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抡起扁担,看样子只要江百川说个不字儿,一场血战就在所难免了。
「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想偷你的果子,我只是……」生平没有这么和善过,偏偏对面的土包子一点不领情,大吼一声就冲了上来。还一边叫道:「呸,小偷哪有肯承认自己偷东西的。」
他一扁担砸下,却被江百川轻飘飘的给躲了过去。
俺砸俺砸俺再砸,俺就不信砸不到他。张大海仗着一身的蛮力,追着江百川在街院上绕起了圈子。
那些在家吃饭的乡里乡亲们都端着饭碗涌了出来。
「听说没?好像听大海在说偷他钱的小偷呢?」
「嗯,是啊,俺也听他喊,说这个小偷如今又来偷果子。」
「啧啧,真是贼性不改,谁不知道大海家那果树是属铁的,这二十年了统共才结了这两个果子,难怪他要玩儿命呢。」
「就是,这小贼也太可恨了。」
江百川本来是很有趣的看着张大海气喘吁吁追着自己的,不过等他听到那些议论,就越来越气闷了。
气闷之下,就觉得用轻功来和张大海玩的自己实在有些不太道德。
于是他的心情立刻恶劣无比,尤其是周围对他的诬蔑还越来越厉害时,他眼中煞气一闪,猛的站到张大海身后,恶狠狠道:「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提起对方的脖领,身子一闪,便落到了院子里,紧接着飞起一脚,将那根扁担给踢出了大门,「咚」的一声震天回音,那扁担就落在众人脚前,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出来。
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了。江百川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些,刚想低头和张大海说清楚事情的经过,猛然听见街门外一嗓子:「乡亲们,怎么办?大海兄弟被那个天杀的强盗劫持了?咱们该怎么办?不能冲进去啊,大海兄弟的命还是要的。」然后外面就响起了一片轰然回应声。
江百川只觉得鼻子要气歪了,偏偏被他掐着脖领的张大海还梗着脖子朝外面大喊:「乡亲们,不要管俺,赶紧去告官,让刘捕头过来抓住这个天杀的小偷去蹲大牢,乡亲们,俺死了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一定要除去这个祸害啊,你们快去官府告官,别管俺,再晚了衙门就关门了。」
为什么沈千里会喜欢这种土包子呢?江百川七窍都快冒白烟了,蓦然大吼道:「都听清楚了,我不是小偷,呸,别说你家,就是你们整个村子加起来,我也不稀罕。」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金子扔在张大海面前:「这是买你的果子钱,你看够不够?」
张大海停止了挣扎,街门外的人停止了群情汹涌的议论,连飞跑出去要报官的两个汉子都被拖了回来。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事项的发展,谁不知道张大海可是个爱钱如命的主儿啊。
「这……这黄铜……咋……咋这么亮?」张大海蹲下身去,颤着手捡起那块金子:「妈妈呀,这……这能炼多少铜钱啊?少说也得几百枚吧?」
他紧紧的将那块金子抱在胸前,看向江百川:「你说你要用这么重的黄铜买那两枚果子吗?」
黄?黄铜?江百川眼前一阵眩晕,这土包子也太土了点儿吧,比起李大喜还有过之无不及。
「金子,这是金子你知不知道?是正宗的马蹄金。」他无力的吼,竟然把他江百川扔出去的归类为黄铜这种没品的东西,这绝对是对他的侮辱啊。
「金……金子?」张大海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一个身子也摇晃起来,看样子他随时都有可能昏倒。
没办法,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子长啥样儿。对于把一枚铜钱都视为宝贵财富的他而言,金子这种词语实在是太过激烈的冲击,他需要跌倒时的疼痛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在身子接触到地面之前,一只有力的臂膀挽住了他。睁开眼是江百川发青的脸色:「不至于吧?不过就是十两金子而已,现在你还认不认为我是小偷了?」
哼哼,他看他们这个破村子加起来也未必值十两黄金。
「你一定是江洋大盗。」张大海嘟囔了一句,然后跳了起来,直奔人群冲去。
「刘老爷,你帮俺看看,这是不是金子?是真的金子吗?」村子里就地主刘大同见过金子,所以张大海首先就想找他鉴定一下。
「咦,刘老爷,你怎么了?怎么昏倒了?呀,那个刘五刘四,你们家老爷昏倒了。」
人群又沸腾了,江百川无聊的看着他们乱作一团,寻了棵树在那里倚着。
不一会儿,他便感觉腿上怎么热乎乎的,低头一看,只见一只大黄狗正亲热的舔着他的裤腿,还时不时的把一颗狗头往他身上蹭。
江百川不由得来了兴趣,他的动物缘向来都不是很好,就连自己的爱驹,上来脾气时都不肯理他,谁知道这只狗竟然对他如此亲热,而且重要的是,对于这只狗而言,他绝对是那种应该狠狠咬上一口的陌生人。
摸了摸狗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不错,那只狗见他对自己的动作挺温柔的,不由更是蹭的欢起来,实在令江百川百思不得其解。
忽闻身后一个好听的声音笑道:「大黄,你也知道他是有钱人了?嗯,不错不错,表现的很好,不愧平日里跟俺学了那么久看人下菜碟的功夫。」
是张大海,他让刘五刘四把自家老爷抬回去后,便送走了那些左右邻居,一回来便看见宝贝大狗正帮自己笼络这个有钱人。
江百川险些跌倒,他没听说过有哪只畜生还会看人下菜碟,尤其这只狗还是一个土包子训练出来的。
