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每日必来探视,见他神色平静,也不像有病,然而四五位太医都说他体弱血虚,是胎里带病,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一般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许多事情,他都不能做,简直就是个水晶玻璃人儿,看得碰不得。
太子心中却半信半疑,这天又陪着嘉止弹了会儿琴,看个机会,伸手握住了他修长雪白的手指。
嘉止吃了一惊,想要抽回手来,却抽不动,他抬眼看着太子,神色依然平静,太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绝丽面容,忍不住心动,低声道:“嘉止,歇一会儿吧。”
嘉止点头,顺从地被他带到画廊边坐下。时将近晚,落霞映在小湖之上,宛如一片闪烁的碎金,几只白天鹅悠然浮在湖上,岸边垂柳依依,燕儿穿梭,好一派夏日美景。
太子的一颗心却只在嘉止身上,只觉万千美色,俱比不上眼前之人,又觉得形貌之美尚在其次,他身上透出的一股遗世独立的清淡与捉摸不透的神秘,更使人移不开目光。说也奇怪,他本是个欲望极强的人,不论人或物,想要的总要设法得到,从不犹豫,然而对嘉止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怜惜,舍不得对他强硬,总想着用怀柔手段收服,再则嘉止性情如冰如雪,清冷异常,太子每在他身边时,不知不觉有点心旷神怡的感觉,竟连情欲也兴不起半点,只是每次离开之后才觉得后悔,然而再见面时,又浑忘了一切。
这时太子握着嘉止的手,惊觉一片寒凉,顺口道:“爱卿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嘉止淡淡道:“我自幼生病,手一直是凉的。”
太子语塞,轻轻把玩他羊脂美玉般的纤长手指,微笑道:“恰好天热,爱卿却可替人解暑。”
嘉止不语,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然而时间一长,太子却觉得一股寒气渐渐侵入了皮肤,竟是连通身也凉了起来,不得不放开他,担心道:“怎地这般凉法,不如再请太医过来诊诊。”
嘉止道:“没有用,这病无法治愈,多年来已是习惯了。”
太子又问起他的事,嘉止道自幼与家人失散,又因病失忆,被殷家好心收留,却因他带病,不得不放在山中静养,以求延年保命,至于这心性冷淡、面无表情,却也是从小受到严格教养,不许他情绪大起大落,以免身体承受不住。
太子听罢更觉怜惜,又信誓旦旦一定要命朝中最好的太医给他调治,这世上的药,只要有,便尽可收集得到,务必要将他治好。
嘉止起身行礼,认认真真谢过了他,神色虽依然一片平淡,言语间却流露出真实的感激,太子颇为满意,嘱他好好休息,这才去了。
然而太医诊了一遍又一遍,无数名贵药材用在嘉止身上,却如石沉大海,没产生半点效用,太子时时来看他,嘉止虚弱冷淡依然如故,屋子里连他身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太子别说不敢进一步亲近,连喘口大气都怕吹倒了他。
至此嘉止这伴读之职也是名存实亡,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他几乎足不出户,一天倒有大半天躺在床上昏睡,太子来看望之时,有时竟无法起身迎接。
转眼一个月过去,太子终于失去耐心,命人把三弟宁德找了来,向他要个办法。
宁德听罢他的话,笑道:“原来太子哥哥是怕他身体太弱,经不得事么?”
太子点头,他要了嘉止来,当然不是为了当个花瓶摆着看,虽然听他吟诗弹琴也很惬意,但始终不能更进一步,却与他的初衷相违了。
宁德道:“奇怪,太子哥哥你在山上见他时,也这么弱不禁风么?”
太子道:“那时倒没有,嘉止说也许是水土不服,而且他春秋时分精神好些,夏冬季历来难过。”
宁德笑道:“水土不服!从山上到京城不到百里,哪至于就不服成这样?”
太子疑惑道:“难道他是装假?”
宁德笑而不语,只道:“哥哥向来手段厉害,怎地这次却怜香惜玉起来?”
