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止用力瞪他一眼,想抽出手,殷适只是不放,阿莘咳嗽了一声,转头问道:“爹,娘,你们想怎么办?”
祁先生捻须道:“眼下圣旨刚下,风头正紧,出去避一避也好,我早年空有游遍大好河山之念,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东翁要远游,祁某少不得又要借个东风了。”
殷老爷大笑道:“如此甚好!”大家又商议一回,确定出行路线,决定在山中再藏半月左右,待外面风波平息了,就改装出发。
殷适看他们议论得兴致勃勃,也觉兴奋,悄悄对嘉止道:“咱们也出去玩吧,我长这么大,除了京城和这里,都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嘉止微笑道:“天下之大,绝非井底之蛙可以想象。”
殷适点头赞同,忽然明白过来,瞪眼道:“你说谁是井底之蛙?!”
嘉止偏头看他,笑嘻嘻地也不言语,殷适想装生气,可惜爱极了他这调皮的样子,实在怒不起来,心血上涌,一把抱住了他。嘉止吓得猛推开他,偷眼去看殷家众人,殷夫人其实早看到他们在说悄悄话,两只手还一直拉着不放,几次欲言又止,殷老爷用眼神安抚住她,招手叫殷适过来,道:“阿适,你也长大了,凡事可以自己做主。你师父曾说过要我们舍了你出家,不然在你八岁的时候就留不住你了。这些年来多亏了你师父,让我们免遭丧子之痛,能够看着你太太平平地长大,我和你娘,实在是很欣慰。”
殷适体念到父母的慈爱之心,热泪盈眶,殷夫人把他抱在怀里怜爱,柔声道:“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娘就开心,修道么,不要太辛苦,能修成仙也好,修不成的话,能够在人间活得快乐就行了,千万别委屈自己。”
殷适听到这话,开心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本来也不怎么热衷于成仙得道,只要能跟嘉止在一起,便是天大的幸福了。
殷老爷命嘉止近前,温言道:“嘉止,伯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恨我么?”
嘉止惭愧,垂头道:“嘉止从未有半点怨怼之心。”
殷老爷叹道:“一念之差,害你险些沦陷宫中,伯父心中,实在是愧对你的父亲啊!”说罢流下了痛悔的泪水。
嘉止感动,忍不住想吐露实情,阿莘急忙插口道:“殷伯伯您别自责,合该是嘉止命中有此一劫,如今大家都平安度过此劫,过去的事情就都不要提了,好不好?再说了,当年若不是您救他,嘉止早不在人间了,何来今日之事?”
嘉止亦道:“殷伯伯义举,嘉止铭感五内,八年来殷伯伯养育之恩重愈泰山,家父在天之灵,亦会对殷伯伯感激不尽的。”他和阿莘都明白,殷家众人以及祁先生夫妇毕竟是普通人,对亡臣遗子会尽心怜惜,若是对一只千年妖狐……只怕就不知如何相待了,这件事,还是慢慢再让他们知道的好。
殷适站在嘉止身边,道:“爹,娘,我过些日子再去看姐姐,嘉止的伤还没有好,我陪他在这里多留些日子。”
殷老爷点头,殷夫人道:“你好好的,不许欺负嘉止!”说着又拉过嘉止,好生怜爱。
殷适看看嘉止在殷夫人面前乖巧温驯的模样,撅嘴道:“假惺惺,伪君子。”
天劫
大家走后,嘉止和殷适一下子闲了下来,也不用再顾忌什么,很是尽情放纵了数日。
这天清晨,殷适先醒了过来,低头看看窝在怀中睡得正熟的嘉止,忍不住露出笑容,凑嘴过去亲吻他的脸颊,为那温暖滑润的感觉所动心,双手又不安分起来。
“别闹!”嘉止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接着睡。
嘿,你说不闹就不闹么?殷适坏心眼地轻轻扯开被子,眼前软玉温香,春光无限,哪里还按捺得住,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兄弟,果然又蠢蠢欲动了。
“嘉止?”
“嗯。”
“嘉止我喜欢你。”
嘉止似醒非醒地哼了一声,这话他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全不当做一回事。
“我喜欢你这里。”殷适的手指轻轻抚过他修长的眉,再滑过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这里——这里——这里——”
嘉止张开嘴,含住了殷适的手指,调皮地吸吮一下,美丽的脸上浮起微笑,殷适吸一口气,小腹涌起一股热流。
“我喜欢你的一切。这里——这里——这里——”殷适灵活的手在嘉止身上抚摸,心中爱意无限,嘉止舒服地放松了身体,眼睛没有睁开,脸上的笑却更加深了,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爱抚的手一路向下,握住了嘉止微微抬头的美丽分身,轻轻套弄,直到它伸展站立起来,骄傲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快感越来越强烈,嘉止忍不住轻轻呻吟,粉色的嘴唇张开,露出白玉般的牙齿,殷适趁机吻了上去,越吻越是热烈,两个人几乎都喘不上气来。
突然嘉止身子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殷适嘿嘿笑道:“刚才还没说完,我最喜欢的,是你这里啊。”边说还边挺了挺腰。
嘉止瞪他一眼,来不及说什么,便在殷适突然加速的冲撞中呻吟出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快乐感觉使人完全忘记了身外的一切,只知道紧紧拥住身边的人,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融合为一,两颗相爱的心也亲密无间。
销魂蚀骨的高潮过后,两人都出了一身汗,依依不舍地拥抱着,细细密密地亲吻着,直到再次沉入梦乡。
连续的情事消耗了太多体力,殷适直睡到下午才醒,看嘉止还睡得香甜,不忍叫他,轻轻抽身起来,走出山洞,用力伸个懒腰,心情愉快——嘿嘿,真是神仙也不如的日子啊,怎么能不快活呢?
