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风中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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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风中劲节-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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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宝迟疑一下:“这么晚了!”

  卢东篱笑道:“我正好睡不着,就看看你们的防务也好。”

  王大宝点点头:“好,我为大人引路。”

  有王大宝的指引,自是一路顺畅,专挑重要的岗哨防区巡视。寂静的夜色中,士兵们沉默无言地举起兵器向代表天子的高官致敬。

  卢东篱做事一向认真,在其位,谋其政,就是以前一直被贬,再小再不如意的差事、官位,他也会把事做好。

  这一次也一样,虽说巡阅使不过是个发财走过场的差事,但他接任之后,就自己恶补了好几本兵书,沿途巡视各处时,也总向各地的将军们请教军务。

  虽说也是临时抱佛脚,不算什么真明白,到底比完全不懂要高明一点。这一路行来,见到各处岗哨的位置,士兵们的反应,也不免暗暗点头。

  能在头上压着一个无能且贪图逸乐的上司时,还把事情办得这么好,风劲节可算是极之出色的人物了。当年原也料到,他若出仕,于国于民,必有极大助益……

  他心中思忖,口里不免笑问王大宝,当日风劲节以一人之力,招民间青壮、半途逃兵以拒强敌之事的始末。

  王大宝视此为生平第一得意之事,自是手舞足蹈,西西说明。

  卢东篱只是含笑听着,当年他在大名府,遥闻陈军入境,心忧济县安危,却无相助之力。后听说风劲节的种种英雄行径,即惊且叹,偏心深处又隐隐觉得理所当然,似这等惊世之功,方是风劲节之所当为。只是一切都只道听途说,不得详尽。每每夜深之时,秉烛窗前,遥想他兵戈杀场的英风侠行,心绪激动难抑,也只能以一杯风劲节当初所赠的美酒,千里遥敬了。

  后来得知风劲节的封赏极之微薄,心中代为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几番写信给风劲节,却因为风劲节一路征战,又受官职,必须赴任,少有安定之时,竟是多次不能及时收信。等到了定远关之后,才偶尔回一封信,也只是和以前那样,淡淡几句闲话罢了。关于怎么打仗,怎么建功,到了定远关的生活如何,竟是半句不提。

  每每把为他操心担忧的卢东篱气得拍桌子撕信纸外加大骂几句混蛋。倒是亏了苏婉贞贤惠贴心,卢东篱撕信的时候,她是从来不拦的,只是等他走了,自会把碎纸细细地粘在一处,好好收藏,基本上等不到半天,卢东篱就会讪讪然来问,那碎纸是不是被扔走了。待此时才把粘好的信递过去,而卢东篱只得在妻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略红着脸,干笑两声了事。

  难得这时身边有个曾与风劲节亲历战陈的故人在,这番激|情飞扬地讲述当日战事,卢东篱含笑听来,也不由心往神驰,渐渐血液贲张,激动起来,竟恨不能身逢盛事,参予此战,与他们一起,并肩对敌了。

  二人说话间已巡到了城楼,耳旁忽听得一个军士叫道:“有队军马正接近我们。”

  二人闻声,即时靠近城楼,极目远望。

  王大宝比他熟悉地形,也适应环境,张望了一会,不觉笑道:“是风将军押粮回来了。”

  卢东篱闻言只是张大眼,极力望去。黑暗中,马蹄声渐近,高高飘扬的旗帜隐隐约约,总是看不太清。

  他略有些懊恼地皱皱眉,对自己的夜视能力极之不满。只得强抑着心头莫名其妙激动起来的心绪,静静守在城头,静静等着那一支人马在月色下,渐渐接近,渐渐清明。

  静静看着那一身风尘的将军,在城下仰头一笑,眼神灿亮犹胜星辰。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惊变

  在卢东篱印象中,风劲节从来都是一身白衣,晃得人眼晕,难得见他以其他装束出现。然而,即使弃了白衣,舍了家财,一身普通的盔甲,他却能穿出别人所不能相比的从容洒脱来,明明是连日奔波,押运粮草,以至于仆仆风尘,连人带马,衣上发上,都有了风沙,偏偏还有一种逼人而来的飒飒英姿。

  卢东篱在城头静静望着城下的风劲节,不知道,明亮月色下,他眼中的笑意与温暖,一无遮拦地尽入另一个人眼眸之中。

  待风劲节一行人进得城来,卢东篱与王大宝也早就快步下了城楼。

  早有别的士兵去把粮车运走,不用主将操心,风劲节迎向卢东篱,深深一揖:“拜见卢大人。”

  卢东篱见多他肆无忌惮的胡闹样子,被他这规规矩矩一行礼,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双手一托,额上都差点冒出汗来:“你做什么?”

  风劲节忍着笑,表情无比严肃地道:“卢大人乃天子之使,末将岂敢无礼。”

  卢东篱又窘又恼,正自惶然,无意中眼角瞄到王大宝在旁咧着嘴笑,顿时醒悟过来,愤然双手一推:“你越发胡闹了。”

  风劲节这才朗笑一声,一把拉了他的手臂就走。

  卢东篱气得用力一挣:“又做什么?”

  风劲节讶然问:“久别重途,东篱不想与我抵足共眠,彻夜长谈吗?莫非还想在这城楼之下,无数官兵视钱之中,同我继续聊官样文章,客客气气,行礼走规拒。”

  卢东篱心中气结,就算要把臂而行,你似乎也该先为戏弄我的事道歉才对。不过他也知道,想让风劲节赔罪,那是根本不能指望,只苦笑问:“你刚刚押粮回来,不是要立刻去面见主帅交今吗?”

