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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我暗恋过一个男人,他是世上的至尊。
父亲对我说掌握了他便能掌握天下的时候,我正年轻,对未来充满憧憬。
那时我异常的骄傲,因为我的身份是尚书的独女,而大伯杨承先为当今圣上的重臣,朝中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宁朝律令,立为皇后的女子,必得是官家的女子。
如今在位的天子,后位正虚悬。
母亲忧心一入宫门深似海,而我之上已经有两个与我同样聪明而美丽的女人,与她们相争我并无很大的胜算,纵然,身家背景,我们旗鼓相当。
面对这些顾虑,我含笑,告诉母亲我并非一般的女子,我一定会与当今的天子并驾齐驱,我一定会坐上皇后的位子。
可是入宫之后我才发觉我错了。
后宫粉黛,佳丽三千,我的美貌即使殊于众人,也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好运。
宫中的女人们,第一看得是身家背景,第二看才智聪颖,第三才看容貌如何……
入宫第一年的前半年,除了册妃时远远的他坐在上首,但距离太过遥远,我并没有看清他的容颜,身为后宫四夫人之一德妃的我,其实没有见过陛下。
虽然,我的美丽号称冠绝后宫。
在这半年的悠悠长日里,我认识了很多人,知道了很多事。我很清楚后宫内多怨女,但得宠的人儿毕竟是有,她们是位于我之上的贵妃萧雅、淑妃齐融雪……
萧贵妃的祖父是太傅萧璇,齐淑妃的父亲为右仆射齐英,她们背后的势力非常庞大,于是她们便成了帝王身边的爱妃。
那时我以为势力决定爱情的归宿。
而在小雪初晴的一天,出来赏雪的我见到了陛下……
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我立誓要得到的人,但那天遇见他我知道心跳不由人做主。
见他剑眉朗目,微笑的脸,我觉得心动。
我从不曾从一个男子身上,见过那样的温柔。
他看着一个女子,神情那样温存,他对她说,幸福握在自己手上,不要指望不努力便会有幸福。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别指望男人,世上男子多薄幸,你就是你,每一个女子都是掌上明珠,别让自己的光华蒙尘。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他教女子做自己。
但我知道与他在一起的女子是谁,她是天子的幼妹太华长公主。
我也知道他绝无可能是她喜欢的人,如果女子喜欢一个人,听他说话不会显得这般不耐烦。
也许我太年轻,年轻有许多的幻想,年少也多轻狂。
我知道我喜欢他,我知道。
即使危险就在前方,可那时任性的我,管不得。宫里的女子,除却陛下的眷顾,对于其他男人,那是禁脔,即便动心了,也只能远远的看。
我不能做出轨的事情,我却可以给他一个印象,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想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于是我散了自己的发,在太华长公主走后,我装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匆匆的经过这里,我忘记了即使身为宫女,我也不能随意与皇帝之外的陌生男人说话。
这是罪,可我逃脱不了。
那日我见他,我便已忘了一切,而我只是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翰林学士,入宫只为教宫人读书。
我不知道他是皇帝,也不知道皇帝也会穿的这样简单,宛若平民的装束。
他见我,只是微笑,在我心儿砰跳的时候,我方才发觉,他袖口的黄龙纹饰……
顿时明白了他的身份,在他面前我突然变得很卑微,我不敢再露出我的热情,我的憧憬……
女人天下,通过她所掌握的男人实现。
对这个权势滔天的男子,我忍不住便想顺他的心,这也是为了自己。
而那天夜里他临幸了我,自此我爱上了落雪的日子,我时常见他来,也时常送他走。我有时总会看到他眉宇间的疲倦,我很想安慰他,但我不敢,我以为皇帝不会需要别人的安慰……
夜半时分,欢爱过后,有时我在迷梦中醒来,发觉枕边空荡荡的。
回眸,殿宇之内空无一人。
披衣起身,发觉丹陛下的回廊,独对一池碧波,陛下一人吹笛。
清幽的笛声里满满都是寂寞,他的神色如此迷惘,孤身只影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我很想上去和他说说话,只希望他不要这样,这样的落寞。
连我也宽解不了的落寞,让我心伤。
可是我不敢,他权势滔天,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我不敢冒犯他。
家人的未来,我的未来,全部都系在他身上。
有时,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悲哀。
可我还是不敢。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年,我生下了一个男孩。
我的儿子并没有被立为太子,这孩子与他的兄弟一样,都只是被封为王。
皇帝身旁的后座依然虚悬,与太子之位一样。
那是后宫女人们梦寐以求的宝座,于我,也是如此。
我爱当今的天子,可他并不只爱我一个人,他喜欢我但也喜欢别的女人,萧贵妃死后,我没有升位为贵妃,齐淑妃也没有……
替补进来的是新的女子。
陛下不是一个好色的人物,这我清楚,我以为靠我的聪明才智我要掌握他很容易,可是事情不如我所想。
那时我不懂,爱情的缘分由天定。
陛下总是离我很近,却也离我很远,他对我很好,却也很不经心……
日子渐渐过去,我进宫已有三年。
有时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目光如同看别人,而后父亲进宫探我,我才知道陛下对我的好只是为了我背后的势力,通过父亲与大伯,还有朝中势力的联合,他要扳倒齐仆射。
那时我觉得委屈,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什么都为陛下着想,为什么陛下不爱我,他喜欢的只有我父亲的势力吗?
