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搬,搬,挑,丢 ,再挑,搬,搬,挑,丢,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看起来很有速度的快感。
而此刻的伍向阳,做著这些动作的时候,确实是很有快感的,单是看到这些东西他的心情就无比舒畅。
“你买那麽多干麽?开店?”李朝东忍不住问。
“总是用的到的。”
“就因为听说要涨价你就疯狂抢购?这和那些贪便宜货的主妇有什麽两样?”
“你别偷换概念,主妇们抢便宜货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实际需要,我买的都是有用的。”此时他的购物车里,已经堆的像座小山了,这才肯离开洗涤用品区。
李朝东猜想著这些能给自己用上几年,给他又能用上几年?据他所知,伍向阳一个月要用掉一箱洗手液,而他一瓶能用上三个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实在是一个奢侈的男人,是一个不环保,不爱护地球的男人。他将树木森林制成的纸巾和资源宝贵的水毫不痛心的哗啦啦的用完丢掉,丝毫不心疼,若有机会能将他丢到沙漠去生活上一个月,不,只消一个礼拜,他便能晓得在生存问题面前卫生习惯该有多渺小。
而这样一个男人,他居然,居然容忍沙坑打过滚的孩子们逐个扑到他身上搓来搓去,李朝东又想起那个震撼人心的场景,直想得龇牙咧嘴,眼放凶光。
“你又干嘛?”伍向阳望向他诡异的表情。
“你肩膀上有个黑乎乎的小手印。”
“哦?”伍向阳呼啦一下脱掉外套,摊开来歪著脖子看了几眼,微微一笑:“没关系,反正回家就要洗了。”
这个回答与正常人无异。
然而出现在他身上,为何显得如此的诡异!并且他笑了!他看见衣服上有脏东西,居然笑了!
刹那,李朝东在脑袋里倒带重放了N回他对著小脏手印微微一笑的场景,呆呆看著他又穿回去。
并且又穿回去了!竟然把弄脏了的衣服穿回身上了!
“那衣服脏的。”
“我知道。”
他回答的有多平静,李朝东的心情就有多彭湃,最终他忍不住大声起来:“娘的我碰你衣角一下你的眉头就皱的跟拧麻花似的,怎麽这俩小屁孩扑你身上又摸又亲的你就没意见呢?”
说完心情舒畅多了。
伍向阳用戴著|乳胶手套的手轻轻托了一下眼镜,说:“小孩子当然跟大人不一样,他们比较纯洁,比较干净。”
“你那是什麽逻辑?!!!!!”
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引来群众侧目。
李朝东走出超市的时候,手里抱著一箱子洗涤用品,上面还搭著两大条可笑的卫生卷纸,他要买的豆腐干和咖喱砖被压在最下面一个小角落里。伍向阳两手分别提著两个大袋子,依旧是洗涤用品,心满意足。
就算是世界八大奇迹,对李朝东来说,也没有眼前这人来的扑朔迷离。
他的眼神也由此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钱小茗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凉凉的,拂在他精神委靡的脸上。
天色暗了,公园的这条小径上,放课的女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谈笑著。
园长今天很有活力,呼天抢地的扑进情趣用品店的时候,似乎更有活力。他回想著那个场景,胸口有些闷闷。
从裤袋里摸出一支口味不算重的烟,默默点上,向夕阳喷吐一口,看烟嫋嫋的,徐徐的散去。
远处忽然传来少女们的惊叫,飞起一群麻雀。
他看见一个男人穿著长风衣,向这边走来,太暗了,看不清表情。
钱小茗啊,是很喜欢长风衣的,但他自己不穿,喜欢看别人穿,尤其喜欢看园长穿,但眼下这人,穿的丑怪,难以名状。
钱老师皱起眉,然而不可避免的,两人的距离在缩小。
男人开敞著洞门,材料质地形状色泽一目了然,他手里握著,口中喃喃,不晓得说些什麽。
距离终於剩下两米。
由远至近,钱老师很认真的观赏著对方的器官,随後他伸手,向著那原始而神秘的器官轻轻一弹,烟灰便流星一般梦幻的飞驰而去。
A direct hit!
Good job!
9
对於钱老师的再次光临,李朝东抱有一种近乎恶趣味的期待,他猜想著他会买什麽。而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始终低垂著眼睫,著实可疑。
“哦,连丁字裤都有卖。”
“男用女用都有,你是自己穿呢还是帮人买?”
“男用,帮人买。”
“哦,什麽SIZE呢?”李朝东抬眼望他,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
当他若有所思的时候,便是这个表情。
“可能是M或L吧。”
“身高和腰围多少?知道吗?”
钱老师缄默一会。
“如果不清楚具体尺寸,我建议你买系带可以调松紧的,比如这种,这种。”他起身,指点江山。
最後,黑色系带三角裤,传统又经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李朝东眼睁睁看他带著无可奉告的神情快速离去。!知不该八卦,但还是很好奇。
一直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在思索著。
一直到了七点,他澡都洗完了,园长先生还没回来,於是决定给他打电话。
手机里传来悦耳铃声:
小肥皂,手中拿,
手心手心搓一搓,
手背手背搓一搓,
手指手指搓一搓.
手心手心冲冲水,
手背手背冲冲水.
洗完小手甩三下,
我的小手真干净!
。。。。。。。。。。。。。。。。
小肥皂,手中拿,
手心手心搓一。。。。。。。
一声“喂。”蓦地打断歌声。
“你怎麽还不回来?”
“忘了跟你说我晚上加班。”
“加班?”
