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倾殿下过奖了。苘睛虽未闻殿下琴音,但殿下竟猜得出我弹的第一首曲子是清平,就已知殿下不凡了。天下之大,知音却少,知我琴意者,除了禀柔,也就只有凌倾殿下您了。”
“禀柔?”凌倾心中一惊:“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得名字?”
绿衣女子笑道:“我怎会不知,禀柔提到过殿下你好几次。”
只听绿衣女子继续说道:“我叫苘睛,禀柔是我兄长。”
此言一出,凌倾更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莫非你就是婉约公主?”
“正是。”
凌倾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晕,用手抓住了亭中的柱子。
“禀柔得罪过殿下吧,我今日就替他给殿下赔罪了。” 苘睛说着话,人已经盈盈的拜了下去:“请殿下原谅禀柔。”
“快快请起,我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你误会了。”
凌倾伸手想扶起苘睛,却又觉不妥,只有站在一边不受她这一拜。
“皇兄他自幼就被太子欺负,我母后虽受宠爱,可是因为家中没有背景,在宫中也是饱受欺凌。禀柔性子强,不愿居于人下,可是碍于宫里的各种规矩,加上没有人支持,那么多年只有一直忍耐。”
苘睛低下头,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为了保护我和母亲,禀柔拼命的讨父皇喜欢。父皇那时却有意改立禀柔为太子,可是下面的大臣反对的太多,只得作罢。后来,太子在得知禀柔的意图后,不断拿我和母后来威胁禀柔,还想尽千方百计来陷害禀柔……那一段时间,我和母后日夜都生活在惊恐之中,生怕有一天就被突然安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殿下一定认为禀柔是叛国吧,可是禀柔最后的叛国也是不得已,如果河燠还象原来那样,我们恐怕早已没命了。禀柔为了保护我和母亲,只有这样做啊。”
凌倾听得一阵默然。
一直想不通禀柔为何要叛国,凌倾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道理。若是喜欢上戍天,只要悄悄的一个人跟着戍天走就好了,非要做到如此地步,看来禀柔也是却是无法。一想到对他一直不善的禀柔原来是为了保护妹妹和母亲,凌倾就再也对他恨不起来了。
“你不是嫁给了戍天吗?那禀柔……”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不过戍天陛下对我很好。”
看来苘睛并不愿多谈禀柔和戍天的事情,凌倾也知趣的不在问。
“我听皇兄说,凌倾殿下的琴弹的很好,能不能让我听一曲?”
凌倾微微一犹豫,还是答应了。
一曲终了,苘睛沉默半天才说道:“殿下心绪不宁,想是今日所知之事影响了心情。若是殿下不介意,明日正午,我愿与殿下以琴会友。”
“以琴会友?”
凌倾忍不住笑了,但也自知今日心绪不宁,静不下心来弹琴:“如果公主不嫌弃,明日凌倾定当恭候大驾。”
17。
对于苘睛的邀请,凌倾几乎是想都不想的答应了。
凌倾并不讨厌苘睛,他甚至有些喜欢苘睛。不知为什么,对于苘睛,凌倾从心里感到些亲近。可能是因为从苘睛的琴意中,听不到任何敌意,反倒让人有种温和的感觉。凌倾已经很久没有过温暖这种感觉了,一直一来,他都被憎恨与痛苦所包围,就仿佛是掉进了一个不可自拔的漩涡,越是挣扎就越是陷的深。他的全部感情,除了憎恨就是厌倦,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东西。可是苘睛的出现,令他本已心灰意冷的心中,隐隐的感到了一些温暖。
至少,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痛苦。痛苦的人多一个,凌倾就会觉得自己的痛苦少一份,似乎自己所承担的不幸被别人分去了一部分一般。
这都是苘睛所带给他的感觉。他隐隐觉得,今天碰到苘睛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凌倾甚至有些期待第二天的“以琴会友”。
回到屋中,凌倾忍不住翻开了扔在一边已落上一层薄薄灰尘的琴谱,细细的看了起来。
“殿下您这是?”繁星忍不住的诧异,偷眼看着凌倾。
“哦,很久不看了,我想翻一翻。”
凌倾看起来心情不错,满月和繁星相视一笑。很久都没有看到凌倾这样轻松了,满月和繁星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凌倾对琴谱开始感兴趣,两人也觉得高兴起来。
“殿下要琴吗?”