  风劲节抬头指指月亮:“我的卢大人,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以为所有的大官都象你这么任劳任怨,半夜不睡觉吗?这时候,我要是跑去惊了范大帅的美梦,不管差事办得怎么样,几十军棍那是少不了的。”

  他说来仿似笑谈,卢东篱听得却是一凉。在范遥手下的日子想来是不好过的,风劲节又是那样肆意不羁的性子,若真这样年年月月受此拘束管治,只怕是极痛苦之事了。

  他一阵走神,竟也没注意被风劲节拖得脚不沾地地往前走了。

  沿途的士兵依然纷纷行礼,只是人人神色尊崇,眼神热烈。卢东篱当然不至于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些敬意是给他这个钦差大臣的,想来也不过是沾了风劲节的光罢了。

  风劲节径直把卢东篱拖到自己房间,随手一推:“自己坐。”然后自己点燃蜡触,笑道,“人家是寒夜客来茶当酒。边地简陋,连茶也没有,你自己将就吧。”

  卢东篱默默桌前坐下,打量了房间几眼。虽说将军不必和士兵一样挤营帐,但是,这个房间,也实在略为小了些。只以一道木板,隔开寝室与厅堂,小小厅里,除了一桌四椅,竟没了旁的东西。

  他怔怔看了看四下,一时竟觉得心酸起来。

  那个风劲节,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注重享受,都穷奢极侈。永远的亮眼白衣,永远的美人在侧,永远喝不尽的美酒佳酿。他走到哪里,这一切都会出现在哪里,然而……

  在这遥远边城的小小房间里。一切简陋得直若赤贫的百姓人家,那个永远无酒不欢的男子,竟是连一杯清水都临时拿不出来了。

  朝廷,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功巨地吗?

  风劲节见卢东篱忽然没了声息,挑挑眉,注目望去,见他神色黯然,不由又是大笑起来:“你都想什么去了?”

  卢东篱苦涩地道:“劲节,我……”

  风劲节笑而摇头:“我知道,你在无聊地为我难过来着。你真是太小看人了,我风劲节是什么人,我若自己不愿意,天下谁能叫我受委屈。你真以为,我一生都离不开美人与美酒吗?那不过是一种生活。就像现在,也只是另一种生活,于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以有限的人生,体验不同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你真以为我是那离了软玉温香就不能活的富家公子哥吗?我可也是沙漠苦寒之地靠辛苦做生意,才慢慢发家的,吃点苦对我算得了什么?”

  他笑着坐下道:“我再怎么不受主帅待见,也是位将军呢,讲究起来,也能弄个大点的房子,叫几个军士天天为服侍我奔走,我只不过是懒得麻烦罢了。”

  “你原本是极潇洒的人物,天不能管,地不能束,世间没有任何规矩可以牵制你。”卢东篱语气犹自略带怅然。

  “可我那种生活,不是你不赞成的吗,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为国出力吗?”风劲节不以为然地道,“我不喝酒,虽然是有些馋,但也不是忍不了。以我的本领,想偷偷喝点酒,算得了什么大事,以我的性子,就是不理会上下规矩的管束,又能如何?但是,这里是军营,我一人图了爽快,却破了军规军纪,使军队里最简单的规矩形同虚设,这样的军队,还有什么战斗能力。”

  他抬手往上指一指:“咱们主帅胡天胡地,已经够让军士们心中不平了,如果我们这些做将军的,再不以身作则,又还有什么脸面,在国家危难时,让士兵们去奋勇拼杀。”

  他在灯下微笑:“我不喝酒,我被庸人压制,这都不是委屈,这只是军队中必守的规则。军队是最重上下之分的她方,主帅的命令必须被绝对执行的地方,军队更加不可以放纵兵将,饮酒作乐,我所做的,不过是以自己的一言一行,来维持军队的稳定和原则罢了。”

  虽然时移世易,身份已与往日不同,但他这般淡淡言来,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天大的事也视做等闲的漫不经心。

  卢东篱沉默着聆听,不插嘴,不反驳,不争辩。只是,在心里,仍觉一点淡淡的酸楚和悲凉。

  他不在乎,可是他在乎,他不觉委屈,可是他却为他而感到深深的委屈。

  一直等到风劲节说完,卢东篱才轻轻道:“其实当初知道你接受诏命成为定远关的将军,并在上任前散尽家财,我就一直觉得奇怪。”

  他凝视风劲节:“不计利害得失,鞠躬尽瘁为国效忠,这似乎不象你的为人。”

  风劲节失笑:“你以为我为人又如何?”

  卢东篱只定定看着他:“我不知道,我原本以为我了解你,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我其实完全不懂你。你看似性格简单,其实却总在不停的变化,如今细想起来,我以前所看到的你,不过是你想让别人看到的你罢了。”

  风劲节沉默了下来,他慢慢垂下眼,掩去眸中那一刻极淡的动荡,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以前懒得为官,是因为我不认为有必要为了公理正义这种事去牺牲我的自由,而现在……”

  他微微摇了摇头才道:“是我实在信不过赵国的将帅们,为免亡国之祸在我有生之年发生,只好自己吃点亏了。”

  卢东篱大为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的你真的从来没想过吗?陈国派一支几千人的军队穿越沙漠,是为了攻打我们吗?”风劲节冷笑。

  卢东篱黯然摇摇头:“当然不会用几千人来攻打一个国家,应该只是为了试探。”

  “对,现在已经试探过了,我们赵国军队的战斗力陈国人一清二楚。知道赵军如此一击即溃,他们的大军还会再等待多久呢?在小分队成功穿越沙漠,熟悉道路之后,陈军大队人马兵临城下的日子,你以为还有多远?”

  卢东篱眼神带着震惊,愕然问:“你,你甘受种种管束和牵制,留在这里受苦,就是为了替我大赵,防御边疆?”

  风劲节瞪眼:“你不要什么事都说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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