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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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下]-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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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衣奴(出书版)·下————彻夜流香
  文案:
  十年生死两茫茫,在小乞丐心底留下了痕迹。
  即使被逐出了王府,不思量,他依然每一次都在问我究竟是谁。
  我究竟是谁,自难忘。
  与亦非纠缠多年的爱恨情痴,他曾以为用一个新的开始,就能有一个新的结局,
  才发现岁月无痕,人事已非,他想要的是可以生死与共的爱人,而亦非只能容得下一个贴身的奴才──他最终不可能也不会成为他的追求!
  豁出生命的爱,一步一步的,女人连翻带爬滚的跑向了远方,该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抑或是随波逐流,相闻相望却不相识……?


  第十一章
  「此人莫非仍然没死?」
  「不但没死,显然还过得挺好,有这闲情雅致,用皇室的厕纸作画!」
  亦非笑道:「皇姐莫气,莫非此人竟从官牢里跑了出来?我着人查去!」
  亦容微笑道:「是要好好查一下,而且皇弟你也不用太烦心,我已经查到了,托华文轩寄卖这张炭画的,就是你府上的统领李公公。」
  亦非沉默了一下,道:「去把李公公叫来!」
  隔了一小会儿,李公公提着衣服下摆急匆匆地一路小跑,从外面跑进了大厅,我见了他心中一阵气恼,这个贪财的老太监。
  李公公一见了亦容,就立刻趴在地上,一连串地道:「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千岁!」
  亦容微微一笑。
  「李公公气色不错,看来这大漠也不是不能养人!」
  李公公叹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个戈壁滩当真是鸟兽皆无,人迹罕见,书信不通,四季不分,白天就热得像酷暑,晚上是酷寒。
  「奴才脸上这点红光,那都是见了公主喜的,奴才早盼晚盼就盼着见公主一面……」
  他说着竟拿起衣角装模作样地擦拭起来。
  我心里好笑,李公公你这么凄情,难道座上那个,你早也盼、晚也盼的竟是你的娘亲?
  亦容半垂着眼帘,等李公公把戏唱完了,纤手一挥,那张图就掉在了李公公的面前,我侧头看到李公公的腿肚打了一个颤。
  「这是什么?」
  「这、这是老奴在华文轩里寄卖的陈清秋的画……」李公公颤声道。
  亦容淡淡地哦了一声。
  李公公突然捶心哭道:「老奴错了,老奴不该明知道这是一个杀千刀、剁万刀的画,还拿去卖。
  「当时老奴一到手就该撕了,烧了,就算老奴拿去卖,也万万不可放在华文轩这么高档的地方卖,就该把它放在地摊上贱卖,它当然就只配贱卖,老奴这就重新去把它给卖啰——」
  他说着刚把地上的画捡起来,亦容哼了一声,李公公一吓,把手又缩了回去。
  我则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当口他还是想弄钱,这个死要钱财不要命的老家伙。
  「你也不用害怕!」亦容笑道:「陈清秋单论画,倒还值得一看,还不至于在地摊上出售。我已经出了一百两,从华文轩那里买下这幅画,相信这笔钱很快就能到你的手里。」
  李公公一听,喜得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公主大人有大量,那个就好比宰相肚子能撑船,心宽体胖,心宽体胖……」
  亦非皱眉道:「你又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李公公涎笑道:「奴才绝对没胡说八道,王爷您想啊,这宰相肚子里撑得一条船,那得是多大的地方。」
  亦容微微一笑,道:「你先别忙着欢喜,我还有一件更好的事情,若是你替我办成了,我另外赏你一百两……不是银子,是黄金。」
  李公公突然消声了,大厅里一阵鸦雀无声,猛然间李公公那公鸭嗓子喊了一句,把厅里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公王——您是老奴的再生爹娘!」
  我笑着咂了咂嘴,怎么就被我猜对了呢。
  「大胆!」亦非斥道:「皇姐岂会有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老阉奴儿子。」
  李公公一连串是是是,道奴才改奴才改,然后又撕心裂肺喊了一声:「公主,您真是老奴的再生干爹娘!」
  这一次不但是我,连将我摁在地上的牙将都笑抽了气,摁在我背后的手不停地抖着。
  亦容倒是毫不动容,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缓缓地道:「你只要告诉我,你这幅画,是哪里来的,谁给你的,他现在又在何处?」
  尽管早知道亦容会这么问,底下的人还是有不小的骚动。
  安宁坐立不安的动了动身体,亦非也跟着抬起了头,低沉地道:「你好好想清楚!」
  我则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
  道陈清秋原来能值一百两黄金,可比自己估价高太多了。
  李公公沉默了片刻,怱然捶胸顿足号啕道:「我的一百两黄金啊——」
  亦容嘴唇一抿,问:「怎么?」
  李公公剜心似的痛惜道:「不瞒公主,这画是老奴十年前在花会上偷的,那个时候陈清秋还不是一个杀千刀、剁万刀的,奴才怎么知道他后来会变成一个杀千刀、剁万刀的,老奴画也偷了不是?
