就这麽怕徒弟遭我毒手?」
「不……」对,冷静一点,冷峰他没可能听到的。师叔整理一下心情,抬头,
正眼瞧上尧冷峰。
可他马上就怕了。「并不?那仁三,你告诉我,什麽是千金之躯?」
「那个,那是……」尧冷峰他莫非又练了什麽怪异的武功?师叔错愕的对上
他那双烔烔有神的厉眼,似乎从不知道世上有隔墙有耳这回事。
「说是忘了姓名,怎麽你们又万般精细的都记得?想来,还是有事暪我。」
尧冷峰摆手轻柔地扫过那张无知的脸面,一切都这般叫人难以……他下了一口气,
又温声的叹:「原来你是还不信任我。」
「不……」师叔的对白永远只有很少,他抓住尧冷峰的手,就要解释。「我
没事暪你,不过……」
「那祝本凡是什麽人?」尧冷峰眯起眼来,笑问。
23祝本凡站在电话机前,警惕的往站一旁的师叔看去,师叔慎重的点点头,
抽出怀中的纸条往他递去,祝本凡就按了一个钮,嘟嘟嘟嘟嘟——他们俩如临大
敌的盯著电话机,一脸严肃。
「师叔,这真的没问题?」祝本凡一手持著听筒,一边再向师叔确认。
「没问题。」平常他瞧冷峰都是如此耍著这玩意,就是有问题…………应该
也不大吧?师叔沉眉盯了盯那怪样的东西,看看祝本凡,也只能寄寓最大的祝褔。
嘟嘟嘟嘟嘟——听筒里头一直响著古怪的声响,似是无意义的喃音,亦似是
某家的内功心法。祝本凡挑了挑眉,质疑的往师叔看去,平日他看别人还是勾栏
机里的都是很快就有一把声音传来了,怎麽到自己拨时,却是不会呢?
师叔仍旧沉著眉,目光低低的放在按钮的夹缝之间,恰巧就避过了祝本凡的
目光。
怎麽还是没有声音传来呢?焦急的抚著手指,祝本凡倾著头颅去摸那个座机,
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接通了。
「喂?」
一个声音传来,祝本凡马上追问:「梁文?」
「呀,是的,你是……?」
「我是祝本凡。」
「吓,你会拨电话了?」明显有一丝惊异掠过,他平淡下来,又用著幽幽的
声线道。「你过的怎样了……嗯,兄弟近日可是安好?」
「很好。」除了尧冷峰还活著以外,大致没什麽问题。祝本凡想了一想,又
道:「梁文,其实你不必顺著我说话。」
「是吗?你的听得全?嗯,那……住得还习惯吗?有没有……」那声音正问
著,忽尔又自我解说起来。「对了,你现在跟你的师叔住在一起呢,怎麽会不习
惯。」
「梁文……」然後祝本凡没有说下去。
接著是一轮静默。zyzz祝本凡站在话机前,师叔站在左边,而梁文呢?梁文
在另一头,不知站在什麽地方。
他们彷佛都不知道电话机的唯一功用就是用来对话,仍旧静静地,向另一头
吞吐静寂的呼吸。
「这个好玩吧?」那声音突然在说。
「嗯?」祝本凡自然不解其意。
「电话。你打过来不就是要试试这东西吗?好玩吧?如果没什麽的话……。」
他急促的说著,最後的几个音杂乱的混合起来,就连他自己亦不能听得分明。
「梁文。」祝本凡铺敍了一声。「你为什麽不打电话给我?」
「……祝本凡。」那声音铁钉钉的,咬牙切齿。「那你又为什麽打给我?」
祝本凡的手指缠上电话丝线,没有回答。
「祝本凡?」
「……。」
「祝本凡?」
「嗯。」
「祝本凡,你爱我?」
「不。」
「是吗?」然後不再是梁文的问题。「咔嚓。嘟——嘟——」
刺耳的尖锐促使他拨开听筒,到再拿起来时,里头早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祝本凡茫然的,向著听筒问:「喂?」
不。
他说不。
梁文摸著自己的头,跪在地上苦笑,他的气力只足以把听筒阁下,遗憾地,
并未能为自己合上棺木沉重的盖。他先是跪著,慢慢躺倒下来,冰凉的地面衬著
他苍白的脸,正好与他的手足成为絶配。
够了,这样正好,正好把所有的痴心妄想冷却,然後等待融化。
下一次……
没下一次了。梁文再一次向自己强调,就像过往的所有时候般强调。
他知道最近祝本凡演的戏发行了,他知道他得到了不错的风评,他知道祝本
凡虽不至於是世界知名,可在本地也是少有名气。成名并不是一刻的事,相貎亦
并非一切,他知道,离开以後,祝本凡已被过往进步了许多。
他知道,祝本凡己不可避免的离他越来越遥远,就像当初,两个人处於不同
的世界般遥不可及。
梁文有时也会笑自己,在看到电视萤光幕的影像时,为著那麽一刹那的想法,
感到无比安慰。
——还好,明星一般不是会结婚的,就算要也会等到好久好久以後……
最少他也会否定,自己交上了女朋友。
这样就好了,这样梁文就能保住自己的心,麻木地假装活著。
就像好久以前一样。
以为某个人,存在於身处的某一角,谁不知那不过是他的心崩溃後,空溜溜
地滑进来的风而已。
可是祝本凡却说,不。
那甚至不是一个谎言,一个能令他活著的谎言。
梁文已经没气力了,可他还是绵绵的自地上爬动著,一寸一寸的魂魄被燃点
作身体的动力,过後颓然消散。
祝本凡是什麽人?