远近的青山郁郁葱葱,空气中飘浮着草木的清香,殷适想起后山的那片果林,嘴里渗出津液,拔脚向那里跑去,兴致勃勃地采起果子来。
突然天空暗了下来,殷适疑惑地抬头观望,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竟然风起云涌,刹那间天昏地暗,雾气弥漫,浸体生寒,连峡谷对面的山峰都看不见了。
殷适莫名一阵心慌,撒手扔了果子,拼命向山洞跑去,猛然天上一道闪电划破阴云,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疾扑而下,击中了地面,一声闷响,随即烟尘腾起,滚滚的雷声方传过来,接二连三的闪电又一道道击下,山中迅速蹿起火光。
“嘉止!”殷适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停住脚步,单手捏诀,急急念个咒语,倏忽间穿回山洞,洞中一片火海,殷适一现身,立即被团团围困,头发眉毛都烤焦了,他也顾不得,只大声叫:“嘉止!嘉止!你在哪里?”
浓烟滚滚,呛得他气也透不过来,嘉止却踪影全无,殷适疯了一样四处寻找,叫喊得声音都变了调,皮肤烤得生疼,衣角已经着起火来。
“嘉止!我来救你了,快出来啊!嘉止!”一股浓烟卷来,殷适被呛得大声咳嗽,眼泪早已爬了满脸,他伏下身子艰难地喘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变天?为什么突然打雷?这雷火,难道是针对嘉止的么?这就是所谓的天劫么?
嘉止!嘉止你在哪里?!
“嘉止————”殷适叫得声嘶力竭,失去最心爱之人的恐惧使他支持不住,双膝发软,跪倒在地上。
突然一团火球穿过浓烟向他扑来,殷适却没有躲,猛地把它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包住它,扑熄四射的火苗,片刻后,浑身焦黑的狐狸显露出来,低声呜咽着,仰起头来看着殷适,目光深情而绝望。
“嘉止!别怕,我会救你!”殷适泪眼模糊,语气却极坚定,双手紧紧抱着狐狸,任周围火焰雄雄燃烧,半步也不后退。
狐狸却挣扎起来,想从他怀中逃走,殷适搂紧它不放,嘶声叫道:“他们要杀,就连咱们俩一块儿杀了,否则我永远不会放手的!”
狐狸挣扎不脱,低头咬了他一口,殷适手臂流着血,却不肯松,泣道:“嘉止,别抛下我,大不了咱们一起死了,转世也好转在一起,再不用你寻我上百年,也不用我等你上百年。”
狐狸停止了挣扎,目中流出泪来,他先受雷击,又受火灼,伤势甚重,已无力变出人形,然而与殷适四目相投时,彼此的情意已完全交融,真正的心心相印,哪里还用得着语言!
“嘉止,我爱你!”
狐狸呜咽几声,把头贴在殷适心口,殷适感觉着胸前温暖的压迫,突然间脑中一片清明——就这样吧,生也罢,死也罢,我们终究是在一起,我不放开他,他也不放开我,转世投胎也罢,化为飞烟也罢,终是我们融为一体,永远也不分开!
周围的烈火隔绝了一切,殷适很快就呼吸不得,软软倒下,只是蜷起身体,紧紧护住怀中的狐狸,脸上犹自带着笑容。
诉情
浩荡的风吹过长空,劫后重生的山岭一片静寂,偶尔有鸟声啼鸣,树叶上的露水积得重了,一滴一滴落下来,挂在草尖上,在初升的阳光里闪着晶莹的光。
宽广的山坡上铺满青草,白云的影子一朵一朵投射下来,随着日光缓缓移动。
殷适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好一会儿才想起身处烈火之中的危急,大叫一声,翻身坐起,顿时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然而更令他惊慌失措的却是胸前没有了那片曾经舍了命也要保护的温暖——嘉止!嘉止呢?它在哪里?
“嘉止——”殷适仓皇四顾,放声大叫,一声接着一声,直到泣不成声,心中的悲伤失望难以抑制,号啕大哭,痛苦得满地打滚,用力捶着地面,恨不得自己也立时化为飞灰,免去这难熬的苦楚。
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悲伤:“够了!”
殷适泪眼模糊地抬起头,蒙胧间只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师父!”殷适一骨碌爬起,顾不得涕泪满脸,挣扎着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叫:“师父!救救嘉止!”
枫川嫌恶地甩开他,道:“把脸擦干净!”
殷适急忙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瞪大眼睛忍回眼泪,哽咽道:“师父,嘉止有难,我找不到他了,你……”他突然想到自己怎么会从火海中脱身躺在这里,一定是师父救了他,那么……
“您也救了嘉止对不对?”殷适又惊又喜,精神一振,真是绝处逢生啊!
枫川没有回答,只拿眼睛打量他,殷适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只烧脱了毛的鸡,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只一双眼睛还是清明水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很想知道真相吗?”
殷适急忙点头。
“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殷适心中猛地一痛,忍不住又垂下眼泪,神情却突然轻松起来,枫川心中一沉,果然殷适答道:“那也没什么,不管活着死了,我总要跟他在一起。”
“你!”枫川恼怒地瞪着他,殷适放松身体倒在草地上,喘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笑意,阳光明媚,和风微拂,世界如此美好,可是,如果没有了嘉止,这一切也都失去了意义,光明和黑暗,天宫与地府,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想办法找到嘉止了,他会去了哪里呢?
枫川见他神游物外的样子,越发生气,伸手提起他摇晃几下,怒道:“你是修道之人,岂能耽于情欲,嘉止是只狐狸!一只狐狸精!他只会坏你的修行,没了他对你只有好处,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