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一点,阳火也应当够盛的。哼哼,他是鬼我是人,我就不信我拉倒不干他又能
怎样。
「你要走就自己走好了,我可没有钱跟你上路。」想通了,梁文大气一吐,
心里就顿时踏实不少。
「钱?」这鬼不知是什麽年代的,不明白的东西还真多。
梁文为善最乐,好心又提点一句:「钱,就是银两啊。」
「哦?原来梁兄弟你担心的是盘缠。」鬼了然一笑。
梁文并不喜欢那个笑容,那笑容好像是在说:哦,还以为你有什麽,原来不
过是个穷鬼嘛。
梁文亦不喜欢被人看轻,就是鬼也不成,於是他拍拍胸口,出於气愤又道:
「笑什麽的笑,总之今後你的事老子包了就是!」
「那在下就在此多谢梁兄弟盛情了。」鬼忽地翩然一拜,那风度神彩固然教
人目的口呆,可教梁文张口结舌的却别有因由。
他没想到对方会应得那般爽快!那般自如!中国人含蓄内敛的美德呢?都到
哪里去了!
「不客气……」输人不输阵,梁文硬著头皮应了句,於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
来。
由此可见梁文成语也学得不好,老师在教「打蛇随棍上」这句时,梁文大概
是梦蝶去了,自然,也该在这件事上吃一大亏的。
4 「换言之,就是你门师叔知道鬼门有什麽大阴谋,前去探时,突然不知所
踪?」梁文一边用原子笔在废纸上划著复杂的关系图,一边不禁相信自己正亲身
逐步让自己的房子变成凶宅。
「嗯,正是如此,没多久後,那个细作就来了……」鬼连连点头,晃得那银
丝帽一闪一动,朱唇一瓣一开。
看到什麽闪光的,我想你是看到刀影了吧?梁文无奈又无聊的抽他一眼,原
子笔一滑又多了添了一线。
原来这鬼系出名门,书香世代自是不在话下,想不到他文蹈武略也有小成,
深得深山高人器重,忍不住要出山要收他为徒。收他为徒还好,原来那个高人又
与一派叫鬼门的人素有积怨,大抵是你恨得不欲让我生,我乐得眼见你速速死那
种,三时五刻就互相耍些暗招,你来我往就似是年度交流大会。近日……嗯,是
鬼眼中的近日,那个鬼门不知从何得著什麽法宝,高人师傅算得必有大祸,就要
鬼小心应对……
「想不到事情虽不出师傅神算,可不才还是中了他们的奸计。」鬼狠得牙痒
痒的,拍案就把梁文连人带簿震飞起来。
「哎,且说说你是哪朝哪代,让我查起历史书来也方便对照,给你找一点…
…。哎哎,天机吧。」梁文抱著单行簿缩到一角又问。
「梁兄弟,这问题来得真怪,难道你就不知道普天下都是 朝的皇土?」鬼
质疑的挑起一堂眉来。
「嗯,麻烦你再说一遍。」梁文俯身前倾。
「 朝。」鬼语重深长的再说一遍。
才疏学浅,那个字梁文著实听也没听过,他敬拜的把纸笔推前道:「呀……
还是请你写出来吧。」
鬼皱眉看著纸,手指推推又滚动过那枝笔,脸色甚是为难,抬眼竟又用无辜
的光芒向梁文求救。
「写呀。」梁文推推纸沿。
「……。」鬼使劲的盯著原子笔看。
「原子笔你还不会用?真麻烦。」唉,可见这是只不长进的鬼,死了这麽多
年,难道还不懂得閒时看看时事自我增殖的吗?梁文叹了一口气,捉手又教。「
你按一下这里,然後……。然後就像拿著树枝在地上写字好了。」
「哦?」鬼依言试试,一下划到好远,一下又收到身边。他画著有趣,胡乱
的旋过几团又冲冲直去,实在是喜上眉头。「真了不起。」
「谁?」梁文看他乐得忘了正事,有点不高兴。
「原子。」鬼闻言正色的道。
「吓?」那又是谁?梁文挑眉歪目。
「原子先生,他还真是个鬼匠。看来在梁兄弟你这里,倒藏有不少人材。」
鬼赏识的抚著塑胶笔身,开口又是一通赞语。「缺墨能画,腾飞畅滑,笔势奇险,
却又有俊逸之姿。如此良物,名为「原子笔」,想也是鬼匠原子毕生力作。」
这篇《论原子笔》不听还好,一听却教梁文肺脏内又伤亡不少,嘻一声喷鼻
而出,梁文方想大声嘲笑,忽地椅背一偏——呯嘭!
