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宋玉相信,何昔在安风心中的地位如何,他们一起长大,他又岂会不知。只是,这个时候,谁会抓住这种枝末细节不放。他一双凤目瞪得老大,气恨恨的道:“死鸟,我们也不兜圈子,你干嘛向秦凤眠出卖我?”
上次在凤越为安风举办的家宴上,秦凤眠从凤越口中得知了宋玉与人打赌的事,回去后一追查,直把他查出一身冷汗。宋玉贪耍好玩,早不是什么新闻,可是他玩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玩到与人同居三个月的地步。现在倒好,居然连何昔也玩了进来--这个琴师倒底是何方神圣,竟然钩得住两个没心没肝的绝代佳人?
自然又是一番追查,可是关于琴师的来历,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至多有些与众不同罢了。秦凤眠一番计较之后,把宋玉叫来大骂了一通。训斥只是借口,秦凤眠的真实用意,是想看看宋玉的反应。结果这一看,把秦凤眠看得心烦不已--当齐茗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宋玉一副惊惶失措六神无主患得患失的样子。只怕除了当事人,是人就看得出:这一次,这小子动心了!
作为“锦绣园”的大老板,秦凤眠太明白风尘中人动不得心这个道理了。他倒不是怕宋玉落得个李香君杜十娘的下场,他顾虑的,是宋玉金盆洗手,年纪轻轻就收山走人--别的几个还好说,就这个宋玉,一惯的任性妄为,一走了之这种事,只怕也真的做得出来。偏偏他伪装术一流,他要真跑到人堆里,想要抓他回来,那可就得费老大的劲了。
所以,秦凤眠最后总结道:“你要是还有一点理智,就立即和那个瞎子琴师断了,如果你自己断不了,由园子出面好了。”
秦凤眠的这句结束语,把宋玉害得失了魂儿。
宋玉一出秦凤眠办公室,立即打定主意逃之夭夭--听秦凤眠的口气,要对小楼动手。那可不行,他还没有玩够呢,辛辛苦苦三个多月,连腥味都没有沾着,岂能放手?不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等玩够了再回来,到时候秦凤眠要骂就骂好了,反正骂又骂不掉一根头发!
人说当局者迷,聪明得来从来只占便宜不肯吃亏的大美人宋玉,竟然蠢蠢地马不停蹄赶回家,收拾起东西。而盲琴师也有意思,只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惹事了”,然后就由着他干蠢事,不阻不拦。这两个,一个顶着“第一美人”的头衔出演调酒师,一个是萧家少爷却假扮盲琴师,玩得不亦乐乎好不开心。只是让知情人看了,只怕个个都会哭笑不得。
结果可想而知--秦凤眠早有命令全天候监视宋玉,他和琴师刚携了细软出门,还没有坐进汽车,就给“锦绣园”门下“请”进了秦凤眠的办公室。秦凤眠也没有为难这两个奇特的情人,毕竟不想把宋玉逼得走投无路,只是,他“好心”地为琴师在园子里安排了住处,宋玉想要去玩去住随时欢迎,唯一的条件--琴师不得外出。
宋玉这下傻眼了。不过,他是当聪明时犯傻,该犯傻的时候,却又突然变聪明了--不对耶,秦凤眠之所以会追查,都是因了凤凰的那句破话。再往前,阿昔他干吗与我打赌?而且打了赌,却又不见有所行动……这样一想,他有点回过味来了,自己好象被这两个混蛋给算计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合情合理的解释,自然是他们需要他的帮忙,可什么事,连那两个坏种都搞不定,非要把他也拖上贼船?
