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颖之谢相--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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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颖之谢相--半生-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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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话中无忧喜,言语也淡淡。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他,他见我看他,想了想,缓缓朝我微笑。 
  微微勾起的唇角如旧时的他,他的眼睛却是茫然的。好象努力的想着我是谁,却又好象什么也想不出来,拉着陛下的衣服,他疑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里面尽是不解…… 
  陛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他的头。 
  〃本来以为找到熟人,也许会勾起他一点记忆,看来没什么效果。〃 
  他这样对我说。 
  我不明白他口吻里的平和。 
  〃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该做的都做了,天意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依然是淡淡的语气。 
  〃可太医说他也许此生都是这样了,如此陛下也觉得没关系?〃 
  我小心翼翼的问着,意外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动怒。 
  〃哪里不一样呢?〃他失笑。〃君阳在朕身边快三十年了,朕和他一直都在一起。如今他只是比以前更笨一点,他还是他,有什么不同!以前觉得天下霸业最重要,现在也许朕老了心也老了,只想守着他好好过日子……。〃 
  以前的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瞧着他的背影,才惊觉他也变了许多,不独我,鬓边染白霜。 
  宫中所在地,乃是温泉乡。 
  花开不败。 
  春日盛开的杏花如雪,缤纷飘落。 
  那时我见,树下他靠在陛下怀里,脸上有纯真的微笑,宛如少年。 
  陛下看他,不言语。 
  一手揽住了他的腰,一手举起笛子……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再见活着的他。 
  而后相见,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陛下说他们心无灵犀,纵然相爱,却无灵犀。 
  〃他是在朕上朝时去了的,那时朕一点感觉也没有……封悦说他的脑子好了,还问朕在哪里……可他却等不到朕回来,就走了……〃 
  活着的人喃喃,我看着床上的人,不知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午后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映照在他身上有班驳的光影,柔和了他微开的眉目、含笑的神情。 
  我不敢相信那个人已然不在。 
  陛下平静的为他收敛,平静的为他守丧……平静的象是走了的不是,他一心牵挂的人,此后七天,他没有进过停灵的南熏殿一步。 
  谢默头七那天,陛下来祭他。 
  宫中四处都有暗香浮动,迤俪了一地。 
  人说云阳的墨荷开了。 
  梁首谦带着下属的宫人们采了很多盛开的墨荷,这是我未曾见过的花朵,焰色的花朵…… 
  云阳谢默最爱墨荷,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用它来送他,或许是最适合的。 
  他却不允。 
  他说这花太亮也太艳了,和谢默的脸色不配。 
  他摘了朵白色的荷花,把它放在谢默的胸前。 
  白的花绿的叶黄的蕊,衬着棺木中的那人素白容颜,依然栩栩如生。 
  那个人象是旧时的他。 
  他的脸色如生。 
  这是宫中为历代帝后停灵所用,温玉的作用。 
  我以为陛下要拿温玉与他陪葬,却不料陛下没给他任何一件陪葬品,也不允任何俗物接近他。 
  只除了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荷花。 
  宫中荷花开三季,这一季的荷花特别美丽。 
  荷花伴着他睡去,荷花伴着他化为灰烬。 
  那时我隐约,有些明了陛下内心的主意。 
  而太子与谢家人几乎与陛下决裂……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先生?〃 
  太子说。 
  〃把我爹还给我……〃 
  谢庭说。 
  他什么话也没说。 
  谢默回云阳去了,谢家人带着他的骨灰,回云阳去了。 
  时间又过了一月,已近深秋,天气渐渐冷了。 
  半夜我听到有忧凄的笛子声声传来,披衣起身看,却是他。 
  〃这么晚陛下还不睡?〃 
  〃睡不着,吹吹笛子也好打发时间。〃 
  〃陛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一日比一日憔悴了。 
  〃什么话也别说,什么话也不用说。〃 
  〃可是……〃 
  〃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人依然活着,太阳照样会升起,日子一样得过……〃 
  他朝我笑笑,横笛就唇。 
  清越的笛声婉转而动听,只是陛下想吹给听的人却不会是我。 
  想走,笛声却一断。 
  我回头,只听他道。 
  〃你,愿意不愿意走……〃 

19 
  来年冬尽时分,我与曹达自〃朱明〃归来。 
  街上哀哭阵阵,四下素白一片。 
  却并非下雪。 
  拉个人问,说是当今圣上驾崩,国人守丧。 
  陛下竟也去了吗? 
  我正失神,街人又道。 
  陛下过去,已有半年。国人感陛下圣德,为他守丧一年……如今新帝在位,年号〃永徽〃。 
  算来时日,陛下西归极乐,正是我与曹达抵达〃朱明〃之时。 
  我以为我已不再介意他的消息,听闻他亡故却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要曹达带我去昭陵,他就葬在这里。 
  在那里我看到两个人,一个我认识,另一个我不认识。 
  我认识的那个人是萧月仪,虽然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面,我却无法忘记这个勇敢的女子。 
  我不认识的女子样貌平凡,却有一双聪慧的眼睛,月仪说她是李聆音。 
  今生今世,与谢默有缘的女子齐聚于此。 
  月仪说她做了女冠观的观主,从今而后,专心修道。 
  李聆音脸上有着温婉的笑容,她说她自谢默放妻之后,便嫁了一个普通的书生。日子很平淡,却有滋有味。 
  而我也不再是国母,成了普通的民妇,有一个大老粗样的丈夫。 
  我们三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曾与我们在爱恨离合中纠缠的男人却已经不在了。 
  我问聆音,她可曾恨过谢默? 