眼前金星直冒,人亦摔个满怀。
5 「你喜欢的话我下回买一打回来给你玩好了。」梁文忍著一脸肿痛,瞄过
对原子笔欣赏不已的鬼,随便找一个角落放下了後备被铺还有换洗衣物。他是不
知道鬼是怎麽生活的啦,可是什麽都不做好像又不太好。
算了,反正各处乡村各处例,就是只鬼,也应该入乡随俗。
「你去洗洗澡就睡觉吧,现在已经不早了。」早就过了午夜十二点,像他这
种老骨头,可是熬不了夜的。
「嗯?」鬼拿著原子笔看他又是一脸呆样。
「哎,洗澡,就是淋浴更衣啊。」梁文觉得很麻烦,打从心底地觉得麻烦。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鬼类中亦有白痴。
对方闻言,方才翩翩而起,跟著梁文到了他降落的地点,疑问却又来了:「
梁兄弟,请问澡盆何在?」
吼!
梁文慷慨地扭开了他长年只敢滴著用的水喉,哇啦哇啦的为了良朋知己舍掉
一缸热水。他红眼瞪著上升的蒸气,猛然向身後的鬼一喝:「洗!」
鬼抬手垂著他的乌袖子,一脸不知怎麽办才好的表情。
「你该不会连洗澡也不会吧?」梁文试探式的问。
鬼点点头。
「你该不会连脱衣服也不会吧?」梁文追溯式的问。
鬼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
「你奶奶的,你该不会从未尝过一个人洗澡吧?」梁文申诉式的问。
鬼相当沉重的点点头。
「靠!」梁文猛然摔了手上的花洒,一边卷起袖子去解对方的腰带。就好像
替洋葱剥皮一样,涩得梁文一腔热泪,他长得这麽大,虽然从来没教别人侍候过,
可也从来没侍候过人。现在,现在竟然堕落至要服侍一只鬼?
心不甘,情不愿,梁文一下把那只白皮猪踢入水中,按一点浴液,猛手就抓
起澡巾来疯狂的擦著。
牛奶口味的泡沬在猪的背上蔓延,梁文心不在弦的洗擦,就似是过著刻板生
活的宠物店员工,机械式的洗著别人的宝贝宠物。
他把猪里里外外,里里外外的擦了一遍,漫不经心的瞄向一旁,忽然又想起
什麽,只向猪掉下一句就跑了出门:「你不要动,待在这里等我。」
衣柜门撞出的声音碰碰,碰碰。自己还真是大意呢,竟然忘了拿内衣给他换。
不过,内裤?
梁文稍为迟疑的盯著手上皱巴巴的、沾有几片陈迹,蓝底白间的东西。
他家里并没有新的内裤。
难道就要让他穿我的了吗?
梁文皱一皱眉,这似乎是一个不太卫生的主意。
他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旧内裤们。破,半破,陈破……。脏!
