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领取’五个黑字。
“王忠,王忠……这个人倒没在赔偿名单里。”林言拿着几张表格比来比去,嘀咕道:“这是被吓得连工资都没拿就跑了?”
林言正沉浸在几份老资料里,冷不丁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中山装翻弄着手里的一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一边自言自语:“ 怎么回事这是……”
听见他的声音林言急忙放下档案袋站起来,中山装两大步跨进来摆摆手:“你坐你坐,你看我这记性,明明都出差前都收好了,怎么 就找不着了呢?”
“什么找不着了?”
“陈教授说你来找山西明墓考古的工作人员名册,我特意找好放一起了,刚才开柜子,别的都在,就那算命先生那张没了。”中山装 说着把牛皮纸袋塞给林言,“你看,这不都编着号,每个人都有一张,进队的时候填的,我都保存了一份留底,发工资时好统计。”
林言翻了几份表格,每一张都详细写着工作人员的姓名,身份证号,电话号码,地址,工作时间和种类等,确实如中山装所说,34号 和36号之间少了一张,但从30号往后信息填的很简略,有些甚至只有名字和电话,这几个人都是临时工,34号是被雇来开拖拉机的, 36号和37号是临时厨师,而表格到37号就截止了。
35号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的算命先生。
“那人没跟队伍,来了一趟用罗盘看了看风水,留了个主意就走了,跟我谈了价钱,说等他的方法有用再来取,这不我们钱都准备好 了,他倒一直没来拿,要不然财会那边肯定留底。”
做的好干净,林言盯着34号和36号之间多出来的一只别针敛眉思索,连钱都不要,图什么?
“您再想想,是不是之前取出来放在别的地方了?”林言有点急躁,“或者别的同事拿走了?”
中山装搓了搓手,困惑地抚摸手里的钥匙:“不太可能,柜子的钥匙只有我自己有,出差前我刚整理完锁好了,这不一回来就没了。 ”
林言心里咯噔一下,这事情似乎太巧了,他忍不住回头去看萧郁,那鬼正眉头紧蹙盯着门的方向思索,并没有回应他。
见林言的表情不对,中山装拿起桌上的纸杯在饮水机接满,放回他面前,安慰道:“没事,你坐着喝水吃瓜子,我再从别的地方找找 ,我记得那人刚来时说话神神叨叨的,没人信他,他就留了个电话和地址,说我们以后肯定还得找他,这不真让他说着了。”
“放哪儿来着……”中山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办公室随手翻弄起来,林言想帮忙,又被按回了椅子,只好盯着台式机的屏幕保护 发呆,黑背景上一团亮荧荧的变幻线,绿色,红色,蓝色慢慢变化,变大又缩小,滚动的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今天时间不凑巧,要是别的时候来还能帮你问问别人,这不今天休息,全楼都走空了,就我一个还是特意赶回来的。”
林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真太麻烦您了。”转念一想随口说道:“还有人吧,刚才我在屋里听见走廊上有脚步声来着,刚过去, 没进门。”
中山装本来在门边的脸盆洗手,一听这话突然停了停,抬头道:“不可能,这楼都是档案,办公室就三间,我刚才看过了,都没人呐 。”
林言倒抽了口凉气,看向门口黑洞洞的走廊,心里突然升起一阵不祥之感。
也许是跟自己一样查资料路过而已,林言安慰自己。适时太阳换了个角度,几缕松散的光柱从树叶的间隙透射进屋子,没有温度的浅 黄,光线里尘埃起起伏伏,落在深棕色桌面上,侧光看去薄薄的铺了一层,一棵仙人掌浇多了水,叶子没精神的软垂着。
“哎,想起来了,等等。”中山装的声音中闪过一丝兴奋,在玻璃柜的下层扒拉了半天掏出一件旧夹克,一个口袋接一个口袋翻找起 来,半晌从衬里一个小兜中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念叨着:“对了对了,就这张。”
中山装把纸条往林言眼前一拍:“地址,还有电话。”
林言的表情一下子松弛了。
时至中午,天气热了起来,中山装打开风扇,扇叶的嗡嗡声和文件被吹动的哗啦声响个不停,林言把电话夹在耳朵下面,另一手握着 笔在笔记本上随手涂鸦,因为紧张,笔尖都微微颤抖。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连续四遍电话留言的声音传来,林言和中山装交换了个眼色,扔下听筒,疲倦的伸了个懒腰。目光移到纸条下半部分,用铅笔随手写 的地址看起来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呢?林言烦躁的扯了扯领子,想把扣子解开透透气,突然想起来脖子上的一串吻痕,吓得急忙把 扣子又系了回去。
饮水机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接着是一串咕嘟声响,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林言端着杯子愣在了原地,像一只锤子往脑子重重敲了一下 ,咚的一声闷响。
“陈哥,您说的那个算命的长什么样?”
