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时候对那公司有兴趣了?”他乐得大笑,“说真的,别浪费时间了,你学的专业进不了那公司。”
“你他妈闭嘴行不行?!”
“好了好了,我去做吃的……大清早的怎么火气这么大?”他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穿好衣服去厨房了。
胡乱看了几眼,没有什么大事,亚太区业绩稳定,股票行情也不错。没看到和那人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消息,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算个好消息,至少我知道他还干得好好的,没被解职什么的,也没突然进医院。
我每天依然过着上课下课回宿舍就躺下睡觉的日子。偶尔打个电话回家,只要听到老爸“喂”了一声,我就立马挂断。
就凭一个“喂”字,我就能判断出老爸是否血压正常,身体健康,饮食规律,这个电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我怕这个“喂”后面,会突然出现我不能承受的一个名字,我只能每次在慌忙挂断电话后颓然的坐在地上摸出一支烟。
忽明忽灭的烟头,总是在夜色中特别凄凉,抽到只剩一堆灰后,我就起身,拍拍屁股回去睡觉。
两礼拜后是我们学校的40周年校庆,我室友一大早就特兴奋的告诉我,听说那啥W……H……公司总裁的女儿也是这学校毕业的,说不定今天也会来呢!
我就郁闷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想进那家公司吗?”他傻呆呆的看着我。
……白痴!
校庆也没什么看头,何况大冬天的杵外面真的很冷。于是我干脆上图书馆趴着睡觉去了,人多,挺暖和的。正睡得香,忽然被人一把推醒,旁边的人指着门外说:“同学,外面那人是不是找你的?”
我茫然的看过去,看到一张绝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脸。
我承认我看到她的瞬间有想扑上去掐死她的冲动,妈的世界这么大,她怎么就偏要出现在我面前呢?这张脸即使过了十年我都能死死记在脑海中,还有她那句该死的宣言:“Chris,love you so!”
她确实是在看我,还嚣张的对我勾手指。
我把头扭到另一边睡了。
下一秒,“噔噔”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我被一双手奋力拖起:“秦微,你跟我出来!”
这女人疯了?这可是在图书馆呢!
我懒懒的瞟了她一眼:“放手,我不想打女人。”
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满图书馆的鬼佬基本上都是迷茫的看着我们。管理员已经站了起来准备过来了。
“秦微你还是不是人啊?Chris已经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说什么?他不是很好吗?我明明有每天上网的啊,他在那家公司做得很好啊,股票一直在狂升呢。
“他会有时突然就失去知觉,什么感觉都没有,即使用针刺他他也不会叫痛,莫名其妙就会不停的呕血,医生说没有任何生理方面的原因……秦微,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愈发的茫然,我对他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对他做啊。
“他为什么会那样,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她未婚妻么?”
“未婚妻?”她呆了一下,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他要是肯爱我,我还会回美国?还会跑来参加这什么校庆?还会碰上你?”
我木然的看着她。原来她不是特意来找我的?我就说她怎么可能找到我的,感情也是来参加校庆,碰上我的。
“秦微,我求求你了,你放过陈曜吧,他真的会没命的,他会为了你没命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几近哀泣,“他自从回国后就一直在不停的找你,后来不知道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在公司的广告发布会上突然就咳血了,然后就昏过去了……醒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我要怎么放过他?我还不够放过他么?
她终于哭了出来:“我很爱他,从他进我爸公司的那天我就爱上了他。本来我以为终有一天他会忘了你,接受我。可是他每天都说,秦微,我很想你……”
她的脸在我眼里愈来愈模糊,愈来愈遥远。我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呼吸困难,像溺水般濒临绝境的徒然想伸手抓住什么。
双手无力的在空中挥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抓住。
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然后我就真的慢慢的倒下了,右耳边响起大片的尖叫,接着是“噼里啪啦”桌椅翻到的声音,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
秦微,我很想你……
17
圣诞即将来临,LA更加的冷了。姐姐生了个女孩子,据她说,很是可爱。初为人母的姐姐,连声音中都透着让人晕眩的幸福。
她问:“小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笑着避开话题:“爸和小秋姐还好吧?”
她叹气:“小微,你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回来看看他们?”
“姐……”
“你一个人跑出去一年多,又不肯说在哪里,你以为我们都不会担心你的吗?爸说你干脆连电话都不大打回去了?小微,我不懂你究竟在忙什么?”
“姐……我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姐提高了声音,“小微,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出了电话亭,横穿了几条马路,随便靠着个墙角坐下了,伸手掏烟,摸出一只空瘪的盒子,便摇摇晃晃的找地方去买烟。
“要什么烟?”
“那个。”我胡乱指了下货架。
白白的烟圈浮在半空,空气中飘荡着汽车经过后荡起的灰尘。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疼?
我每天连呼吸都觉得疼痛,那个城市,那个人,覆盖了我几近十年的伤痕。
爱若没有信任,怎能期待长久?
他第一次的背离,是我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痛,所以我再不能相信他,一点点风声鹤唳,便会望风而逃。
陈曜,我们终于,互相伤了一次么?
这一次,究竟谁比谁痛?