在这样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
那是一个清雅端方的青年,站在春天盛开的梨花下风姿如画。
比起北地魁伟的男子,一眼望去,他显得单薄。俊秀的面容上神色温存若水,身上有着温润的气息,而他有双与众不同的幽蓝眼瞳,深邃如同吸人魂魄。
而陛下看那人的目光如此不同,他的眼神我很陌生,很温柔,又象多了些什么……
陛下总爱逗得那个人哭笑不得,他总爱闹得他气得面红脖子粗……
我所爱的男人眉宇间的抑郁渐渐散开去,而可悲的我却不明白因为什么……
只是心里却觉得很不舒服,总觉得他与陛下有种牵扯不清的关系。
而这种关系,不为我所乐见,没有理由,但我就是这么觉得。
而后问人,为何那人会与陛下如此亲密,宫中之人多笑而不答,询问许久,竟不得而知,后来我叹息,在我身边服侍经年的内侍尚泽方才说。
那人姓谢名默,籍贯云阳,乃是陛下的幸臣。
姓谢,住在云阳?
我吃了一惊,难道他是云阳谢家的人。
尚泽点头,看着我的目光似乎有悯然的味道。
我莫名其妙,却又不能问。
但我知道云阳谢家,在中略,云阳谢氏一族人尽皆知。这个古老的家族非常神秘,男子皆优雅俊丽,举止脱俗。
传说中云阳谢家是中原东晋士族陈留谢氏的分支,南朝时为避战乱通过〃桃源径〃渡海来到中略,如今已近三百余年。云阳谢氏宗魏晋风气,但这家人不喜欢为外人所关注,谢家子弟少有出头露面,一旦出现,便为世人所瞩目。
这时我突然想起他是谁。
三年前,陛下下诏宣云阳谢家送子弟进京应考,且指定要谢家本代族长谢清的嫡子。谢清送了幼子谢默应旨,那岁他年方十五。
算起来,他今年已有十八。
偶尔,我也曾在宫闱里听见他的名字。
云阳谢家为陛下的眼中钉,本以为陛下与他将是水火不容,哪料得世事如棋,不从人想。
当年谢默进士考三试夺魁,曲江进士宴饮,大荐福寺题名,诸进士中最幼,为当年探花使。
陛下欲降幼妹太华长公主,他却绝婚殿廷之上,说是父亲已为自己选定妻氏,虽未下聘,但有口约,不敢以长公主之故弃原配。
陛下闻言震怒,他眼神如古井无波,朝着陛下却只是微笑。
而后,他又当殿向太华长公主请罪。
众人皆以为他要为自己的失言向长公主讨饶,却不是如此,他是冲着公主陪罪,理由却是他伤害了公主的自尊。
〃但,即便今日当庭处斩,谢默也不娶长公主。〃
十五岁的少年话音朗朗,目光桀骜不屈。
陛下看着他半晌,后来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叹息,皇家不愿失了面子,也总有办法,虽是下诏,后来又以太华长公主骄横的缘故,恐失礼,收回圣旨。
如此,朝廷取得了管家甚严的好评,当然也不能处分谢默,当时下旨谢默官拜驸马都尉,散官品位入五品,脱离吏部选官,朝廷授官太常博士。
谁知,也被他拒绝了。
他说,不越官次而习知吏道,谦谢不受。
于是改授兴平县县令。
事情并没有公开,听说全程经历此事的也不过五六人,连父亲都是听说。父亲前来探我,听闻他的事,原意只为让我开心。那时觉得这少年好狂,白费了他的锦绣前程,而陛下能忍得下那口气,也让我觉得吃惊。
父亲笑道,陛下惜才,所以没处置他。
〃朕是皇帝,如果没有容人雅量,以后还怎么会有人向朕进谏?况且人才难得,他也还年轻,朕年纪比他大,自然要让着他些……倒是很少见到这样直率的人了。〃
父亲转述事后陛下对他们这些宰臣所说的话,对那个冒犯天颜的男子,竟是保护到底。
父亲说人才得来不易,陛下的举动可以理解,我还是觉得那人太狂妄。
但也只是如此,谢默的事不过是宫中众人饭后谈资。
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兴致。
此后不复忆起这人。
今日再看他,我方才知道他已经回京,而且还是陛下的幸臣。
世事当真如棋,我不由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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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而优雅的男子,不经意的举动,便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凝注。
圣上年岁二十有一,我以为以他的年纪自该喜欢年少的臣子,与他一样充满活力。
如我所想,有很多的年轻人围绕在陛下身边,可是他对那人,却有所不同。
我以为陛下的怜惜与关爱都出自于对有才臣子的关心,但陛下看那人时的目光,他看他漫不经心说的话,却总是让我暗自揪心。
女人对于要抢走自己所爱的人,总是分外敏感。
为何陛下瞧他的神色如此温柔?
即使那个青年这般引人注目,我见他总象刺猬张开了刺,隐约地觉得,他会抢走我喜欢的一件东西。
很重要的一件东西。
而事情的明朗,来自陛下的一句话。
陛下说,谢默如江南水乡,苍茫之海,水天一色净如蓝。
不知男人,是否对江南的女子,都有一种向往。
也曾问过兄长,兄长说那是存在于脑海中的梦,梦很少有实现的一天,我不必担心。
我知江南女子温柔婉约,可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形容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