宋玉不是个喜欢用脑筋的人,可并不等于他没有脑筋,他脑子这一开动,马上隐隐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最简单的法子,莫过于直接找上门去问过清楚。他一进来就咋咋呼呼,一大半是真急了,另外也有一点装腔作势在里边,希望借此激出凤越的老实话。
秦凤眠扣留琴师的事,凤越并不知情,不过看宋玉的着急样,也猜出了七八分。这时,她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挂了张标准的笑面虎面具,对宋玉的问题避而不答,反问道:“你先说说,琴师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宋玉语塞--怎么办?他能怎么办?难道他还有本事从园子里抢人不成?唯一能做的,就是时不时地去探望一下罢了……说起来,他也没有什么损失,可……心里怎么象是有把火烧得正旺,连吐出来的气息也带着火星子?
凤越偏偏还要往火里面再加根柴:“美人啊,是不是你的宝贝琴师让秦凤眠给扣留了?其实这样也不错啊,你看,有秦凤眠帮你看着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玉给她这根柴烧得跳了起来,他一巴掌打飞小桌上的漂亮花瓶,花瓶撞到墙上,瓶子自是撞得粉身碎骨,瓶中的水更是溅了满墙,落下地后,又把地毯给浸湿了老大一片。至于那一束鲜艳的玫瑰,怎躲得开香消玉殒碎落一地的命运?倒是残红分外刺眼,象是在发泄胸中的愤恨。
对于宋玉的暴行,凤越却是看得连眼睫毛也不曾抖动一下,她看着宋玉,眉头轻挑:“怎么,真动心了?怕秦凤眠对他不利,还是怕秦凤眠用他来要挟你?”
这个问题,宋玉还真没有想过。自从琴师上周被秦凤眠给安排了“住所”之后,他就一直烦得很,急怒攻心,坐卧不安……经凤越一说,才觉得自己的反应好象稍稍有点过了--不过,动心?他,宋玉?世事红尘,繁花一梦,心这种多余的累赘,拿来作甚?他连心都没有,又怎可能动心?
“死鸟,不要顾左右而言它。我只不过是不爽,难道我这几个月都白辛苦了?秦凤眠要抓人,也要等我玩够了才行!”这个理由,听在宋玉自己的耳朵里,好象满象那么回事儿似的。
凤越却笑了。刚开始,她还尽力忍着,不久,就再也忍不住,由暗笑转为明笑继而大笑,笑到连腰也直不起来,直把宋玉笑得头皮发麻脑袋发昏,差一点控制不住,又要拿房间中的真假古懂出气。
还好,凤越赶在宋玉奔溃前一秒钟停了下来,她看着宋玉,竭力控制住笑意,问他:“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宋玉搞不清凤越为何突然转了话题,不过还是认真作了回答:“没有。”
“什么没有?”现在轮到凤越目瞪口呆了。
“没有最讨厌的人。”
“那你上次还把宋默依踢出门去?你既然不讨厌他,干嘛那么做?”
“我本来就不讨厌他。踢他出门,是因为……”宋玉一下子住了口,他不喜欢动脑筋,可不等于他少根筋,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他清醒得很。
凤越也不在这事上多作纠缠,又问:“那你还愿不愿意陪他?”
“你这是哪国鸟语?我他妈吃饱了撑得慌,愿意让个男人上我?”宋玉一脸黑线。
凤越现在是真的没脾气了。认识将近四年,虽然没有深交,好歹交道也打得不少,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要给宋美人讲道理,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凤越甚至有点体量秦凤眠的难处了。无奈之下,只得直来直去的问道:“好吧,假设现在秦凤眠要你陪宋默依,你去不去?”
“他要我陪我就陪啦?”
典型的宋美人思维行为方式--宋玉一向任性,他发作起来,不陪就不陪的时候,秦凤眠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这种事,发生过不只一次。不过,宋玉的任性也是有分寸的,比如说,他会讨价还价;会吃点小亏然后再占个大便宜;看看秦凤眠真的要收拾他的时候,还会很聪明的马上退上一小步……
“你只管回答问题,你陪,还是不陪?”凤越的脸开始挂不住了。
“那就要看为什么了。我求到他名下,他帮我的忙,我拿身体还债,天经地义,当然陪。除此之外,没门儿。”
凤越又笑了,这一次,是给气笑了--宋美人的逻辑,还真有点与众不同:“好吧,假如说,秦凤眠……是秦凤眠,不是你……需要宋默依的帮忙,非让你陪呢?”
