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歌(下部) (出书版) by: 昨叶何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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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歌(下部) (出书版) by: 昨叶何草-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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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 千夷,你怎么 …… 」 

  龙千夷对朱槿眨了一下眼,显然是别有用意。 

  朱槿只得配合他演戏,装模作样地拍着龙千夷的后背,劝解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啊?你哭起来很难看的,像个丑八怪 …… 嘶──」 

  朱槿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着舌头差点没叫出声来。 

  ──刚刚龙千夷在朱槿身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嫌他笑话自己哭相难看,疼得朱槿龇牙咧嘴,险些当场拆穿西洋镜。 

  龙千夷扑在朱槿怀里,反而哭得更加大声了:「呜呜 …… 臭小猪 …… 我不要离开你 …… 呜呜 …… 臭小猪 …… 」 

  朱槿心想:「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了。分明痛得半死的那个人是我,为什么倒要我反过来安慰你呢?好没道理!」忽然龙千夷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 如果混蛋皇帝赐你死,记住一定要喝那杯毒酒!」 

  龙千夷说这句话时,声音放得很低,又夹杂在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若不是朱槿离得近,根本就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丹若那自然是更不用说了。龙千夷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捣鬼,他半点也没有觉察到,反而在心中充满了同情,有意耽搁,好让他和朱槿再多聚片刻。 

  龙千夷说完最重要的一句话,又假哭了几声,擦擦眼睛,装作是抹去脸上的泪水。还没等朱槿回过神来,他已经拉着丹若转身向外走了──关上牢门前的一刹那,龙千夷忽然掉过头去,吐了吐舌头,冲着朱槿扮个鬼脸,神态中满是顽皮之色。 

  厚重的牢门「咔嚓」一声关上了,剩下朱槿一个人站在原地。 

  刚才被龙千夷拧过的地方还在火辣辣地疼,他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却又不敢放声大笑,只好拚命地忍着。同时不由自主地想到龙千夷最后的那个眼神,心中又涌起了一阵阵幸福甜蜜的感觉。 

  长乐四年的正月还没过完一半,已经连续下了三场大雪。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也许今年的庄稼可以期望一个不错的收成;但是对于久经宦海沉浮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从正月初八起,光武帝连续下了好几道圣旨,先是宣布今年将要北上秋狩的计划,接着又与蒙古左贤王渥巴汗约定,「三月会猎于卢龙,商谈国事,永缔盟好之约」──这话表面上说得客气,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会猎云云,不过是个托辞,摆出这个阵势来,分明是要跟渥巴汗举行谈判了。 

  正月初九,光武帝又下诏六部,共议北狩军饷。因国库银账不符,户部尚书韦绍邦锒铛入狱,随即赐死;然后又查出军饷亏空,兵部尚书邵良裕畏罪自杀。光武帝龙颜震怒,下旨将户部和兵部的左右侍郎全部撤职查办,监察院有失督察之职,左右都御史降职两级,留用察看,以观后效。 

  三天之内,连续死了两位一品大员,关押了四位二品高官,连不相干的左右都御史也受到牵连。一时间,京城里的大小官吏人人自危,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襄平王因罪被赐死的消息,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圣旨中宣布了朱槿的罪名,称他「私纵钦犯,骄横自满」,至于那个钦犯到底是谁,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及──但是,好像也没有几个人去格外关注这件事情。 

  正月十二,光武帝再下一道圣旨,重新丈量全国土地,严令禁止大户私吞兼并,核准奴役人口,不得隐匿瞒报;同时还宣布免去「靖难」之役中受灾尤为严重的七省赋税。 

  正月十三,圣旨又下,特开长乐恩科,不论贩夫走卒,甚至在籍官奴私隶,皆可参试,凡乡试得中者,一律免去奴隶身份,永远脱籍。 

  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朱槿对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一点也不知道。他印象中只记得,自己喝下那杯毒酒以后,就觉得困乏无比,然后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不在羊房夹道的囚室之中了。 

  他躺在一张很普通的床上,身上还盖了一条棉被,看上去半新不旧的,朱槿挑剔地皱了皱眉。不过,他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关押了三个多月,几乎没有洗过澡,早就变成一只货真价实的「臭小猪」了。 

  朱槿叹了口气坐起来,挑开青布床帏,看见房子角落里生着一个火炉,炉火熊熊,燃得正旺。难怪他睡梦中觉得格外暖和。炉子上烧的一大壶热水就要开了,水汽直往上冒,发出轻微的响声。 

  房中陈设相当简陋,除了一套粗制桌椅之外,别无其它陈设,墙壁上挂着几幅被烟熏黑了的年画,大红大绿,显得热闹而俗气。 

  朱槿心想:「奇怪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呢?看起来好像是个小客栈。唉,可惜我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 」 

  他下意识地伸手到怀中摸了摸,龙千夷的那枚铁莲子还在,又觉得心中安稳下来。 

  他撑着床板,摇摇晃晃地离开被褥,这才发现自己身子虚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千夷又不知道去了哪哩,我猜这一定是他搞的把戏 …… 原来他那个『归去来兮散』竟然是甜的,难怪混在菊花酒里尝不出来──」 

  朱槿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青蓝淡染,应该是刚刚天黑不久。他禁不住有些抱怨地想道:「千夷把我从牢里弄出来,就撇在一边不管了,自己跑出去玩也不叫醒我,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打他一顿 …… 算了,干脆不理他好了,让他知道小猪也是会生气的 …… 还是不行,最好他能老老实实地让我亲几下,那我就原谅他 …… 」 

  没等朱槿想好究竟要怎么办,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龙千夷手上拿着一套新衣服,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朱槿坐在椅子上,正在生闷气。 

