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橫斜水清湥迪愀釉曼S昏」,
這是周嵐第一次見到李風生,腦中所浮現的唯一話語;
這樣如風般清雅的人,卻是全香港身價最高的伴撸А!
也許正是他獨特的氣伲逄Я松韮r,讓人趨之若鶩,
現在周嵐也成為了其中之一;
可惜的是,李風生不接男客,
但既然是商品,都是待價而沽,只看價碼能否談攏,
既然人人都當周嵐是留學歸國浪蕩子弟,
那麼他是否也該不負眾望地一擲千金,
以博佳人歡心?
楔子
我爱夜,因为我属於夜。
银灰色的林宝坚尼高速滑行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仿佛已与夜色溶为一体。
打开天窗,让沁凉的夜风灌进车厢中;敞开衣襟,感受风的挑逗,风的诱惑。
然后幻想。
是你的手指正在抚摸我的鬓发。
是你的嘴唇正在亲吻我的颈项。
前方,被妖艳霓虹掩盖住狰狞面目的不夜城,轮廓渐渐清晰……
第一章
周岚第一次见到李风生,是他刚刚回到阔别二十三年的香港那一天。
周岚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都已经定居在美国,因为人口众多,俨然形成了自己的小国家,所以周岚并没有像其他在美国长大的华人小孩一样英语说得比国语更好。
说出来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周岚甚至能流利地背诵《长恨歌》。
他这次回港,是为二奶奶庆祝六十大寿。
周岚的爷爷周大猷,数十年前也是香港出名的风流人物,娶了一妻二妾,育有四子一女,周岚的父亲,排行老三,虽然是嫡出,但他的老婆,周岚的母亲,却是二奶奶的外甥女。
唉呀呀,闲话愈扯愈远。且让我们回到正题,细述一下主角相遇的过程。
周岚走出机场的通道,举目四望,却没有发现大学时的死党韩临的身影。
韩大少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会『亲自』来接机,风雨无阻,不见不散。为此,周岚还婉拒了爷爷派车来接的好意,并忍受了十多分钟诸如『不懂得体恤长辈的爱心』、『乾脆住在韩家不要回来』之类的电话训斥。
可是现在,飞机准点到达,接机人却不见踪影。
周岚耐起性子等了一刻钟,只得拿出电话,准备厚着脸皮找爷爷。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韩临的粗嗓门。
但见韩临气喘嘘嘘地跑过来,皮球一样的身材几乎可以用『滚』来形容。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周岚刹时被那年轻人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他和一八○公分的韩临几乎一样高,但要瘦得多,穿着白色的亚麻衬衫和黑色西裤,短发有微微湿漉漉的感觉,似乎刚洗过;为了跟上韩临的步伐,他也快速地奔跑着,那跑动的姿态,优美犹如帕米尔高原上的藏羚羊。
而他的那双眼,那双眼,大概只有吸尽了星月的光辉才能长成。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句林逋的诗就这样适时应景地钻进周岚的脑海中。
韩临已经跑到周岚面前,忙不迭地解释:『我在隧道口和人撞车,挡风板完全变形,能够毫发无伤地来接你,实在称得上是万幸。』
然后终於发现老友的心思其实全都放在自己身后那个人身上。
韩临不由得皱皱眉,又好气又好笑。他掏出张面巾纸递给周岚,调侃道:『擦擦嘴,你的口水快要淹没整个国际机场。』又回过头说:『李先生,我已通知司机赶来,你可以走了。』口气相当不耐烦及恶劣。
但那年轻人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淡淡笑一笑,说:『修理费的帐单,请寄到旅行社来。』连声音也是清朗又带些磁性,极好听。然后他同周岚颔一下首,便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个潇洒绝伦的背影,惹周岚发痴。
坐在车上,周岚迫不及待地问韩临:『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
韩临扫他一眼,那了然的目光让周岚感到一丝狼狈。
『年轻人?你我相加再修行三十年乘上一百只怕也不及他的道行高深。』
周岚奇道:『怎么难道他不是你的员工?』
『哈哈,我那种小庙怎么容得下他那样的大和尚。你没听到他说帐单寄到旅行社?李风生是真爱旅行社乃至全香港身价最高的伴游,俗称高级男妓。他的上一个客人,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的姨妈。』
男妓?那么清雅的一个人。啊!周岚转念想到,那大约正是他能如此走红的原因。
『如此说来,今天的事故只怕不是意外吧?想必是韩太少看到人家的车心有不忿,潜意识地撞上去的吧?』周岚有些明了地说。
韩临不禁悻悻然:『谁会想到这厮的驾驶技术那样精湛?竟能躲得过……』转头却看到周岚又开始在神游太虚,赶紧出声提醒:『不要妄想了,人家只接女客。本市那么多的闺中怨妇排队等他临幸呢!生意好得很。』
周岚的性向,在朋友闲早已不是秘密,而且周氏家风开明,长辈对於他的天生性向大多表示理解——敢於挑战世俗而不性乱,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勇气。反倒是像他堂哥彼得那样隔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的靡乱行为,令几个女权主义者的姑婶颇有微词。
周岚没有理会韩临的微讽,心里却在盘算:他是一件商品呢!只有价格合适,没有不做买卖的道理吧?
