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风觉得鼻子有点痒,迎头被风一吹,阿嚏阿嚏打了好几个喷嚏。
校场上兵士在如常操练,贺宇风揉揉鼻子,清水鼻涕有随时滴下来的危险,难道是昨晚吹了冷风着凉了?算了,今天早点回去,喝碗姜汤睡一觉。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营帐闪,少年正在对皇甫卿做报告,「我不知道他会相信我几分,不过这已经是我能作出的最大努力了。」
皇甫卿点头道:「你做得非草好,辛苦你了。」
李燕歌指指身上的军服,笑道:「伪装成王富贵潜入到元帅身边的我,会偷到什么情报回去呢?」
皇甫卿沉吟了一会,道:「什么都不需要。如果你立即就取得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反而显得奇怪,你对他说的那些,已经足够敲山震虎了。我并不想流无谓的血,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把动乱扼杀在襁褓中。」
李燕歌暗道:果然是你皇甫卿会有的想法,虽然选择代价最小而成效最大的行事方式是正统做法,但这一次,我可不会让你如愿哦;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越大越好……
贺宇风在大帐外等待通报,帘子一掀,少年出来了。少年和贺宇风打个照面,行礼问好。贺宇风起初也没在意,王富贵在这里进出是极为平常的事,可是等和对方擦身而过,贺宇风一惊,伸手将对方扯住。对方自然回头看他,道:「贺大人有什么事?」
贺宇风盯着他看了一会,笑道:「操练结束后,你有什么事吗?」
「啊?……」不出所料,少年似乎很是迷惑但还是微笑答道:「等一下,要去听陆先生上课呢。」陆先生指的是陆文涛,从边关回来后,王富贵就一直跟从陆文涛学习。
「是吗?可每个月的这天,外面的事情陆先生都一概拒绝,因为今天是陆先生每月一次帮老婆洗衣服晒被子的日子。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笑谈,王大人怎么就忘记了?」
对方一愣,随即笑道:「贺大人真会说笑话,陆先生不是还没娶妻吗?」
贺宇风道:「哦?你就那么确定?」随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唉,看来是我记错了呢。」
冷不防抓住少年的左手,把他的袖子往上一褪,露出整个小臂。光洁的肌肤人,毫无瑕疵。
贺宇风道:「王大人,可不可以告诉我,哪个大夫调配的药这么灵,竟然可以让你手臂上的伤疤消失得这么干净?」
李燕歌心一紧,王富贵左小臂上受过伤吗?或者,这也是贺宇风的试探之语?不论怎么说,贺宇风起了疑心是肯定的了。
要承认吗?或者死硬否认到底?……
李燕歌这瞬间的犹豫,被贺宇风捕捉到了。他把他的手腕握得更紧了,得意地笑,正要再次发难,听见动静的皇甫卿出来道:「是我认识的一个大夫,你想要这种药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去弄。」
贺宇风急道:「元帅,他──」皇甫卿道:「王大人还有要事,你不要妨碍别人。」
明摆着偏袒,贺宇风下半句话只好吞了回去,不甘不愿地松开手。
少年整好袖子,向两人行礼,然后离去。
心跳得很快,差点就穿帮了,忽然又觉得很高兴:自己在来之前,花了很多心思在外表的修饰上,更何况自己和富贵本来就是孪生子,可他竟然还是发觉了……他分的出自己和富贵……
贺宇风不满地嘟着嘴,跟皇甫卿进了大帐,道:「你明明知道,王富贵左手小臂上没有伤疤,右手上臂倒有箭伤,为什么还要帮他撒谎?我马上就能揪出奸细的狐狸尾巴了!」
皇甫卿微笑:「打搅了贺将军捉奸细,真是不好意思啊。」
贺宇风怒道:「我是很认真的!你和那个死娘娘腔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要把我排队在外?」
皇甫卿道:「我之所以不在一开始就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太容易冲动,嘴巴不够牢靠,不过既然你已经发觉了,我就把事情始末详细地告诉你,免得以后发生无法配合的情况。」
他请贺宇风坐下,开始细细解说。贺宇风听着,表情不断地跟着变化。待全部解说完毕后,贺宇风表情凝重,沉默了一会,道:「这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立即就会被杀。」
他现在终于完全明白为什么先前李燕歌要自己完全相信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他。
皇甫卿安慰他道:「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呢?端看做事的人与方法只是你得注意点,一切要保持自然如常,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皇甫卿实在是很担心,贺宇风毕竟年纪小,而且个性大大咧咧,不让他知道容易坏事,让他知道也许更容易坏事也不一定。如果今天贺宇风没有认出是李燕歌假扮了王富贵,一切就能都能如常……
对了!想到这个,皇甫卿道:「你是怎么分辨出他们的?」原先贺宇风还把倒在元帅府门口的李燕歌当成过王富贵,这次怎么就看出来了?李燕歌还特地打扮了呢。
「不是找自夸,我的鼻子可是很灵的哦!」贺宇风得意地指指自己的鼻子。这全是在大漠戈壁中被逼出来的,行军,追踪,饥荒,干渴,食物饮水被下毒也不是没经历过,以至现在他连三里外水草的味道都能闻到。「王富贵身上是股笔墨书本的味道,李燕歌身上有胭脂的香味,还有青草的味道。很容易分辨的。」
「是吗?」皇甫卿微笑,话锋一转,道:「你今天说话声音嗡嗡的,似乎是受了风寒呢。」
