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酒间花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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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酒间花前老-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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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晴升迁的这件事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若静王存心要他死,恐怕他早就没了命;若静王仁念尚存,只是将他囚禁,也没有理由在两个月后的现在杀他。 


                    所以,这件事急并没有用,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的方法。 

                    “机心,你尽快销了军籍,回天水城去。静王毕竟见过你,肯定对你有印象……此事,就交给我来解决。”衍真胸中波澜起伏,外表却已经恢复了理智平静,“还有,以后不要再到我这里来了,恐遭人猜疑。” 


                    “是。”机心亲眼见过衍真的谋略能力,如今听他承诺,原先惶恐不安的心已经定下大半。心知此处确实不宜久留,于是低声道,“那么……就此别过。” 


                    衍真轻轻地叹了口气,摇着木椅送机心走出卧房大门,看着她纤瘦背影消失在细雪中。 

                    归晴……你要无恙才好。 

                    在莫佑非的衣冠冢前斩了傅纪坚,又亲自吊唁、念了祭文后,静王踏上了回王宫的路。 

                    车辇行至中途,静王忽然听到有丝竹管弦之乐隐隐传来。而此时牵萝初平,民心未定,怎样也不会有人歌舞升平。 

                    于是下令停了驾,叫过身旁随从前去相询。 

                    过了片刻,随从领着几十个穿着彩衣的胡人过来,急急向静王叩首。 

                    原来西方有异族,名化琉。化琉族无地无产,只靠着四处漂泊卖艺、占卜杂耍为生。如今化琉族中有一支艺队经过牵萝,闻得牵萝换了新主,想着必然要大肆庆贺,便在这几日操练,等着向新主献技。 


                    那几十个胡人,发色和眸色皆与中原人不同。而他们无论男女,容貌更是绝色殊艳。有几个胆大、相貌顶尖的胡人少女,甚至抬起头,朝静王飞起了媚眼。 


                    “他们在此操练,是你安排的吧。”静王微微侧过身,望向身旁随从,声调带上几分慵懒。 

                    “小人……不过是看殿下和军士们征战劳累,而如今我军已平牵萝,为殿下和军士们找点乐子罢了。”随从俯下身子深深一躬,透出几分得意。 


                    静王轻轻眯起了眼睛。 

                    本来……牵萝人心未定,不太适合这样做。但是,看这些人的样貌之美,稀世罕见,即使是拂霭,也会动心吧……毕竟,拂霭也是个正常男人……如果这样做可以令他忘记从前、令他停止衰弱…… 


                    心尖蓦然抽痛不止。 

                    “两日后,令他们于王宫正殿献艺,本王将与众将同赏。”静王忍着心痛,从怀中掏出块金锞扔给随从,“起驾回宫!” 

                    随从接过金锞,欢喜不尽地连连谢恩。但心中,隐隐觉得古怪。 

                    这件事,应该是做对了吧……却为何王爷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语调中也听不出半点高兴? 

                    36 

                    入夜时分,下了整日的细雪终於停了。郊野大地,白成一片剔透晶莹。 

                    化琉族艺队憩息在牵萝城外的郊野,支著帐篷,燃著篝火,正欢欢喜喜地唱闹喧嚣成一片。 

                    再过两日,牵萝新主就会召他们进宫献艺。到时重重打赏自不必说,而且他们久慕中原文化,却因为牵萝的关系不得而入,这也很可能代表著化琉族从此在天朝自由畅行无阻。 


                    艺队的少女们,却又怀了另一层心思。 

                    化琉人种容貌身材、发色眸色殊於别族,无论男女皆皮肤洁白,骨骼优美修长,五官如巧匠精雕细琢而出。虽然他们因为四处漂泊和生活习惯的原因,一过中年就会肤糙发枯、颜色尽失,但处於青春年华的男女,个个丽质天成、美不可方物,瞧上去就如同画中人般。 


                    如若此次献艺,被某位将帅甚至新王看中,就此告别漂泊生涯、过著养尊处优的生活,无异於一步登天。这也断非妄想,对化琉族而言,此类例子应该说有不少。 


                    牵萝已故的玄武将军莫佑非,眸子呈幽蓝色,容貌稀世俊美,正因为其祖母来自化琉一族,并且在族中也是罕见的美人。 

                    正当化琉族艺队围著篝火,欢欢喜喜地唱闹喧嚣时,忽然听到有马蹄声由远而近。 

                    他们有些诧异地望过去,只见夜色中,两个披著黑色斗篷的人共乘一黄骠马,踏著薄雪朝火光的方向而来。 

                    待到两人骑著马行至篝火旁,便翻身下马,各自脱去了身上的黑色斗篷。 

                    那两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皆是全身青衣,却因为脸上用油彩描著极精致繁复的花纹,看不清容貌如何。 