WINHER的总裁千金宣布订婚,男主角不是陈曜。我这才知道,这位富家小姐的名字叫做TEE,穿上婚纱一脸沉静的样子,看不出当年在大街上就敢大声示爱的疯狂。
陈曜自然也出席了这场盛大的婚宴,我在WINHER的网站上点击图片,努力寻找他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色西装的样子,很帅,成熟而英俊,那张秀气的脸庞意外的英挺。即使站在远离镜头的角落,仍是那么耀眼。
他也曾经胡乱套着T恤牛仔裤,颜色搭配得一塌糊涂,被我大声的讥笑老土。那个阳光下笑得有些傻气,却曾让我无比心动的陈曜,温润如水,在我记忆深处翻涌明灭,渗入骨髓。
睫毛上沾着微微的水气,我伸出手,关闭了网页。转身倒在床上,摸了两颗药丸丢进嘴里,闭上眼,咽下满嘴的苦涩。 LA的冬天,冷得让人发抖,仿佛骨血抽离般的冰凉从指尖直渗入心底。
陈曜,我怀念两个人的温度。
如果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血液会不会就此流尽,生命会不会就此枯竭?
陈曜,我们是彼此手中的利刃,思念穿透胸口,直击心脏。
原来时间不可以治愈一切,只会让伤口慢慢扩大,最后剜成心口的洞。
陈曜,我伤了你,我也很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原谅我当初的逃离。
所以我,回不去了。
圣诞终于到来,这个在美国就像过年一样盛大的节日,对我来说却毫无意义。我出门的唯一理由,只是烟又抽光了,找家便利店去多买几包烟,顺便填饱肚子。
晚上室友要和女友出去约会,嘱咐我平安夜不要一个人出去乱晃,如果想进酒吧泡马子,记得多带点钱。
我说:“呸!”
外面在下雪,热热闹闹的,满街都是成对的情侣。像我这样神情木然的走在街上的还真是不多。
身子被忽然拽住:“先生……”
嗯?我不解的回头,一张媚脸随即贴了上来:“一个人么?”
是个漂亮的女孩,穿得很性感,魅惑的对着我笑。我脸上漾开一个冷淡的笑,正准备开口,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小姐,他已经有伴了。”
女孩愣了一下,耸耸肩,不在意的笑笑:“是吗?真是可惜,Merry Chritmas!”然后转身离开了。我抬手按住了左耳的助听器,缓缓回头,看到陈曜一如多年前一样静静站在我身后。
他的肩上,落满了雪花。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无法相信。就像每天晚上都在重复的梦,怕一眨眼,就会发现什么都是一场空。他看着我,眼睛里有着温暖的笑意,仿佛这么长久的离别从来没被他放在心上。我恍惚的看着他,世界静谧,时间停止,所有的声音消失在我耳边。
我像个机器人一般迈着步子向他走过去,横穿马路,勇往直前。
突然,他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小微,当心!”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陡然在耳边炸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扑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安然无恙的躺在了马路边。
“小微!”他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血色的脸白得骇人,紧张的俯视着我,发觉我并未受伤,立刻松了一口气,“别怕!”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尽全身力气的抓住他不放。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汽车已经开走,也许司机骂了一句什么,可我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我只望见他的手臂因为搂着我在坚硬的马路上翻滚过去,划出了好几道伤口,汩汩的向外冒着血。我只望见那一瞬间他眼底深深的惊惶和紧张,就像当年我因为胃穿孔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时,他用棉被将我裹住,半夜叫了车送我去医院,一路上攥紧我的手,不停的说:“小微忍一忍,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那时候我在极度痛楚下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他的手掌中,他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双手被我掐得鲜血淋漓,却还是抓住我不放。开车的司机都看不下去了:“年轻人,我车上有海绵,你放到他手中吧。”
“没关系。”他的眼神无比温柔无比心疼,“让他抓着我吧,就快到医院了。”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心疼我,紧张我,宁可自己疼,也怕我受一点委屈。
突然就心底明白过来,原来是喜欢的,一直是喜欢的,如同案几上摆着的茉莉,不动声色便漫溢出满室暗香,爱情根植在心底,纵使经历光阴辗转也终究眼光跟在他身后,一辈子,只是遇见这一个人。
我把他送进了附近的诊所,看着医生帮他止血消毒,他的手臂上缠上了白纱布,伤口处理完毕,一只手仍是抓着我,“小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么远跑来LA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么?
我们在休息室里相对坐着,四周没什么人,我没有答话,倾身上前,吻住了他凉凉的唇,只是轻轻的一下,旋即离开。
他欣喜若狂,立刻反手搂住我,狠狠的加深了这个吻。
是的,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个时代这般境地里,其实不必要对从前再那么斤斤计较,遇得到应该的人了,是福气。
而我,也是一直爱你。
从诊所出来后,我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屋子。室友晚上不会回来,我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要去找个新地方住?
不知道陈曜这次来LA,会呆几天。
打发他去洗澡,我急匆匆的收拾房间,翻箱倒柜找了两包泡面出来给他煮好,又怕他出来冷,急忙把暖气调大。
我有些紧张。浴室的门响了一下,他站在门口,我回过头望着他。
“小微。”他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宠溺,仿佛看出了我的不安,看着我微微的笑,“我回来了。”
我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直直的流了下来。
他搂住了我,灼热的温度,久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