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风骂完后说道:“霍克与莫家关系一般,但他与艾森家一向不和,而艾森家又从来与莫家有隙……这次莫家发难,艾森肯定站在园子一边,原本我们可以从这点下手,把霍克拉过来……只是他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挑了这个节骨眼生病,他这一病,他家那柄权杖恐怕就此旁落,情势对我们实在不能说好。”
谁都听得懂安风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
霍克与何昔关系非同一般,至于非同一般到什么程度--何昔停在中美洲住所里的那架F-117战斗机就是三年前霍克送的生日礼物!由何昔出面,霍克站在莫家这边几乎十拿九稳--本来对他来说,选莫家就不是坏事,何况何昔又掺了进来。
这原本也是凤越的打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屋子里最镇定的人,现在倒成了何昔,他淡淡道:“霍克家人丁从来不旺,他那两个宝贝儿子都不过十来岁年纪,他如果真生了病,家里的大权怎么也落不到那两个小家伙手上,所以接任的不外是他两个侄子中的一个……就看这局棋怎么玩了,玩得漂亮,没准情势反倒会更为有利。”
看着自何昔那双独一无二美丽到妖异的眼睛中散发而出的冷静、信心和智彗,座中几人忽然觉得原本悬在半空的心“呼拉”一下着了地。
“阿昔,霍克家就交给你了!”凤越依在椅背里,右手手腕随随便便搭在椅子扶手上,纤纤玉手中夹了只红色签字笔,美目顾盼笑语盈盈--但自她的顾盼间笑语里,竟隐隐透出一种独特的霸气,好似在一幅淡雅的画图中平添上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浓彩气韵。
由霍克家的变故带来的冲击就此平息。屋子里几人再次把目光投向墙上的图表,同时陷入了沉思。
李家也好,霍克也罢,虽说拿下来的把握不小,但是就算他们几个百般手段用尽,午餐还是不能白吃的--游说的成与败,起决定作用的,说到底还是“利益”二字。不管这几家人与莫家的关系如何,没有好处的事,除了傻子和大陆几十年前出的那个雷锋之外,恐怕没有人会点头。
几大门阀的心态不难揣磨--天下七分也好、六分也罢,最重要的,就是自己是那几分之一,而且在进入“后锦绣园时代”之后,自家的份量只增不减,当然,同时还要盯牢莫家,不能让他一家独大!
现在的问题,不是游说的手段,而是他们手上的“饼”不够分。这几个聪明绝顶的脑袋自然不会以为只要把“锦绣园”搬倒,自己就可以从此无忧无虑地在伊甸园里面闲逛了,所以,“锦绣园”虽说是占了15%的份额,但凤越安风与莫天谈的条件中,只答应让出其中的10%,至于剩下的5%,那是他们口中的“园子”--那可是基业所在,绝对不能动摇。而这出让的10%,莫家要从中拿走5%,剩下的5%才是他们真正可以动用的那块饼。
老实说,莫天给的条件非常宽裕,以他莫家为主力的一场世纪大战,他只取5%,不得不说,“神龙”莫天并不是个贪心的人,为他们所留下的余地,大慨也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但是想用总共5%的份额拿下三大家族,这种情势,怎么看怎么象是等米下锅的巧妇。
直到安风的声音响起,几人才把思绪暂且收回。
安风道:“现在还是先探探Allen和霍克的虚实再说,5%虽说少了点,但只要运用得当,也不是没有胜算。”
莫十七沉吟道:“不错。除了李家和霍克家,最有希望的就是默依家族。”
何昔接口道:“默依家族一分为三,老大那边是根啃不动的硬骨头,就不用去冒风险了。但他家老二和老三却是……”话到这里突然住口,与凤越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怪异成分。
安风眼风扫过二人,恍若不经意般地了然一笑,不痛不痒地淡淡骂道:“你们两个满脑子花花心思,美人也算是倒霉撞到了你们手上……只是等美人醒过味儿来,我看你们俩个怎么交差!”
对他的话,何昔不当回事的耸耸肩,凤越也是一笑了之--安风话里的宠溺成分是人就听得明白。倒是安忍不住替他们辩解了一句:“也不能怪他们,这次默依家老三那边,缺了美人,那就真的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有他胜算也不大。”莫十七摇摇头,道,“去年他把宋默依踢出房间的事……要不是被压了下去,保管夺得道上年度笑话大奖。”
“那你就太小看美人了,他能把人踢出去,也有本事把人抓回来。”何昔的声音是万年不变的淡然清冷,不过怕是也想起了事情经过,眼睛里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对了十七,那个琴师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凤越也在竭力控制着笑意,转过头问莫十七。
莫十七看着她,满脸的莫可奈何:“到目前为止,一切情报都显示,那个叫齐茗的琴师,生在普通人家长在普通人家,有人证,有记录,他父母家的客厅里放着他当年用过的钢琴,钢琴上还有他儿时的照片……总之,没有丝毫伪造迹象,一点问题也看不出来。我不敢说他真的没有问题,但相信秦凤眠正在看着的报告,与我告诉你的一模一样。”
这些年经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凤越老早就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人了,更不会相信世上真有“巧合”二字--即便有,也断不会和他们几个沾边!不过,既然莫十七都找不出漏洞,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可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嘟哝着说道:“他在曾增和美人打赌后的第三天出现,怎么看怎么象是在反钓美人!”
屋子里又是一阵笑声--大慨除了那个身在局中智力大打折扣的宋美人,人人都有此感慨。问题是,没人拿得出证据来。
安一边浅浅笑着一边说道:“是和曾增串通好了的也说不定?”
“那就只有曾增知道了。要不,试试曾增看?”