                    形容瘦小的那个抱著琴,一撩衣摆就在篝火旁坐了,将琴摆放在双膝上,也不多说什麽,开始弹奏。 

                    甫一挑弦,便是穿云裂石、银瓶乍破。周围的人全部停止喧闹,静静地看那高大、脸上描著青铜色花纹的男子缓缓抽出腰中雪亮佩剑。 

                    这一曲,奏的是《广陵散》。 

                    广陵散是根据一个复仇身死的故事谱成,曲调慷慨激昂,气势宏伟,体现出为酬知己,纵然绝命也再不回头的信念。 

                    与此同时,高大男子骤然挥剑起舞。他身手矫健,一时若翩然归鸿,一时若临渊蛟龙,一时若梨花纷坠。篝火映著他手中佩剑,随著舞动,耀出片片橙银相间的光芒,令人神之与夺。 


                    也不知什麽时候,艺队中忽然有人带头击节高唱起《古离别》,此唱词萧瑟中满含不屈,与琴音剑舞交相呼应── 

                    食檗不易食梅难,檗能苦兮梅能酸。 

                    未如生别之为难,苦在心兮酸在肝。 

                    晨鸡载鸣残月没,征马重嘶行人出。 

                    回看骨肉哭一声,梅酸檗苦甘如蜜。 

                    黄河水白黄云秋,行人河边相对愁。 

                    天寒野旷何处宿,棠梨叶战风飕飕。 

                    生离别,生离别,忧从中来无断绝。 

                    忧积心劳血气衰,未年三十生白发。 

                    …… 

                    一曲终了,余音尚嫋嫋,琴音、剑舞、唱和在同时停住,众人皆快意大笑,早为那两个陌生人端上美酒肉食,嘘寒问暖。 

                    化琉族往往一生漂泊,推己及人,对待流浪在外的人非常友善宽容,好客成风,且不问出处。如今这两人在旷野中夜奔而来,显见是无处可去,又当众献技,自然以贵客之礼相待。 


                    “在下仇心,於故乡结下仇家,现与义弟归晴亡命在外,身无长物,日日风餐露宿,无处可归。”高大男子接过化琉族少女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站起身向周围团团作揖,“诸位适才也看到了,我义弟精通音律,在下粗疏会些剑舞,希望能留在贵处献艺栖身……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在下艺队首领耀华,阁下剑术舞艺皆属精湛上乘,谈何粗疏,真真过谦。”艺队中一名中年女子站起身来,轻轻浅浅地一笑。 

                    虽然她步入中年,同留在化琉族的中年女子一般,美风华已失,但举手投足间的精致、眉稍眼角不经意的风情,仍然足以令人侧目。 

                    “我们将於两日後於牵萝新主前献艺,阁下能在此时加入,是我艺队幸事。”耀华拿起旁边盛满酒液的酒碗,临空一举,“为仇心的加入,今夜无醉不欢!” 


                    仇心望了望身旁的归晴,露齿璨然一笑,将手中酒碗再度斟满,一饮而尽。 

                    好烈的酒,一口气喝下去,烧得人从胃到嗓子一片隐隐灼疼……如果佑非在这里的话,必定会很高兴……那家夥,到了最後,也不知道他酒量的底线在哪里呢…… 


                    “嘻嘻,仇心,我们化琉的酒是出了名的烈,化琉人的酒量也是出了名的好……你慢点喝没关系。” 

                    化琉族艺队向来以首领为尊,如今首领既然接受了仇心,大家也不再只把他当客人看。 

                    一位化琉少女掏出块织帕上前,笑著擦去了仇心眼角流下的泪水。 

                    “呵呵呵……”围著篝火的艺队众人,个个脸被火烤得红彤彤的,见此情形发出一串善意笑声。 

                    “可能……我是喝得急了点……”仇心也笑,泪眼模糊地笑。 

                    归晴拿著块烤肉坐在一旁,却没有笑,只是眼神澄澈地默默望向仇心。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为何,还要如此悲伤……这种彻骨伤痛,究竟什麽时候才会停止…… 

                    而我心中的这种不安与悸动,又是什麽呢? 

                    篝火在劈劈啪啪地燃著,周围的人们在兴致勃勃地大声笑闹歌唱……杯盏交错声,劝酒调笑声混成一片…… 

                    除此之外,万籁俱静。 

                    37 

                    两日後的傍晚,静王於牵萝王宫正殿大宴群臣。 

                    近乎透明的淡紫色鲛纱拢在盘著金龙的朱红色柱子上,天花板以黛蓝为底,用夜明珠按日月星辰排列,而且内有机关可以使其按天象轮转,夜间纵使不用灯火也能令正殿亮如白昼。 


                    至於案椅用具,更是无一不精巧华贵。 

                    众将领谋士见此富丽堂皇,无不在心中暗叹──牵萝如能将这份机巧心思用於正途,断不至如此轻易覆灭。 

                    静王坐在五龙盘绕的金黄|色王座之上,冯衍真就坐在他左手次席,脸上仍然如往常般戴著铁面具。 

                    众人按官阶尊卑就座之後,就见几个侍从引了化琉艺队进场,开始献技。 

                    化琉族歌舞与中原相比,少了精致宛转、颂场清平,却以服饰姿态魅惑,与观看者的交流,以及自然情感见长。再加上其中歌者舞者皆为罕见美貌的青年男女,感官上确确实实是种享受。 


                    尽管在座的人大都看得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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