“明天园里要给我开生日PARTY,很多东西要提前准备。”
“。。。。。。那你怎不提前跟我说?”
“你是我老婆麽?加班还要跟你汇报?你自己先吃吧,我很忙!就这样──”
嘟-嘟-嘟-嘟──
什麽叫好心被雷击,李朝东就是活生生的受害者。
什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伍向阳就是活生生的范本。
放下话筒,他企图平息心中汹涌的波涛,然而他发现这很难。
伍向阳!
我房子租给你住,饭煮给你吃,买东西帮你提袋子,难不成|人还要给你蹂躏,心还要给你糟蹋不成?!!!!
小宇宙酝酿良久,终於点燃了!它放射万道光芒,指引著他一飞上天──
李朝东打开抽屉掏出那支许久没用的钥匙夺门而出,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仿佛蓄谋已久。
此刻,他的眼中放射著反侵略之光!脑中燃烧著报复之火!
打开房门,里头黑洞洞的,飘出一股子淡淡的酒精味,犹豫一下,决定不脱鞋,大摇大摆的登陆这块原本就属於他的领土如今却沦为禁地的房间。
开灯一瞧,这里依旧整洁的犹如五星级酒店套房,空荡荡又兀自华丽。
看著那平整的豆腐块一样的床铺,李朝东咧开嘴笑了,好似上面躺著一个美人一样,盯著那平整的仿佛会反光的床铺笑了,随後他很不客气的飞扑上去,充满历史性意义的,义无反顾的,以一个张开双臂怀抱天空的姿态。并把脸埋在那充满浓郁奥妙洗衣粉味道的床单上,不甘心地磨蹭了两下。
心跳快速加剧,愉悦度也随之上升,这就是所谓的,犯罪的快感吧?
他从床上爬起,魔爪伸向衣柜。
拉开一瞧,果然不出所料,里面填满格子,依旧充满浓郁奥妙洗衣粉味道,衣服叠的跟豆腐块似的,他的衣柜,简直就是个豆腐作坊。
目光在他的衣物上跳动著,停在一件长风衣上,一件卡其色双排扣长风衣,一如许多灰蒙蒙的冬日出现在伦敦街头的款式。
每到冬天,伍向阳就把这件风衣拿出来,他说做工剪裁都很好,又耐穿,老死一生都用得到。牌子麽,时尚杂志上惊鸿一瞥的那种;价钱麽,估计价值李朝东冬天御寒的所有衣物。
李朝东心血来潮,把睡衣一脱,丢在床上,只著一件内裤,哗啦啦扣上风衣,镜前一站,一发眉长眼细,腿长肩阔,翩翩贵公子。
不错是不错,就是紧了点儿;而那人穿起来,偏又有些空荡荡。
本来大衣麽,就是要撑起来才好看;空荡荡麽,其实又另有一番情趣。
正当他陶醉在对比调查之中,忽然听到钥匙插入哢哒一声,这一惊非同小可,头皮一炸,手忙脚乱,只顾低头脱衣服。
於是伍向阳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只穿条四角裤,披著他的长风衣,然後他又看了看大门洞开的衣柜和上面印有人型痕迹的床单。
园长先生的目光,瞬间将这房间变成了冰窖。
只那一眼,犯罪的快感荡然无存。
“你怎麽那麽早回来?”李朝东竭力使语调听起来平缓,竭力动作连贯的脱下风衣,竭力的想将它挂回原位,像一个平凡的,正在帮丈夫整理衣柜的妻子。
“放下!”伍向阳一声喝道。
於是那可怜的衣服啪的落地,扮不成妻子了,倒似一个被捉奸在床的丈夫。
“伍向阳,你用不著那麽凶,好歹我是房东,看看你有没有对房子乱搞,也是情有可原。。。。。。。”
“出去!”
顿时他像被霜打了似的蔫了,垂头出门,才觉身上凉飕飕的。
“我最讨厌别人乱动我东西!”伍向阳抛下这句,把睡衣往他头上一丢,碰的将门砸上。
10
早上,天阴沈沈的,伍向阳正坐在办公室里,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还生气不?
他哒哒哒打一段字,犹豫一会,哒哒哒删掉,又犹豫一会,再打再删,如此反复,终於发送出一个简洁有力的回复:
嗯。
此时,一道视线隔著玻璃注视著他,看著他把手机放在案上。
伍向阳并没有注意到那道视线,打开文档,揉了会晴!|穴,又按了会太阳|穴,兀自望了会天,又叹了口气。
那人又来一条短信,快快打开一瞧,只得四字:生日快乐!
伍向阳盯著那四字,托著下巴思考半晌,回复一字:嗯。
此字用处广泛,暧昧不明。
随後他翻看教案一会儿,心不在焉,索性拿出酒精和棉签,打算清洁手机键盘,他正把棉签沾满酒精,短信又来了:
你是个男人就别这麽小肚鸡肠!
他一瞧,笑了。
其实也并没有什麽可笑之处,但只要一想到对方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就有些情不自禁。
照例回复一个“嗯”,埋头清洁手机键盘。
然而这时,手机又振动了,这回不是短信。
“喂。”伍向阳若无其事的接起。
“你那回复是什麽意思?”
“我在上班,哪有闲工夫跟你发短信?”
“那未免太含糊。。。。。。”
“有话快说,别浪费我时间!”
“晚上想吃什麽?”
“。。。。。。你自便,我吃生日蛋糕。”
“。。。。。。哦,其实昨晚。。。。。。。”
“其实昨晚我打算今天留块蛋糕给你的,但鉴於你的表现,就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