  龙千夷欢呼一声,跳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说道:「小懒猪,你可算是醒过来了!都睡了两天啦!」 

  朱槿乍一见他,也是惊喜万分,好像本来有许多许多话要说的,但是却一下子全都忘记了。强行抑制抱住他冲动,故意板起脸孔,不悦地哼道:「原来你也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不管了呢,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也不叫我一声。」 

  龙千夷看着他满脸哀怨,有些委屈地解释道:「我去给你买衣服了嘛 …… 你看,做工很精细,我猜你大概会喜欢的。」他把手里拿的几件内衣和长袍一齐交到朱槿手上,催促道:「小猪,你快点洗个澡,换上新衣服,我们好出去玩,嗯 …… 说不定在回镜湖以前,还能见一见你那个皇帝哥哥呢!」 

  「咦?这话怎么说?」 

  朱槿一听说可以洗澡,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马上动手脱衣服;后来听到龙千夷提起光武帝,就停下了动作,奇怪地问道:「千夷,莫非你又想偷偷溜进宫去?我看还是不要了吧,这几天宫里一定戒备森严,不容易闯进去的。再说 …… 再说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去见皇兄可有点不太方便呐,不如我们悄悄地回江南去算了 …… 」 

  「呵呵,今天是元宵节,傻小猪,难道你忘了吗?」龙千夷捏了捏他的鼻子,笑嘻嘻地说道,「我看你大概是睡胡涂了吧?真是一只小懒猪!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放花灯,我刚才听他们讲,今天皇帝要带着皇后和贵妃娘娘们游览皇城,说是什么『鱼民同乐』──我也不太懂,这跟鱼有什么关系?难道京城里过元宵节不吃鱼吗?反正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吧!所以啊,你可以趁机见见那个混蛋皇帝 …… 」 

  朱槿正在宽衣解带,偶然听到龙千夷在一旁乱解成语,笑得几乎瘫软了,倒在椅子里直不起腰来。 

  「喂,你倒是快点脱衣服啊!笑什么笑!臭小猪!」龙千夷推了他一把,「你真的不想见那个混蛋皇帝啦?」 

  「当然想啊──」朱槿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可、可我实在是动不了啦 …… 」 

  「哼,臭小猪,你又耍赖。」龙千夷把炉子上的热水倒进一只大木桶,试了试水温,然后走过去,三下五除二将朱槿的衣服扒光,倒提着扔进桶里,「你身上都有跳蚤了,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咬了我好几个包。」 

  朱槿猝不及防,头下脚上地落进水中,险些被活活呛死。好不容易他才缓过气来,坐在木桶里,一边喘气一边问道:「奇怪了,我身上的跳蚤怎么会咬到你?难道是跳蚤们闻着你皮嫩肉香,所以才特意搬了家?」 

  「胡说八道!因为我跟你睡在一起啊!」龙千夷用水瓢敲了朱槿一下,自然而然地说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嘛,租不起大房间,没办法,只好跟你挤在一张床上了。」 

  「这几天你都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朱槿笑道,「你没趁着我昏睡不醒的时候动什么歪脑筋吧?我长得这么风流英俊,仪表翩翩,想打我主意的人可不少呢!要是你对我做过什么坏事,最好赶快老实地承认,我就饶了你。」 

  「瞎说,我才没有碰过你呢!明明是你抱着我不放的!」龙千夷随口反驳,舀起一瓢热水淋在朱槿头上。房中水汽弥漫,他也觉得好像有点闷热,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朱槿趁机反问:「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分明是做贼心虚了。」 

  「我没有脸红 …… 」龙千夷话刚说了一半,忽然叫道:「喂喂喂!臭小猪你干什么!」 

  朱槿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拉进木桶里,放声大笑:「反正你也陪我睡过了,一起洗个澡又有什么关系!」 

  花弄影,月流辉,灯如昼,烛龙火树争驰逐。几多佳人嘻笑,公子游冶,暗香浮动,簇带争济楚。 

  朱槿和龙千夷洗过澡,又换了衣服,两个人随便吃了些东西,手拉着手跑到街上去,混在拥挤的人群中,并肩赏灯。 

  元宵之夜,金吾不禁。整个京师倾城而出,人来人往,穿梭如织,倒也没有谁去特别注意他们。 

  一路上,凡是看到有趣的灯谜朱槿就停下来猜上一猜,赢到好玩的东西,朱槿就交给龙千夷抱着,若是好吃的东西,就两个人当场分了吃。 

  正在玩得开心,忽然听到远处有人高声喊道:「皇上的銮驾过来了!皇后娘娘的凤驾也来了!大家快去看哟!」 

  人群里轰然一声欢呼,紧接着就不断地向前涌去。人推人,人挤人,人挨人,摩肩接踵;朱槿和龙千夷被这股人流挟裹着,也是身不由己,动弹不得。幸好两人始终拉着手,没有被冲散了。 

  眼看着日旗、月旗、蟠龙旗、舞凤旗、飞虎旗、豹条旗、金瓜锤、银月戟,朝天镫 …… 一队队仪仗顺次过去,幢节玲珑,令人眼花 ? 乱。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踮起脚跟,眼巴巴地盼着,想要看看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朱槿却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头而已,随后还有导驾的官员,奏乐的宫廷乐队,护驾的金吾卫,还有手捧香案的供奉内官,掌扇的宫女 …… 等到这些人都慢慢吞吞地走过去,起码也需要半个多时辰。 

  他拉了一下龙千夷的袖子,在他耳边彽声说道:「不如我们回去吧。今天也玩得尽兴了,再没什么可看的了。」 

  「可是你不想看一眼皇上吗?」龙千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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