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神一样存在的人,活生生走到她面前。
白色的发丝、白色的脸、白色的眉毛、皮肤、衣服、鞋子……一切都是白的,好像拿一滴墨滴在这个人的身上,那点墨黑也会被他吸收漂净成为白的。那双眼却是如火焰般的红,比人静脉里的血液还鲜红,倘若这个人的泪也是红的,吴碧凤绝不会讶异。
「你好。」淡淡粉红的唇动了动,声音不似外表般虚幻。
「你、你好,请问……」
「德恩在睡吗?」
「嗯,你是……」
没料到老公会认识这样的人,吴碧凤起来招呼,才发现儿子已经傻了的一直看著来人,看著看著傻傻地笑著,说:「叔叔,你好漂亮。」
说完,就蹬起脚想去摸那白色的长发。
「晓轩!不许没礼貌!」
「好可爱的小朋友,是德恩的孩子呀……长得像妈妈,不像爸爸,倒也有点像……」语音长长不结束,吴碧凤宛如被铁锤狠狠敲了下脑袋,身形重重地顿了下,只因为那片白色口气里的弦外之音……
她紧紧地抱著身高才及她腰身的晓轩,眼底尽是莫明的情绪,混杂了些许惊恐。
「你是谁?」好似明知故问。
「我姓莫,莫东神。」
向德恩早上起来坐在床上,忆起昨夜的……梦。
好真实的梦,腰间不时传达酸软讯号,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身体上黏黏的感觉让他想好好洗一场澡。
奇……是怎麽进来的?
这样的问法说来好笑,说不定这又是奇所说的属於他们的领地,闯入的小白兔没有拒绝主人来探望的权利。他们要来要去通行无阻,就属自己永远待在他们随手可即的地方,永远没能享受自由?
昨夜……唯一意外的,便是从来没减去痛苦的进入,竟然缓缓的……在奇侵犯了不知道第几次,疼的咬牙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升起。
头一痛,向德恩反射性地捂著头,他的宿醉向来与别人不同,并不是不难受,而是前所未有的脑子清晰。这也让他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安逸日子刻意不去想的问题,究竟──他的处境,连同家人,能过这样的日子多久?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体验了又是一回事。
奇的来临,逼得他不得不正视,他,仍是被囚禁著过著与外界断绝音讯的日子,昨日是奇……那麽今日、明日、後日……那个人,那个伤害他断他一腿的人,是不是也会跟著出现?
头越来越痛。向德恩正纳闷每早准时叫他起床的碧凤竟然没出现,房里也看不见她人,掀被起身走出房门来到晓轩的房间,门一开,绵被很乱好像起床得很匆忙一样,一道人影也没有。
异样的预感在心中悄悄生苗,转出房间,向德恩往下走,越走越快越快也越急。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横生,说不定……碧凤和晓轩不过是在楼下吃早饭,待会儿那臭小子还会笑嘻嘻地骂自家老爸睡到太阳晒屁股。
客厅没有他们的身影!
只有……一个人背著他坐在沙发上,一个男人,站了起来转过身。
──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的人,他的字就像水草飘动那样的人,一个,美丽的男人,在向德恩身前,笑著。
「你……」不自觉的,应该是退怯的脚步却往前走,向德恩来到流的身前,伸出手去摸那个漂亮的男人,从眉毛到脸颊,细细摸著,著魔似的。
流也闭上眼,乖乖地站著,安心地站著。
彷佛一定要仔细认真的确认这个人就在自己的身前,向德恩眼睛眨也没有眨一下仰首望著,呼吸竟然也急促起来。一种名为思念的感情从心中彻底奔腾而出,好似能催泪,鼻头渐渐酸了起来。
「你好吗?」沙哑著,向德恩终於在良久後问出来。
对方睁开眼,他如愿以偿地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睛中有自己的倒影,接著,身体就被一只手拉过大力抱住,没有一丝细缝。
一种思念化成的感动漫布在空气中,没有人开口。
向德恩脑袋一片空白的突然印出一张脸孔,一张安逸的平凡的脸孔,一个该与他牵扯一生的女人脸孔。
──不!不能这样!我在干什麽?!我在抱一个男人!