中山装想了想,回忆道:“老长时间了,记不太清楚,看着四五十岁一男的,跟我差不多高,头发剃的很短。”
林言咽了口口水,把地址输进手机导航,绿色的路线图一段一段显示出来,朝西北角一路延伸。
没错了,林言盯着左上角那个表示目的地的红点,在心里轻轻念道,找到你了,庙主人。
36
汽车在五环上飞奔;车里一遍遍播放着往生咒;就像萧郁跟随他上电梯的那个晚上,林言烦躁的加大了音量;从记忆深处开始搜索跟 小庙有关的一切。
那天凌晨林言在灵异爱好者云集的BBS发帖子描述自己遇上的问题,很快就有了回复;或者说太快了,简直像从一开始就等着他似 的。先是被安排好的实习;然后是萧郁的出现,阿婆被篡改的死亡时间和突然消失的档案;林言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时至今日他虽然 还没弄清那庙主的目的,但接踵而来的恶性事件告诉他;这人的存在绝非善意;并且他一直试图让自己隐匿于黑暗中不被发觉。
天天在楼下徘徊的红衣女孩和莫名卷入其中的阿婆跟他有关系的么?林言目不转睛的盯着挡风玻璃,他第一次发现,相比自己的 窘境,萧郁似乎更处在危险之中,那庙主人第一次捉鬼已经毫不掩饰违背还是雇主的自己而痛下杀手,可惜由于阿颜的干涉没能成功 。这之后萧郁慢慢恢复意识,阿颜说纯阴体质适合养鬼,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事情急转直下,不仅自己不再想杀他,萧郁也开始护着自 己……
“只要他在你身边就会越来越强,现在普通阵法已经没办法收服他了。”阿颜在医院时曾经说过。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也许正因 为如此那红衣女孩才突然引他跳楼,林言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鬼,诧异的想,难道从一开始就错了,最近一启启灵异事件的矛头并非 自己,而是萧郁?
“你回家等我,凭我现在会的那点东西等会护不住你。”林言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僵住了,直视着前方的公路,面无表情的 说。
萧郁轻轻笑了一声,侧身靠在椅背上休息。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屑,跟你说真的。”林言气呼呼的腾出一只手在萧郁脑门推了一把,“我现在是你在阳间的唯一监护人,你 得听话。”
那鬼丝毫不介意,双手撑在椅子上,变本加厉地凑过来吻了吻林言的脸。
“吱――”猛地一个急刹车,汽车在路边停下了。
林言摸着被萧郁亲吻的一小片皮肤,感觉体温正慢慢上升,真见鬼了,他深吸一口气瞪着萧郁:“你打定主意不走?”
萧郁摇摇头,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好,等会被抓去炼长生不老药喂猴子别怪我。”林言愤愤地掏出手机,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玩不过你们这些 邪门歪道。〃说着按下三个数字,110。
〃您好,我要报警,有人用封建迷信诈骗,地址是西山区XXX……”
“对,半个多月前付过钱,现在没有一点消息了,不是,不仅是我,很多人都反应被骗过……我姓林,哎好,我现在正往那边赶 。”
挂断电话林言在心里默默念叨,我需要尽量多的人,什么阴气阳气,人气最管用,人多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接着拨通了尹舟 的号码,未立案急需调兵遣将的事一般得靠这家伙神通广大的父上大人帮忙,想了想又加了句话,“有空帮我去医院看看阿颜,别告 诉他我在哪,有什么不对的事先拖时间,两个小时后到。”
一个混沌的漩涡,所有事情都静悄悄围绕某个中心发生着,处在事件中心的人反倒无知无觉的被洋流推着转圈。林言咬了咬牙, 事到如今与其在家再等待一次莫名其妙的杀人事件,不如亲自冲进漩涡中心看个究竟。
到达西山时暮色已经降临了,山间古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林言把车停在小庙不远处,坐在车里朝庙中眺望,跟上次不同的是院 子没有点灯,门口两盏白灯笼暗沉沉的,院中一棵歪脖子树,上次来时挂着招魂幡,现在被撤了下来,只剩树杈横在水井上方。
又回到这鬼地方了,林言强压下心里的紧张,转头跟萧郁交换了个眼色。警车随即赶到,山路黑暗,显眼的蓝色警灯在路边闪个 不停,林言深吸了口气,拔下了车钥匙。
“你好,我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不好意思这么晚麻烦你跑一趟。”
“林先生吧,叫我小李就行。”赶来的小警官很年轻,说话十分客气,尹舟应该打过招呼了,林言默默的想,体制存在的意义就 是给特权阶级提供便利,不得不说有时候确实好用。小警官跟林言握了握手,带着同行的两人一起往院子走,趁这机会林言大致解释 了一翻驱鬼的缘由,警官听完看看林言又看看黑漆漆的小院,忍不住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最近家里出了点事,老人迷信非要请人,这不惹麻烦了,花钱不讨好。”林言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的解释。
院子寂静的像从来没住过人一样,一行人在小庙门口站定,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轻轻一推庙门就开了,屋里漆黑一片,借着 几支手电筒的黄光,只见屋里的陈设跟上次驱鬼时并无区别,简单的木桌上摆着供果和香炉,一盘苹果脱水起皱,馒头放久了硬邦邦 的,成片绿霉从表面冒出来,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朽味,似乎上次点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没人?”李警官疑惑道,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把,薄薄的灰尘印着手指痕迹,这座城市以尘土和干燥出名,房屋不住人没几天就 遍布尘埃,手电筒的侧光往桌面一扫,警官皱眉道:“快一个星期没人住了,溜的真快。”
人去楼空么,林言有些失望,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几个人摸黑在屋里翻腾了一阵,从香案后找到不少驱鬼用的道具和符纸,庙 主离开时似乎很匆忙,几乎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这玩意是拍电影用的吧。”李警官从桌下抽出一把桃木剑,凌空一劈,剑尖穿过尘土飞扬的空气,发出嗖的一声响,“真有用 ?”
同行的几个人哄笑起来,老式木结构房子经不起人声,房梁吱嘎吱嘎摇动,落了一地灰尘。
“别乱动。”林言蹙起眉头。
“咝……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冷?”跟小警官来的另一位警员突然倒吸了口凉气,摩挲着半袖制服露在外面的胳膊,剩下两人 在屋里环视一圈后也纷纷应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