太子不悦道:“他身子虚弱,手都冰凉,你让我怎么狠得下心?”
宁德握住他手,笑道:“那你兄弟身体不佳,你便不担心么?”
太子只觉触手冰冷,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宁德不答,手却突然又变得滚烫,太子愈发惊讶,猛省道:“他竟敢骗我!”
宁德道:“这我可不敢肯定,只是如果有点子小法术,弄这样的玄虚却很容易。”
太子大怒,转身往写意阁而去,宁德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微微一笑。
冲突
太子大步流星直闯进写意阁,两名宫女林英林秀急忙迎上行礼,太子面沉似水,问道:“人呢?”林秀道:“公子还卧床不起。”言下颇有忧色。嘉止性情虽然冷淡,待人却极和气,从不摆一点架子,林英林秀都极喜欢他,看他重病缠身实在难过。
太子想起宁德的话,心头火气上撞,冷哼一声,向内室走去,用力拂开雕花宝月格上的米粒珍珠帘,那帘子啪地一声打在红木壁板上,吓得室内一只虎皮鹦鹉怪叫起来,抖动着羽毛飞到窗边。
嘉止正躺在床上,微睁了眼睛看他,微弱道:“太子金安。”
太子立在床前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嘉止挣扎着坐起身来,垂首道:“太子驾到,嘉止未能迎接,尚乞恕罪。”
太子哼道:“你还知道有罪?”
嘉止低低咳嗽几声,轻声道:“嘉止身为伴读,却不能尽一己之责,甚感惭愧,还望太子赐小人出宫,另选品学兼优者陪伴左右,也好助太子行治国之道,开承平之世。”
太子冷笑道:“你倒打的如意算盘,装病脱逃么?”
嘉止微惊,面上神色不动,淡淡道:“能陪太子读书是天大的福分,小人命薄,不能常侍候于太子左右,深感遗憾。”
太子看他几眼,问道:“你这话可是发自肺腑?”
“是。”
“好,那便给你个机会。”太子说着在床边坐下,伸手揽向他肩头,嘉止身子一软,倒在枕上,以手抚额道:“小人头晕,请太子宽恕则个。”
太子也不恼,移了移身子,向他靠近,嘉止不动声色地转了半个身,又避开些,太子挑眉问道:“怎么了?”
嘉止勉强道:“小人身上药气重,不敢靠近太子。”
太子冷笑道:“不要紧,良药苦口么,闻得惯了时,倒也别是一种风味。”俯下身去,一手撑在他头侧,另一手向他脸上抚去,嘉止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终于在他手掌快碰到自己脸之前侧过头去。
太子的手落了个空,半晌不动,嘉止心中忐忑,偷眼看他,发现太子今天神情与从前大不相同,竟透出一股刚愎之意,双目闪亮,紧紧盯着他,脸上慢慢浮起笑来。
嘉止心头一震,垂下睫毛,神情依旧温顺,身体却悄悄紧绷起来。
太子的手缓缓落在他肩头,温和地道:“久卧伤身,难得今天雨后初晴,外面空气好得很,不如起来活动一下?”
嘉止正觉得气氛诡异,点头同意,轻轻支起身来,太子却不让开,他窘迫地半坐半卧,肩上还搭着太子的手,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心跳加剧。
“嘉止?”太子缓缓向他倾身靠近,嘉止脸色越来越白,呼吸急促,轻轻推开太子的手道:“殿下请自重。”
“嘉止,我待你一片心意,难道你全然无感么?”太子犀利的眼睛紧盯着他,嘉止猛地咳嗽起来,额头渗出虚汗,无力地倒在枕上,门外林英林秀急忙掀帘进来,叫道:“公子?”
太子猛一回头:“出去!”
林英林秀吓得腿软,慌忙倒退了出去,远远觑着那晃动的珠帘,心揪到了嗓子眼儿。
太子轻拍嘉止背脊,柔声道:“别咳了,老这么着不难受么?还是说……”他猛地抬起嘉止下颌,厉声道:“骗人很好玩?!”