买新的?这样似乎不太可行。梁文忽地会心微笑一下。唉,也罢,现在不是
晚上吗?听说男人要袒盪盪睡觉才是对身体有益的,嗯,就这样办好了。
哈哈哈哈哈——梁文抑天长笑几声,压根儿没有想过假如对方真的是鬼,根
本用不著去洗澡……。。
「我嗨——喂,你在这里干什麽?」梁文带著愉快的心情踢开了门,然後,
一下子跌入万丈谷底。
「梁兄弟你让在下不要动。」猪用著一径的可怜巴巴看著他,实际上他的情
状也甚是可怜。刘海湿成一块自是不在话下,顶上的发髻也被水打得湿倒一旁。
面对此情此景,梁文实在很想笑,可对著狼藉的浴室,他又笑不出来。
「所以?」花洒头阁在地上猛喷水,细水长流,细水长流……
「因而在下就……」虽然整只猪都淹在水中,可看到那张神色一变的脸,亦
不免嘴舌一乾。「……就没动。」
他奶奶的!难道天下的鬼都是这样笨的吗?不,他不是鬼,他是猪,大大的
一只笨猪!梁文冒著水花冲前扭上了水闸,歇气就瞪著猪看。
白花花的钞票一去如流水……
梁文心痛,很痛,真的很痛,别看他还是仰然耸立著,细看就知他两眼发直
就要瞪出血来。不要动,难道就等於不要叫?
他狠狠的又回视了猪一下。
猪第一回觉得,武功的确可以傍身。
「滚!」梁文草草把猪用浴巾擦过,套上衣服一下又把他踢出门去,独自一
人对著满室水气急嚎急喊,同时亦定下了下一个财务计划:「不要急,午餐就黏
著老黄去吃,晚餐到快餐店里去捡,閒著无事抢小孩子的棒捧糖……。嗯,三九
二十七,七八五十六,可以的,可以的……」
梁文屈著神指算了又算,抽气扇下开著的小窗恰时送过一阵清风,吹得梁文
心神一定,嗯,没问题的,明天会更好。
他抬头看著框心的一轮明月,发傻的笑了笑,突然感到一身疲惫,忙脱了衣
衫跳入水中,享受著那半冷不热的温度,狠狠的洗上它一回。
没问题的,反正他总有办法解决。
梁文身子半滑,眉目深潜下水,只透出清秀之色。
没问题的。
没问题的,以往不就这样活过来了吗?还能有什麽更加大的问题。梁文苦笑
一下,转身就把身体用洁白的浴巾包上。
十一点有个会议,啊,也许替周刊写写特稿也能来点外快……梁文拖著被暖
水松弛过的肌肉走入一房暗灯之中,胡乱套上睡衣就要睡下。不过,好像有什麽
不对的……
「喂喂!谁叫你睡在这儿!」梁文急急把肩上的毛巾取下往猪拍去,一下呼
痛之声,他得意了,又一脚往猪踢去。「下来!」
「嗯?」猪睡眼蒙松的自床上爬起,唉唉唉,看他看他,竟然不顾一切睡在
方才堆起的内裤山之上。那一头乌发还是湿的,黏得被枕一片的水气,睡的不舒
服,看著的亦难受。
「难道你就不晓得擦擦?」梁文单膝跪在床上,一手就去拨弄那个松乱头。
那头猪大概是被擦得舒服,呆然竟又笑了。
笑什麽的笑?梁文只感到这鬼古怪透了,没常识自是不在话下,就连那些恐
怖阴森吓吓人的作祟花样看来也竟是没的,而且常常说些怪话,也不知脑子里装
的是什麽……
这是一只笨得像猪般的鬼。梁文皱皱眉,擅自下了定论。
「好了,乾净了。」他拍拍猪的背,和善又亲切的说。「你可以滚到客廰上
的梳化睡了。」
「客廰?梳化?」猪恰时又发出疑问了。
「唉,算了吧。」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梁文抓起被角又往内踢了
一脚。「喂,往里面睡一点……」
6 第二早醒来又是忙得要抱佛脚的时候。
梁文踢开压在身上的一腿一臂,只觉浑身酸事事不对头,到底两个大男人睡
在一张床上是太勉强了,就算其中有一个是鬼,硬挤始终就是硬挤。这时初上的
晨光一现,梁文的眉眼接著深皱,转息又扫向那只大白猪。
他不要紧吧?心头乍起一念,瞬息又被那白胖睡相灭得一点不剩。不是睡的
还好吗,有什麽有的没的要担心的啊?
想是这样想,梁文俯身跨过笨猪又把窗帘接紧了一点。别人都説鬼忌阳光,
虽然家里这只看来不怎样怕,可还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