“不了……嗯,还是把琴拿来吧。”
满月拿过琴,看着凌倾兴致勃勃的做着准备,忍不住念了一句:“要是洪琳还在就好了,殿下用那把琴最顺手。”
一边的繁星立刻推了满月一下。
没想到凌倾却豁达的说:“没关系,洪琳不在也没关系。你们看,这把琴也不错啊,音色我也喜欢。对了,这把琴从哪里来得?”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琴的右边有一道不甚明显的绿色滑痕,凌倾突然想起一个典故,急忙问道。
“这把琴啊……”繁星含含糊糊的说不出来。
这下凌倾更觉得奇怪了,他仔细看了看琴,脸色沉了下来:“怎么了,你们也不知道吗?奇怪了……这把琴名为‘绿痕’,是及其珍贵的琴啊,我去问问夜樱吧,或许她知道。”
“比殿下的洪琳还珍贵吗?”
“嗯。”
“殿下不用去问了。”
“嗯?”
“这把琴是戍天陛下叫人送来的。”繁星迟疑半天才说出口。
凌倾本已抬起的手落了下来,脸色也微微一变:“是戍天送来的?”
满月和繁星不安的看着凌倾:“殿下……我们也不想要得,可是那人放下琴说得陛下让送来的后就走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不,没什么……”凌倾只是踌躇了一下,接着就继续翻开琴谱准备练习,他平静无波的表情到另满月和繁星有些不安。
“殿下要是不喜欢,奴婢立刻去在找一把。”
“算了,不用。”
直到满月和繁星都退下后,凌倾才轻抚着琴身,苦笑着喃喃自语:“戍天……戍天……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二日,凌倾如约前去。两人在略略客气几句后却是相对无言。气氛也不免有些尴尬。苘睛见凌倾还是很拘束,便自己先弹起了一首河燠的名曲《桃夭》,凌倾听着,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笑意,《桃夭》是表现春景的一首曲子,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清风拂面,美景加上妙音,就算凌倾满腹忧伤,此刻也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一曲终了,凌倾不禁由衷的赞道:“婉约公主琴技之高,当世在无人能比。凌倾实感敬佩。”
苘睛含笑到:“殿下过奖了。其实世间万物,怕就怕在一个痴字上。若是对一物痴了,自是时时刻刻想着念着。弹琴就是这样啊。”
凌倾眉头微皱,细品苘睛之言,只觉得其中另有含义。他也不予说明,只是淡淡一笑讲话题又转回琴上,两人开始只是客气的谈着,可是没过多久就大感言语投机,不由的抛弃刚开始的客气,细谈起来。
“国家本无,进而有,在到无,这也是世间规律,世事本无常,殿下不必过于拘禁。”
在两人谈话中间,苘睛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颇令凌倾吃惊。他没料道一个小小的女子竟会由此见识,相形之下不禁愧然。
“我本是这样想,可是……”
凌倾并没有说出来,他也无法说出。必定他和戍天之间的纠葛,并非一个“国事”就可以全部说清。
苘睛仿佛明白凌倾的意思一般,只是喟然叹了一口气:“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殿下不要太多虑了。我看殿下心绪不宁,又听闻殿下身体欠佳。若是如此,当放宽心胸静养才是。上次我弹清平便是此意,望殿下能早日康复。”
凌倾苦笑:“多谢公主关心,凌倾这具破皮囊,便是有一日不用了也罢。”
言尽与此,两人均觉伤感。
“殿下何出此言……”
听到苘睛声音有异,凌倾忍不住抬头看了苘睛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顿时都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苘睛的脸也红了。
凌倾低头,微觉不安。却听苘睛低声说道:“殿下保重身体,明日苘睛在此相候。”说罢,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凌倾一人离于亭中,看着苘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中,心中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此时湖边姹紫嫣红,满岸春色盎然,便如凌倾的心事一般杂乱无章。
18。
“苘睛,你觉得这样可好?”