向德恩双臂奋力抵了上去,硬生生拉开彼此的距离。转过头,向德恩不敢看那个男人,现在怕是一看,就再也回不了头。
「你来做什麽?」僵硬地问出。
「……我来接你。」流的眼中尽是温柔与怜爱地看著向德恩,还伸出左手顺了顺对方明显变长的头发。可惜,向德恩却看著地板,毫无注意。
「接我?什麽意思?」拍掉发上的手。
「紫的婚礼,就在今天。」
「什麽?」错愕一下子爬满了脸,向德恩又是高兴又是惊讶地盯著流,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那麽……那麽……自己是不是自由了?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紫跟你玩什麽游戏,我先说了,他说放了你是一回事,那约定可不是我跟你做的,我还是有资格能碰你……
奇在生日派对中对他说的话,字字句句或明或暗的威胁,昨夜……身体里还留有那个人的味道。紫的罢手,并不代表一切,他依然能感受到奇的疯狂。
腿上的伤好似没愈合过一般隐隐作痛,向德恩知道,紫的婚礼一定是他父亲所做的安排,很难想像那恶魔妥协的样子。
自由?他跟他的家人朋友,终於到了解脱的一天吗?
碧凤呢?晓轩呢?
「是谁将我的家人接来?他们现在呢?我……我找不到他们,你能告诉我?」
不知在俺饰些什麽,流转过身叹了口气:「是神将他们接来的。」
莫东神?为什麽这麽做?果然还是不信的吧,任谁都看得出像自己这样的人怎麽可能是紫的情人,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笑掉人大牙。
「换衣服吧。」流指了指不知何时在沙发放著的西装。
「换衣服做什麽?」
「傻瓜,当然是参加紫的婚礼。」
明明是八月初的天气,云却是乌的,夏天难得一见的阴。
婚礼在一白色外观的别墅里举办,广大的後庭院摆满了玫瑰百合,自助式的长型桌子上罢设精美的食物。人很多,大部分都是电视上看得见的大人物。
向德恩的头左晃右摆看著来来往往的人,独自坐在树丛旁的白色椅上,看著每个人笑著走来走去。
跟流一到达这里後,那个美丽的男人说著要去哪去哪办事就不见人影,丢他一个人跟谁都不认识,默默在角落吃著盘中食物。
其实他心底甚是紧张,一瞬间有太多事让他想起,首先,就是自己的妻儿。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问流有关他们的下落,那片美丽只是淡道,到了婚礼会场一切问题都会解开的。
如星光闪亮的双眼不时还用著关切的眼神深深望过来,好似他向德恩是外星人一个,他从未见过那般瞧著。
「爸爸──」特别熟悉的儿音。
向德恩一转头,看见一个将头发抓得乱有个性穿著一套小小西装的孩子奔来,他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晓轩是这样帅,身为父亲,真是大大骄傲。
碰的一声撞过来,小家伙兴奋得像是装上金顶电池的小兔,活力无穷。
「怎麽在这儿?你妈呢?」总算知道流所说的,到了婚礼会场一切问题都会解开,原来他们也被接来参加婚礼。向德恩不禁想著,是否是见证著紫的婚礼,为一切画下句号,从此不相往来──
因为,本来,他们三个和自己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妈妈在楼上,好漂亮呢。」
「楼上?」
一阵喧哗,叮叮的清脆声音响过耳边。
看见一抹白色的人影拿著透明的玻璃杯,那人好像快跟杯子化为透明一体那样,白的快看不见了。还记得,就是这个人将碧凤他们接了来。
一种怪诞的思绪瞬间缠上脑子,向德恩打起冷颤,突如其来的不安和恐惧因为这个白子的男人而升到至极,总觉得,连他身上透出的白色气息也说明著,这个人的可怕和未知。
「婚礼开始吧。」不算低沉的声音宣布了这个神一般存在的男人,也不过跟他一样是个人类,向德恩撇撇嘴,刚刚的心悸随之远去。
总算是看到紫了,那个人,好似永远没有什麽能摧毁一般自信地站在那儿。
记忆中的疯狂好像也变得不是出自这个人一样,无比镇定和自傲的气息,英俊的脸散发著让人不忍去瞧的光芒,怕一眼触即,自身就会羞愧至死。这样上天集幸运於一身的优良男人,竟是抱过微不足道的他,向德恩?