贺宇风吸吸鼻子,道:「嗯,直流清水鼻涕,似乎是塞住了。我正想跟你告个假,早点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皇甫卿微笑着,没有说话,从没听说受了风寒鼻子塞住了嗅觉还能如往常般敏锐,贺宇风恐怕并不只是靠气味来分辨出李燕歌和王富贵的吧,
「宇风。」
「嗯?」
「老实说我并不希望你跟我走同一条路,那样太累,真的,太累太累了。」皇甫卿长长叹道,「趁现在来不算太晚,如果你有喜欢的姑娘,就早点成家吧。」
贺宇风怔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半响才道:「……什么……叫和你走同一条路了……」回过神来急道:「就算被那个家伙强迫,我也只当被狗咬了一口,才不会任凭他摆布!」
皇甫卿知他是误会了,以为他指的是庆功宴那晚的事,便道:「这个我知道,我怕的不是那件事。」
贺宇风奇道:「那么是什么事?」
皇甫卿被这么一反问,再看他茫然无辜的神情,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看来宇风还没有自觉,还处于懵懵懂懂中,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也不一定……如果明确地提出,反而会促使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那方面去,形成反效果。皇甫卿无声地轻叹,感情这种事情,果然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勉强不来的。
随即皇甫卿道:「算了,既然你还没觉得为难,我的话你就姑且听之吧,你很坚定自己的立场,就牢记自己的想法和心意,无论对方是谁,是关于什么事,都不要随便被别人所摆布。」
他皇甫卿只能言尽于此,只见贺宇风笑道:「这是自然!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瓜!」
鼻子突然又痒了,打了个喷嚏,贺宇风道:「那我先回去了。」皇甫卿点头应允,贺宇风便向外走,走了几步停下了,回头道,「舅舅,如果你是依照自己的心意许下了承诺,以后会不会反悔?」
皇甫卿没有立即回答,凝视了他片刻,才道:「如果前提是如此,自然是不会反悔。」
贺宇风笑开,道:「那么我也不会。」顿了一下,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到处对人说的。」
皇甫卿微笑着点点头。私事既了,该转入正题,于是道:「对了,他们果然勾结了腾格勒人。」
贺宇风迅速收敛心神,道:「如果宣王封地在边关,他不需要公开叛变,只要在腾格勒人进攻之时假装抗敌失败,就可以借助腾格勒的兵力来造反。那样宣王要做的,只是打开闸门,放洪水。」
皇甫卿道:「没错。如果宣王借助腾格勒人的力量,等于是引狼入室、为他人做嫁衣,宣王必定做好了这种准备,并且打算随时出卖腾格勒人。而现实比这个假如更糟糕,宣王最大的不利,便是封地并不在聚华帝国与腾格勒汗团的交接处,而是完全在相反的临海地区。他们要勾结腾格勒人来个前后夹攻,只有通过书信和探子进行联络,而双方都心怀鬼胎,这种配合的成功可能性嘛……」皇甫卿苦笑着轻轻摇头。
贺宇风笑道:「看来我们必定会得胜!什么叛贼,痛痛快地杀一场!把他们杀得精光!」
「你呀,老是喊打喊杀的。」皇甫卿无奈地笑,真是拿这小家伙没办法,正色道:「这次你还是别抱希望了。腾格勒人的军队不会有空帮助宣王,玉廷小王爷更不会等到起势的时机和信号。」
贺宇风听着,没有说话,只是不满地扁扁嘴,他知道皇甫卿必定是有了相当把握的盘算才会这么说,也明白皇甫卿的苦心。皇甫卿早就未雨绸缪?暗地布下疑兵之计,让腾格勒人心生疑虑,不敢动弹,这样宣王的造反也能扼杀在无声无息中,玉廷没有听到狼烟四起的消息,也自然不会贸然有所行动;其实皇甫卿未雨绸缪严格来说这也不是针对宣王和玉延特地而做,不给腾格勒人进攻的机会是比长城更为有效的防线。
回到家,贺宇风喝了姜汤躺下了,思绪却停不下来。
舅舅的出发点和方式好是很好,可是实在很没劲,这样虽然不会引发动乱,但却毕竟留下了祸根。只有引蛇出洞,才能永绝后患。不然就永远是个危险的祸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光是他贺宇风如此认为可没有用处,只有承玺如此认为,才是真正算数。想到这个,贺宇风立即臭了一张脸,抿紧了嘴唇,嘴巴努来努去。双手枕在脑后,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最后而朝下趴着,想道:其实也简单,只要他贺宇风谎报军情说腾格勒人打进来,就可以了嘛。等把作乱的玉廷拿下,动乱镇压下去,把身为反贼之父的宣王连坐,就都解决了。然后他再把真相说出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等等!如果皇上派自己带领精锐出去抗敌,捉拿玉廷的好事不就要错过了吗?
贺宇风神色一动,双手从脑后松开放在枕头两侧,却还是趴着不动。他想道:谎报军情可不是小罪,如果没有皇上的默许,如何行得通?可如果皇上不追究,那不就等于欠了皇上一个人情,以后可怎么好?!还有朝上的悠悠众口可不是摆设,就算他自己不在乎,舅舅又该如何?
贺宇风猛地坐起,下床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下巴搁在椅背上,想了又想,挣扎了又挣扎,贺宇风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双手扶着椅背,头枕在椅背上,左侧换到右侧,右侧换到左侧。嗫嚅着道:「……这样就得去求他,他一定会趁机坐地起价!一定会!」
毕竟那件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释怀的,最后贺宇风双脚拍打了几下地面,猛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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