嘉止伸手按着嘴巴,含糊道:“殿下何出此言?”
太子猛地拉开他手,怒道:“你还装!”却顿时愣住了,只见嘉止双唇失色,白玉也似的脸颊上清晰地带着一丝血痕,再看他掌心,果然也是一片殷红。
“你……”太子顿时有些慌乱,本是坚信他在欺骗自己,没想到却真看他吐了血。
“你别动!来人!传太医!”
一片混乱之后,嘉止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林英林秀边抹泪边忙着煎药,太子心神不定地在屋中踱来踱去,不时看一眼嘉止,拿不定主意。
刚才太医言之凿凿,嘉止确是体弱血虚,万万不能激动,否则气血涌逆,大是伤身。
是真的么?太子若有所思地坐在床边,紧紧盯着嘉止,看他秀丽的脸庞这些日子已经明显见瘦,肤色白中透青,似乎一条条的血脉也可以看得见,分外显得荏弱。
太子顿时有些心软,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又轻轻在他眉毛上划来划去,虽是病弱,但眼前之人仍然美得惊人,令他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嘉止,嘉止……”他思量一会儿,缓缓俯下身去,吻向那水色的薄唇,嘉止突然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他,神情楚楚可怜,太子一怔,喜道:“你醒了?”
嘉止涩声道:“殿下,我怎么了?”
“没事,你昏迷了一阵,太医已来看过,无甚大碍。”
嘉止微弱地道:“多谢太子殿下。”
林英听得声音,端了药进来,太子接了那白玉小盅在手,轻轻吹得温了,扶起嘉止,凑过手去喂他,嘉止垂着眼睛,温顺地将药饮下,苦得微微皱眉,太子见他唇边微带着一点褐色的药液,伸指去擦,嘉止微一侧头避开,顺势躺回枕上,恭谨道:“多谢太子。”
太子眯了眯眼睛,细细看他,微笑道:“真的么?谢我什么?”
嘉止闭了眼睛,微弱地道:“请太子恕嘉止无礼,知遇之恩,嘉止来生……做牛做马报还。”他神情颓败,一头墨玉也似的头发散在枕边,更衬得他脸色雪白,触目惊心。林英在旁边看着心酸,忍不住啜泣起来。
太子立起身来,在地上踱了两转,忽然对林英道:“你出去。”待她退下,太子一步一步走向床边,俯身看着嘉止,冷声道:“来世太久,你便现在报答我吧。”伸手捉往了他的肩头,硬拉起来,扣向怀中,嘉止微弱地挣扎,哀求道:“殿下,请不要这样。”
太子却不再理,强硬地将他抱在怀里,虽觉冰冷,却不肯放,柔声道:“嘉止,我是真心喜爱你,难道你不明白?”
嘉止含泪道:“嘉止只愿为殿下尽犬马之劳,断不敢做有违臣子本份之事。太子嘉誉如日月之昭,万不可因一人而有损伤。”
太子笑道:“顺从我的心意便是你尽的本份了,有我在,谁敢说你半个不字?”说着便欲吻下,嘉止用力挣扎,泣道:“殿下千乘之尊,岂能自毁尊严!”
太子紧紧扣住他身子,冷声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伸手去剥他衣服,嘉止挣扎不脱,又气又急,双眼一翻,晕死过去,太子吓了一跳,忙将他放在枕上,只见他出气多进气少,竟似濒死之态,不由得大惊,刚想再唤太医,突然又起了疑心,咬了咬牙,扑在他身上,森然道:“你便是死,也得先遂了我的心愿!”狠下心向他唇上吻去,突然身下一空,嘉止已抽身滚向床里,愤怒地盯着他,牙关紧咬,呼吸急促。
“哈,怎么不装了?”太子心中怒发欲狂,脸上却越发冰冷,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