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今日他的婚礼,向德恩只有松了口气的为他祝福,不知哪里来的宽大包容──只要他放了自己一家,放了自己朋友,当做什麽都没发生?不可能的,但伤会愈合,未来还很长,哪怕忘不了?
向德恩原本想露出微笑的脸在看见新娘子的时候,整个人──彷佛停顿了维持生命的所有机能。
新娘在向德恩的心中向来是美的,今日,也不得所有人不信,原本平凡的脸孔在妆点过後像被磨过的玉一般,露出气质非凡的美,好像任何人也玷污不得一样,那样圣洁。身上穿著一件贴身的白色及地礼服,不似传统那样隆重厚度的婚纱,而是贴著腰身露出整个身材曲线的礼服。那发,那向德恩过往最爱在其上嗅著发主人香味的发高高绾起,一个高贵的妇人。
──碧凤……
有人将两个串联在一起,结上粉红小花的花圈套在紫和新娘的头上。
──那是我的妻子。
一对如画的新人,走了出来。
──一辈子就这麽过吧,将来老了,隐居在山上、空气新鲜。
八岁未满的向晓轩再怎麽天真也知道,自己的妈妈正和另一个男人进行婚礼,整张脸立刻皱了起来扁著嘴,一副快哭的模样喊著爸爸、爸爸。
──到时晓轩也可以带著一家大大小小来山上看我们。
新娘挽著新郎的手臂,缓缓走到神父面前,一场在乌云底下的婚礼。
──「真想把你的好全部藏起来。」「这麽贪心?好吧……让我想想。」「吴──碧──凤──我──爱──你──」「我的好,不是早就都给你了吗?」
向德恩的泪,不知不觉地滑落。
我爱你,你能不明白吗?
第十一章
那个意外的访客,在向德恩面前下达暗示。
「等会看到契约书,你一听我指示,就会在其上签下你的名字。一、二、三……」手指一弹,该醒的人却真正进入催睌的世界。
向德恩总觉得莫明奇妙,刚刚好似做了什麽梦一般。
「流他……姬先生的伤……严不严重?」
「这是姬先生给你的一封信。」漾起一道笑容,一道,感觉起来极像向德恩的笑容,意外的访客已经达到目的,再留下也无用。起身便离去了。
「新娘子很漂亮吧?」段月不知何时出现,还靠在向德恩的身边。「那礼服就是我设计的,今年婚纱最新款。」
听者有无听进去无从得知,眼睛快掉出来那样直直瞪著前方那对新人,目睹全世界最怪异现象的表情不过如此。向德恩全身发抖,抖得脸上的冷汗终於滑成一行行的水柱,泪也不停涌出。
「我真的不讨厌你。」看著新郎的俊容,段月缓道。「我其实也不一定要听紫的命令,只是……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帮他,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在他身边,你懂吧?这种感情,不,我不会说成是爱的,我只是想帮他。」
向德恩失去与外界的联络管道一般,宛如死尸般走向前,那个方向,是那对新人正在誓言的方向。
「算我对不起你,道歉,也没有用吧?」
那是坚定的声音,牧师读出要新郎新娘互相允诺终生的句话,好似千百年来男男女女不过为了忠贞二字而寻找对方,他长得是如此仁慈,所以每个人都要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