对于莫十七的提议,安风马上摇头,道:“曾增那个祸害,试不出来的。他说的话,十句中倒是有八句是真的,问题是,你永远也闹不清哪八句是真的!”
……
接下去,话题转到时间衔接问题,然后几个人分手出了书房,一场“密谋”就此告终。
他们这番密谋,笑声不断,欢语阵阵,气氛好到如同家庭聚会--就在这一派融洽祥和甚而还带了几分欢愉的气氛中,粗步的行动计划、几人的职责分工就此敲定。整个过程,简直就是对那种“夜半密室里,摇拽烛光下,三俩阴谋家勾心斗角相互试探”的密谋场景的彻底背叛!
何昔出了凤宅后立即驱车前往琴师与宋玉的住所。别的人没有与琴师打过多少交道,看不透琴师情有可原,但如果他何昔也犯同样错误的话,那就真真是其蠢如猪了。
--如果普通人家养得出那么样一个盲琴师,那他何昔就该是长在与世半隔绝的堪萨斯牧场上的乡镇青年了!
(二十五)琴师
何昔敲开门看着琴师:“花满楼,你怎么也不先问问就开门了?”
何昔早把琴师的作息时间摸了个一清二楚,知道他今天不上班,所以没有去“银之月”。果然,门铃响后不到一分钟,琴师就打开了门。
宋玉和琴师合租的这个公寓可不是什么高档住宅,它就是闹市里一幢普通公寓楼里边的两室双卫小公寓。可以想象,住在公寓楼里的人,大都是些靠公资过活的小白领而已。
象所有国际大都会一样,本埠交通糟糕无比,塞车还在其次,泊车才是天大的难题--停车费贵得要死不说,十次有九次开着车兜上半个小时,也别想找到一个空位。所以,对于时间和户头余额都有限得很的上班一族,选市区公寓而不是郊外住宅,图的就是方便和省钱。只是,钞票和时间虽然省下了,却不得不面对令人头痛的治安问题--这个地段的治安虽然不能算顶坏,但“不问清楚别开门”却是连小孩子都具备的起码常识。
对于何昔的发难,年轻秀气的琴师淡淡一笑,道:“如果来人有恶意的话,我感觉得到。”
何昔难得一回的大发好奇之心,一面带上门,一面问:“怎么个感觉法?”
“有恶意的人,就算表面伪装得再和善,他身上那股戾气却是怎么伪装也伪装不掉,老远就让人不舒服。”
何昔听得心里“咯蹬”一下,竟破天荒的有些心虚起来--他对琴师和宋玉的算计,怎么诡辩,也辩不成“美意”吧?!终于,忍不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上一句:“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古怪的气息?”
看样子,不但宋玉的智商大打折扣,就连何昔,在与琴师相处了一阵子之后,那句“何昔才智,一时无双”的说法,也颇有向“盛名之下”发展的势头。
琴师笑了起来。看着他温暖的笑意,恍然间,何昔只觉得有缕淡淡的幽兰之气拂面而过。
“茶,还是咖啡?”琴师对何昔的问题避而不答,把谈话转到了招待客人之上,只是问题刚刚出口,马上又改变了主意,“这种时候了,还是不要喝咖啡的好。”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何昔作出反应便独自进了厨房,不过三五分钟光景便端了一个茶盘出来,把茶盘里的茶壶和茶杯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之后,对何昔道:“是绿茶,算不得极品,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何昔看着面前的茶壶稍稍怔了怔,然后拿过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原本以为茶水会很烫,哪知温度刚刚好,于是一口气喝了下去。从他喝茶的方式就知道,极不极品的,他品得出来才是怪事--何昔其实极少喝茶,“极少”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不喜欢。只是,这么样一个盲人专门为自己弄的绿茶,就算喝起来象药,也得把它喝下去。
琴师“看”着他把一杯茶喝下,这才满意地笑着把话题扯回到“气息”上去,道:“你呀,身上什么古怪的气息也没有,就是心事太重……其实好些事情,抛开了,于己于人,不但是解脱,更是最大的帮助。”
何昔被他的话闹糊涂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琴师明显话有所指,可是何昔却不敢肯定他指的是什么。
象是看见了何昔那双茫茫然的眼睛,琴师拉起他的手,道:“我弹只曲子给你听,也好让你散散心。”
何昔随琴师一道坐到钢琴前,琴声很快自小公寓里传出。这一次,不是什么大师的名作,倒象是琴师自己的作品,清新空灵,舒缓谐美--微波荡漾的湖水,拂面而来的柳风,温暖到心底的阳光,还有啾啾鸟鸣缕缕花香……不过片刻功夫,何昔就被带入了一个他在尘世间找不到的宁静港湾。
一曲弹罢,何昔的心境异常安宁平和,他没有出声--实在是想要留住这难得的安宁感受,那怕只是片刻也好。琴师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什么也看不见却好象什么都感受得到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何昔。半晌,抬起手抚上何昔的面颊。
何昔并不喜欢与陌生人的身体接触,但是却没有拒绝琴师的轻轻抚摩--他的手指象是有股魔力,竟让何昔心底生出种暖暖的感觉。
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琴师自何昔脸上移开右手,伸臂揽住他的肩头,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叹息一般地轻轻说道:“无双何昔,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无双何昔,原本是上天的宠儿,不应该有这么多的苦难!”
一直如同坠入梦景的何昔刹那间清醒过来,他陡然挣开琴师的怀抱,盯着琴师的眼睛,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琴师对他的反应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叹口气,道:“阿昔,你心魔太重,要解开魔瘴,你自己先要打开心锁才成,否则别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