凌倾犹豫着,弹出最后一个音符,听着音调在空中逐渐荡开。
“嗯,我觉得这样可以。” 苘睛说着话,眼神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却又相视一笑,立刻互相回避了。
随手将琴弦拨动了几下,听着古朴的琴音充斥在耳边。凌倾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伯牙为什么在子期死后将琴摔碎不再弹琴了。这个世上,若是没有知音,音乐也就没有了意义。时光流逝,和苘睛认识已经有近两个月了,虽然两人只是每日中午坐在一起弹琴论音,但日子久了,当初的紧张于拘禁全然不再,代替的是一种两人均了然于心却从未表露于外的默契。
苘睛是个好知音,凌倾所有的思想她几乎都可以从琴中得知。她能从凌倾的琴声中了解凌倾心情的起伏,了解凌倾的不安与矛盾。可是苘睛从不表现出她知道什么。苘睛的体贴令凌倾感到安慰,有时凌倾会想,若是当初真的娶了苘睛就好了。
“咦?这不是婉约公主吗?天气这么热您还这么有雅兴啊?”
一个略为尖锐的声音十分突然的插入了凌倾与苘睛之中。凌倾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他和苘睛在这里很久,一直没有见到生人,现在突然看到不免有些惊异。
眼前的女子约20来岁,容貌秀丽。身穿一件淡红的裙子,满面娇娆,一手捂着腹部,被身边的侍女搀扶着,妖妖娆娆的走了过来。
“原来是梅贵妃,快请坐。初雪,给贵妃倒茶。”
苘睛说着起身,连忙让座。一边小声对凌倾说道:“这是梅妃。”
“婉约公主不必客气……”梅妃嘴里谦让着,却是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苘睛让给他的位置上:“多谢婉约公主了,恕我无礼,不过我现在的身子特别容易累。这不是刚走了两步路,就走不动了。”
梅妃嘴里说着话,接过初雪递来的茶水,一双眼睛却朝着凌倾看了过去,上下打量着凌倾:“这位是……?”
“梅妃现在的身体重要,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天气炎热,梅妃应多静养才对。”
苘睛不动声色,却避开了梅妃的问题。
“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出门走走。这位该不会就是凌倾殿下吧?”梅妃见苘睛不答话,干脆的就看着凌倾直接的问道。
在梅妃到来时,凌倾就转过头假装眺望风景,这会听到梅妃说他的名字,心中一惊,却仍旧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见凌倾没有回答她的意思,梅妃眉头一挑,低声对苘睛说:“凌倾殿下到是傲气的紧,对别人都是这样吗?”
苘睛淡然一笑,却不答话。梅妃看凌倾和苘睛两个都不答话,心中不免不快。她本是遛阐贵族之女,父亲和兄长手中皆有重权在握,入宫以来,便是戍天也不曾带她如此冷淡。加之现在已有戍天骨血在身,放眼后宫,已无人能和她相抗衡。碍于禀柔的关系她不敢对苘睛太过相逼,但是凌倾她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得知戍天并没有天天的去陪凌倾,但是她也听下人们说过戍天吩咐对凌倾要特别照顾。甚至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进凌倾住的“凌霄宫”附近。这多少令她感到些不安,她从未听说过戍天对那一个人会特殊到如此地步。她本以为凌倾也是向禀柔那样秀美绝伦,颠倒终生之尤物,没想到今日一见,凌倾竟是个清淡如雪,冷淡如冰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