梁文看著那转动的指针,心里头,却是反然的停住。
祝本凡不过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人。
名字是他取的,衣服也是他买的,虽然祝本凡总向著梁文嚷道许多他不懂的
概念,亦因为他从未听懂过,所以梁文从不知道祝本凡是些什麽。
後来,他便更是一无所知。
家里的电话还在嘟嘟的响。
他听了,呜呜的不知为何说了:「呜……尧冷峰,救我……」
祝本凡……
那一声「不」灼痛了他的头,伤彻了喉道的每寸,他可能喊著什麽古怪的声
音,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听到。他哑了,盲了,聋了,对世事不闻不问,反而对梁
文更好。
空罐自身边踢开,他自己也是全然空了,对於世界也再无作用,只能算一个
废物,等待被压平的废物。
他本来不过以为是问一句话,听一句话,无甚损失。可梁文错了,他做的总
是错的。
他以为自己没有,却被一个问题把所有的不堪离过都呼啸而起。
其实他有,而且许多。
梁文按著心脏的位置,阳光的馀韵晒痛了他的眼睛,使得梁文不得不沉痛的
低下头来,这是美丽得像画一般的景象,不知何时他走道一个小港口前,就站在
石筑的码头的一角。
如果他真是一幅画就好了,画不会有自己的悲伤,只有看的人,才有自己的
心情。
梁文呆呆的站立在边缘,便利店的塑胶袋随风拍到脚上,重重的又被其中的
内容牵制下沉。梁文奇怪为什麽自己还能动,明明全身都僵硬了,为什麽还能毫
不在意的走到街上?
眼前一片茫茫,他怎麽又会在这里呢?呀,他在等一个人,对了,怎麽会忘
了呢?他正在等一个人。
梁文轻轻的笑了,硬在那麽一角,就似是一个海风都侵食不了的塑像般等著。
等到尧冷峰赶来的时候,梁文就笑的更开。
「尧冷峰!你怎麽来了?」他愉快的拿著一个罐子往尧冷峰投去,溅得他一
身酒气,却比不上自己身上的味道浓烈。
尧冷峰皱皱眉,拉著他的手又道:「笨蛋!你怎麽还来这里?你不是说过…
…」突然他止了声,看看四周,却是把梁文捉得更近岸边。「不说了,快回去吧,
也不知道别人担心?」
「担心?哈哈哈,活该!尧冷峰你也用著担心?活该!活该!」他跳著拍著
乐得大嚷大叫,尧冷峰要把他拉走,也只得任著他打。
「是是是,是我活该,让教我有你这种朋友。」尧冷峰乾脆就想把他抬走算
了,他一边扫著被梁文撒上的一头枯叶,一边几乎用抱的拉著。
「尧冷峰,尧冷峰,他来不来了?不来了?」他碎碎的念,突然一脸垂头丧
气。「怎麽人人都不来了?尧冷峰,怎麽总是没有来?」
梁文走著,突然一个碰跤跌倒在地,尧冷峰上前去扶,却再也拉不动他。
「尧冷峰,怎麽他不来?」呜咽乍从喉头冒起,梁文一脸冰凉,随著风乾了
一点,又随著风冷了一点。他颤抖著手捉向尧冷峰的领口:「尧冷峰,没有人来
啊,尧冷峰。」
「我不就来了?」尧冷峰用著半襟大衣把他包在怀一来,一边回首示意下属
去把车给开来。
「可是谁都没有来,我等的,一个都没有来!」他筋疲力尽,却又歇斯底里
地哭喊起来。一下子倒了满瓶的水,哇哇的流出来,辛酸凄苦。一时间过往的努
力都是多馀的,他等的人没有来,他等的人没有来……。
他等的人,一个也不来。
24盯著车窗拍著腿上薄弱的肩,他自问知道梁文过往所有的事。
开心的,不开心的,或轻或重,不知道的就只有虚假又或是从没发生,否则
没有一点是身为老朋友的尧冷峰不知道的。
其中非常非常不开心的一件,促使梁文疏远了自己。
正因为清楚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以致尧冷峰一下车就狠狠的捧了祝本凡。
梁文曾经喜欢过一个人,深深的,深深的喜欢过一个人。
事缘於某一个阳光正盛的下午,几个铺币,一部陈破的汽水机,以及力度恰
到好处的一脚。尧冷峰不过迟来了一下,他的朋友就眼睁睁的自眼前给人抢走。
「给你。」混小子露出满齿阳光。
「哦,谢谢你。」梁文呆住了,久久才伸手去拿那罐可乐,「谁踢谁得」一
向是这里的规矩,否则任你是天王老子付了大钱,踢不出来就不是男人,回家写
悔过书也来不及了,还敢问人家讨回不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