  聆音摇头,唇边有一抹笑。 
  〃来不及恨……我就已迎来了自己的幸福。〃 
  她说她嫁谢默的时候也曾有憧憬,可以改变她身边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离她而去却太快……等他回来,她已对别人动了心。 
  我又问萧月仪,她可恨过? 
  她点头又摇头。 
  〃恨,也不恨。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陛下,一开始就知道,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何来说恨的理由……只是人心终不由人意,说不恨,不恨也难……倒是对陛下怨气满腹……〃 
  你恨吗? 
  我问之后,那两个女子问我。 
  我恨吗? 
  连我自己都不懂,我究竟是恨,或是不恨…… 
  那日陛下问我走不走,便是打算送我出宫去。 
  他说虽然他没了谢默,却不想再误了我…… 
  纵然他孤身只影,却也想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人喜欢天下的人都幸福,朕无法给天下所有人幸福,却能放你自由。想走,现在你就走吧……这是唯一的机会,幸福从来都是握在自己手上,如果你不去争取,那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你……〃 
  我走了。 
  不是心甘情愿的走。 
  一日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陌生的景致,陌生的脸,而后才知道,曹达打昏了我掳我出宫来。我说他怎么能这么做,亏他还是朝廷将军,他搔头说他不再是将军了…… 
  原来他已经辞了官,说是我比较重要。 
  我气急败坏,心却也有些甜。 
  在一番吵闹之后,于是我就跟着他了。 
  不如此,又能如何呢? 
  我不再是皇后,孔圣人与阳货尚且面貌相同,何况是皇后与我。但天下见过皇后的人本来就不多,而我也不再是过去温和贵妇的模样。也许跟着那个大老粗,连我也变得粗野了很多,居然也没人认出我是谁…… 
  我和曹达去了〃朱明〃,我想见我的儿子。 
  那段时间里我竟没有再想起陛下。 
  我不知道究竟恨他,还是不恨他…… 
  我对那两个女子说我不知道。 
  她们俩相视一笑。 
  不知道又有何妨? 
  是或者不是,对他们都已经不重要了。 
  也是,确实已经不重要了。 
  我与那两个女子约定,年年一聚。 
  临别的时候,我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在谢默身边服侍的梁首谦。 
  他怎么会在这里? 
  见我,他有几分吃惊,却对我微笑。他说他要为陛下和大人守陵,不再让任何人去打搅他们。 
  我不懂,他又笑,说了一个秘密。 
  他说陛下与谢默葬在一起,虽然他的大人已经成了灰,却实实在在与陛下在一起…… 
  我这才明白陛下未曾有一刻,放下了他。 
  这个男人虽然伤我甚深,却对自己的爱情忠贞。 
  也许,幸福真如他所言,从来都握在自己手上…… 
  **** 
  年轻的时候,我爱过一个男人。 
  那是世上的至尊。 
  那个男人不爱我,却爱上另外一个男子。 
  那个被陛下所爱的男人曾经是一个传说。 
  而今,星星已经坠落。 
  半生我与他棋逢敌手,半生我恨他,半生我不恨他……

20
    天凉好个秋 
  重煦三十二年,试修本朝国史,出乎宫中众人意料之外,谢相竟被列入《国史o佞幸传》一节。 
  将谢相编入《佞幸传》的人是郑桐实。此人一向甚得谢相好感,为谢相一手提拔。我不曾料到,他也会与外边的人一样,看待谢相。 
  皇城内外,高墙深锁,亦是两重世界。 
  宫中人大多了解谢相为人,他不摆架子,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笑脸相迎,是个道地的好人。 
  因守安镇有功,因而封爵为〃燕国公〃。谢相也曾为宁朝的首席宰相,任中书令兼侍中之职,雅称〃谢相〃,为国为民做了很多好事,这些英伟的事迹也曾众人争相传唱过。 
  可是后来因为意外,谢相的腿残了。大宁律令,身残之人不得为官,谢相辞官。其实也不过两年而已,谢相的功劳,却已被很多人忘了。而谢相的另一重身份,渐渐浮出了水面。 
  即使,那依然是个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所服侍的谢相,曾经的中书令谢默君阳,为当今天子的爱人。 
  我不以为那是罪,谢相与陛下之间的事,我见,只觉得美好。但外人不这么认为,我也经常出宫,我也知道一些达官显贵对谢相的评价。 
  以色媚主,祸害! 
  听到这些每次我总是很恼,回来告诉谢相,谢相从来都是笑笑就罢。我急了的时候,谢相温和的目光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那散着浅浅的睿智与轻松的目光温和的看着我,谢相微微地冲着我笑。看到那样宽容的目光,我明白谢相不需要我做什么。 
  但我并不懂得谢相为何这般对郑桐实宽容,这人太不知感恩,太不知深浅。
  谢相能算是佞臣吗? 
  虽然辞官经年,但谢相功在社稷,无论如何也不该受到如此对待,我愤愤不平。就说安镇一役,谢相就已是青史留芳,又怎会是佞臣? 
  我不平,急忙忙地告知谢相这事。谢相听后虽然惊讶,却只是一笑作罢。他不介意,我这忠心的侍从倒是急得团团转。 
  明白这些年谢相对自己的事越发看淡了,但也不能连自己身后的名声都不顾了吧!心急之下,我决定把这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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