“秦凤眠不傻不笨,他知道我的脾气,没好处的事,我岂会去做?他又怎会一点好处也不留给我?”宋玉看着凤越,那眼神,就象凤越是个弱智儿童似的。
至此,凤越被彻底打败--宋美人那种与众不同的奇特逻辑,让她根本没法把谈话进行下去,更别说循循善诱,让美人明白他们与秦凤眠的对立关系了。
第一次,凤越这只身在九天的凤凰,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三十三)曾增
好在凤越面对宋玉虽然毫无头绪,阮三那边却进展顺利。
阮三在“锦绣园”中人缘出奇的好,这得归功于他十二岁那年的顿悟--没有权力,一切梦想和希望都是镜花水月。那一年的某个夏日黄昏,阮三被个少年堵在墙角,要不是安风和曾增碰巧经过,他小小年纪就给人吃干抹净了,即便如此,还是落得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天的下场。事后才知道那个混帐是道上某位人物的二世祖,所以虽然秦凤眠早有明令,任何人不得动他们这拔万中挑一精挑细选出来的孩子,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阮家三郎便不声不响一心一意地经营起自己的“人脉”--就他的情况而言,拥有人气是通向权力之门的第一步。十多年下来,如今的“公子阮三”,在园子里的号召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超过安风--安风之所以得人心,很大程度是因了他的人格魅力,但人格魅力这种东西,说到底,太虚了;而阮三的号召力,却来自于他对人性的把握对人心的笼络,看得见摸得着实打实的利益,毕竟更有吸引力。
所以,在几人的分工中,阮三的重头戏是协助安风进行内部策反--后院起火,其威力往往大于正面猛攻。除此之外,他还要探探默依家老二秦江默依的底。
默依家族前任族长五年前去世,此后,族内一场混战,混战的结果,是三个同父异母兄弟脱颖而出,形成了水火不相容却又谁也奈何不了谁的三足鼎立局面。被宋玉踢出门的是老三宋默依,而对阮三有那么一点意思的,就是老二秦江默依。
秦江默依对阮三的喜欢,不同于霍克对何昔的情有独钟。秦江不过30出头,他的生活中俊男美女无数,虽然阮三很让他心动,却也不是非阮三不可。阮三刚出道的时候,迫于无奈曾经数次仰仗当时还只是“皇子”的秦江默依,待到他羽毛渐丰,就给秦江打起了太极,秦江默依在吃了数次大师级别的太极推手之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算起来,阮三最后一次见秦江还是两年之前的事,现在想要不着痕迹地恢复“关系”,着实比较头痛。而且,就算重新有了来往,在摸清秦江的心思之前,阮三断不敢冒然摊牌。
这大半个月,阮三的脑筋,有一多半都用在了对付秦江默依之上,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十分钟前,秦江一个电话打到了阮三的手机上,试探着发出邀请,要阮三下个月跟他一同出席其弟宋默依的生日聚会。
挂断电话,阮三嘴角露出个自嘲的微笑--阮三郎,想不到你也有迫不及待自己送上门去的那一天,可真够无耻的!
正想着,门铃响了。抬头看了眼监视器,站在门外的是曾增和他的副手乐剀,于是按了开门键,自己也起身迎了出去。
曾增与安风差不多大,29、30来岁年纪,见了他的面,人们大都会明白当年他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落选--曾增自己曾有妙论:我曾增被老天爷生下来,大慨就是为了从视觉上直观展示绝代佳人与帅哥靓仔之间的差别。
这话绝对精辟。曾增虽然也长得高大挺拔英俊潇洒,但与“四公子”一比,身上确实少了点可以让人窒息的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