他站起身只试探着说了一句:「大黄,下回我给你带酱肉过来。」大黄便欢快的摇起了尾巴,一边对着他汪汪的谄媚的叫。
这回江百川是真的服了,回头看向张大海:「你是怎么把它训练成这样的?」
他真的是好奇,谁料对方却摆摆手道:「这有什么难的,对你们这样的有钱人俺一向很尊敬,长了俺家大黄也就跟着俺学会了,当然,这可不是说俺就对穷人们不好,俺可不是那种势利眼。」
他又看了一眼江百川手中的两枚朱果:「那个,你真的要用这块金子买那两个果子吗?嗯,虽然看起来挺难得的好像,但是它们应该不值这个价钱的,俺虽然爱钱,但一向很公道,你可想好了。」
江百川不由得失笑:「听你这么一说,似乎真的买贵了,不如这样,我给你十两银子好了。」
他说完,看见张大海的手倏的藏到背后。然后脸上现出了要哭也似的表情,才慢慢又将手伸出来,比乌龟还慢的递到他面前,一根一根手指的张开:「那……好吧,你……拿去吧。」
呜呜呜,心在滴血啊,太痛了,王八蛋,早知如此,你一早就拿银子出来啊,我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难受了。他心里恶狠狠的骂着。
「我逗你玩的。」江百川一笑,不能再逗了,看这土包子的眼泪都在眼里打转呢。
他真是不明白,无非十两金子而已,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这金子就给你,其实你跟本不知道这果子的价值,算了,反正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又落到那棵树上:「不过说实话,这种仙品一般都是生在绝顶之处,你怎么弄到的,而且还养的这么好,竟然二十年就结了果子,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张大海也回头看了一眼,挠挠头道:「这是俺爹带回来的,那时候俺才七岁呢,要说难养活,更是没有的事,我就把它和其它树一样养活啊,你又骗俺吧。」
江百川的脸色又变了一变,冷哼道:「对你这种土包子,我根本不用骗。」
话音刚落,张大海也变了脸色:「你这人咋说翻脸就翻脸呢?俺也没说你什么,你就叫俺土包子,呸,没有俺们土包子,你们这些城里人吃啥穿啥?」
江百川看着他恨不得跳脚的样子,忽然想起来李大喜当初在芳草别院骂他们的时候,不由得哑然失笑: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看来这天下的土包子们也都是差不多的。
耸了耸肩膀:「没有啊,我只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不是就不叫你土包子了吗?」
「俺叫张大海。」张大海的脸色还是很臭:「哼哼,别说的这么好听,俺知道你就是心里瞧不起俺,你们城里人都一肚的花花肠子,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都根本不一样。」
他说完又看了看黑下来的天色:「好了,天都黑了,你还不走吗?你要是没地方去……」看了看手里的金子,狠狠一咬牙:「好吧,看在金子的份上,俺就招待你一顿,不过只有一顿啊。」
江百川何时受过这种气,还什么「只有一顿。」他气的转身就走:「不用你免费招待,我……」
他突然又顿住脚步,心想不对啊,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是下棋吗?因想到这里,便硬生生的顿住了脚步,又回过身来:「我不用你免费招待,我付你银子行不行?」
他在身上摸出五两的小银元宝递给张大海,果然就见他的脸立刻无比明媚起来:「好啊好啊,你跟俺来,你看这天都黑了,你也没处去不是?索性在俺家歇一夜,啊,当然,这住宿费就不用交了。」
江百川为之气结,他错了,这个土包子根本没有李大喜那么淳朴的本质,根本就是个势利小人嘛,虽然抛开这些,他们俩其实差不多,只不过是这张大海多了一个会下棋的好处而已。
等到张大海忙了半天,把饭菜端上来后,江百川不由得傻眼了,桌上摆着四个菜,可没有一个他能叫上名字的:「这……这是什么?」他指着一个碟子问道。
张大海笑道:「那是酱白菜根子,很好吃的。」
江百川心想白菜我也不是没吃过,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不过我倒是没看见白菜根长什么样,难道就是这种东西吗?
正想着,张大海已经一一的指给他道:「这是酱萝卜条,这是腌的萝卜缨子,这是干豆腐炒鸡蛋,呵呵,因为你出了那么多钱,俺总不能都拿咸菜来给你吃对不对?」
江百川自认为目力是绝对出色的,可他在这一大盘豆腐里左看右看,硬是没看见一块成形的鸡蛋,叹了口气,算了,难道以为这里是得意楼吗?五两银子可以叫一桌最上等的酒席。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卖相不怎么样,吃起来却还不算难吃,总算也把肚子打发了个半饱。
吃完饭一问,果然要找的下棋人就是张大海。
江百川兴致上来了,拖着张大海就要立刻对两盘。
张大海看来不是很有兴趣,耐不过他磨,只好把自己画的一张纸棋盘和两碗石子端了出来,当场让江百川几欲晕倒,颤颤指向棋盘:「这……这就是你下棋的工具?」
不,不可能的,围棋啊,那么优雅的东西怎么可能用这种粗糙的工具。
「是啊,找这些黑白石子,花了俺三个月的功夫呢。」张大海才不理会什么环境风雅的,摆好棋盘,先在东南角上落了一子。江百川无奈,只好也拿出一颗棋子放在西北角上,两人正式展开一场厮杀。
不过下着下着,江百川就兴奋起来了,如同拭剑所说的,这张大海的棋艺不是普通的精湛,而且大概是因为他没看过什么棋谱,所以下起来无所顾忌,攻守有序,且花样百出,有时候走出一招妙棋,只把江百川喜的恨不得捧住他来亲两口。
痛快淋漓的下了一盘,最后江百川输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