周家的老宅位於石澳的宝月道,那一围云璃石彻成的围墙足足占了半条街,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外观看起来灰扑扑,似乎破烂陈旧,其实高宅深院内,既有终年恒温的泳池,又有合抱粗的香椿树,现代化和古典风结合得简直完美至极;家私都是清祖传下来的老骨董,那些太爷椅懒人枕贵妃榻,躺着不知多舒服。
此刻,周岚便半躺在一张铺着大红蟒花锦缎软垫的湘妃竹凉板床上,吃着紫红色的车匣子,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周家老太爷的训斥。
『难得回一次香港,成天就知道斗鸡走狗看赛马,你们这一辈不事生产的浪荡子,日后怎么得了?』
『挂个总经理助理的闲职,半点力也没有出过,却拿上百万的薪水,年终还分红,你不觉得羞耻吗?』
周岚心中大是委曲,只是不敢辩驳。他自认虽然工作不够勤奋且喜好玩乐,却也品端行正,不知怎地总是被骂成浪荡、花心、薄情。
似乎有钱人家的靓仔,没有沾上些小毛病连亲人都不会相信。
『上次那个一西卡瓦桑相貌人品也还不错,为什么不早点定下来?有个固定的伴侣,也好过成天在外荒唐。』
骂到这一句,周岚终於有话说了:『爷爷,石川和我只是好朋友,你不要乱猜好不好?』
『总之看到合适的,就要积极去争取,你也知道我们要求很简单,只需是身家清白的亚裔即可;那些黄毛蓝眼的西人,不要考虑。』
艳帜高张,无论如何也算不得身家清白吧?周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李风生。
才只见过一面呢!就已经令他牵肠挂肚。
就在周岚听得双耳几乎滴油时,救兵出现了。
周大奶奶和老佣人福嫂端着雪耳炖的杏仁豆腐走进来,一边招呼:『口渴没有?请先中场休息,喝碗甜汤再继续。』
周岚闻言,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气得周老爷直瞪眼。
周大奶奶坐到周岚身边,笑道:『不要看你爷爷木着脸,你能回来,他不知多开心,平日里寂寞惯了,终於有个人可以让他过家长瘾了呢!不把握住机会怎么行。』
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周岚优点不算多,善解人意却是其中之一。
所以隔天,他又陪周二奶奶去街上购物。
以周家的财势,几位长辈的正式服装都由顶级品牌的设计师特别设计,再送至周宅,省心又省力,所谓购物,其实是为了享受逛街的乐趣。
从铜锣湾到尖沙咀,十数层高的大厦逐层浏览,周岚须帮忙拿重物,还要不时提出参考意见,『那双软羊皮的半跟鞋更好看。』、『水洗绸的旗袍有坠性,奶奶你穿着不知多称身。』
半日下来,周岚累得一身臭汗,表面上却半点端倪不敢露出来。
好容易捱至下午,二奶奶一看表:『咦,已经四点,是下午茶时间了。』
周岚开始对港人雷打不动的饮茶习惯谢天谢地。
两婆孙来到半山上的会所,早有相熟的侍者过来招待,坐在可以看到海景的窗边,周岚叫来奶奶推蔫的奶茶,尝一口,不由叫起来:『真是太美味了!』
周二奶奶笑道:『当然美味,这是中环金凤茶楼的招牌饮品,旺季时每天有超过三百人前去品尝;需要排队才能买到,在这里自然不用等太久,价格却翻了十倍。』
正说话间,周岚看到了李风生那令自己念念不能忘的身影。
他和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一同走进来,照例白棉质衬衣和黑色灯芯绒裤子,清雅得像荷塘月色。
可是那个女人看他的眼光,却仿佛在看一杯卡布其诺咖啡上的奶油,只需一口,便能吞进腹中。
他们不知在谈论着什么,突然,李风生展颜一笑。
笑的只是脸部肌肉,那双眼里没有笑意。
似乎察觉到了周岚的视线,李风生微微侧过头来,眼睛微眯了一下,余光已扫过周岚。
仅仅只是余光,已如霞映澄塘,月射寒江,明艳不可方物,令周岚的全身为之一僵。
感觉到周岚的异样,二奶奶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一望了然。『那不是游曼曼吗?她丈夫古启智是运通银行董事。』
『古氏不是大伯的校友?他妻子好年轻。』
『只怕也有四十多了,保养得法而已。她身边那个英俊小生是谁?世上竟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
周二奶奶望着周岚明显已经胶着在李风生身上的目光,提醒道:『他们这些行家,一旦进了那个圈子,难免沾上些要命的恶习,要想上岸难如登天;绮年玉貌时倒还好,将来色衰而爱弛,只落得人不人鬼不鬼,晚景实在太凄惨。』
周岚忍不住反驳:『可是每一代里,总会有一两个特别的人物,做出些轰轰烈烈的事迹,被后人誉为传奇不是吗?』
『哈,你说的是谁?秦淮八艳还是赛金花小凤仙?哪个后来不是半生潦倒,红颜啊!没有几个不薄命的。何况,社会对男子的期望高得多。』
是吗?周岚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喝自己的奶茶。
眼光,却时时不由自主地追逐那清扬的身影。
可是,他在心里说。来不及了呢!奶奶,我已经被他勾去固守了二十六年的心魂。
后来半个月,周岚向真爱旅行社打去数次电话。
每次都由一名声音爽脆如黄莺的年轻女孩子接听,回覆的内容大同小异:『李风生外出公干未归。』或『李风生目前出差,已离开本港。』未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先生,我们不接待男性客人。』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意味。
呵,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不过周岚自有妙计,他委托侦探让查出真爱旅行社的地址,然后亲自登门拜访。
或许是因为业务兴旺的缘故,这间旅行杜位於繁华的中环,周岚一踏出电梯,便看到一片开放式的办公室,数个白领打扮的女子正在井然忙碌,阳光从宽大的玻璃窗外射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