  「公主,这世上事难料啊,您说一个大好的才子,他怎么转眼就成了杀千刀剁万刀的……」
  我微有一些诧异,李公公居然没将我招供出来。
  只听亦容狠狠一拍桌子,打断了李公公的话。
  「李福,若不是我看在你曾经伺候过我几日,怎么会让你在此地废话!此炭画浮粉都未掉尽,作画的日期不会超过半年,你又岂会在十年以前偷得此画,你最好想清楚了……」
  这个时候李公公真的愣住了,他微转脖子似想回头,但却最终没回过来,而是挠了挠头。
  「难道奴才偷的不是此幅画,不可能啊……」
  亦容静静地看了他半天,突然下令:
  「把人拖进来。」
  很快就有两个随从拖着一个手足皆断,双眼被剜的人进来。
  李公公一见此人,不由失声叫道:「李严!」
  亦容微笑道:「看来你认得此人!」
  李公公喃喃地道:「是、是小厨房的采办,是我托他把画寄放在华文轩的……公主,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亦容站了起来,走近李公公。
  「这是我的部下确定他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所以李福,你要想清楚……」
  我心中暗暗着急,此时即便是李公公真个儿把我招出,我也是绝对不会再怨他的。
  大厅里又重新沉默了起来。
  安宁笑道:「皇姐,你才来,不用着急,这李公公,我看年纪也大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你不如让他细想……」
  亦容霍地转过身来,她头上的珠冠轻轻晃动着,金黄/色的长裙簇拥在她的脚边,宽大的袖子轻轻颤动着。
  她那双与亦非几乎一模一样棕色琥珀般的眸子冷得跟块冰似的。
  「我还以为在这件事上,你永远都不会再插嘴。」
  安宁与她的眸子一碰,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亦容回了座,冷冷地道:「够久了吧,李福你想清楚了么?」
  李公公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缓缓地道:「那一年也是一个大雪天,老娘哮喘病重,大夫说她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老奴问老娘想吃啥,老娘病糊涂了,竟说一辈子没尝过燕窝,想知道燕窝的味道。」
  李公公叹了一口气,道:「想老奴当了大半辈子的太监,始终都是穷困潦倒,若是能混成小厨房的太监,倒还能偷一点。
  「可老奴当时只是一个外厨房端菜的……宴会上来了这么多有钱的人,老奴心里想,不如就偷他们的吧。
  「老奴犹豫再三,看了又看,忽然发现陈公子在宴会即兴画的泼墨茶花,就摆放在一个角落里。
  「老奴心中大喜,顾不得会不会有人瞧见,就上去偷画,没想到却被陈公子逮了个正着……」
  事隔这么多年,我没想到这件事李公公还能记得如此清晰,听他悠悠的声音里,我仿佛也回到了十年前王府那些无聊的诗会当中。
  我当时心中诧异这个太监好大的胆子,于是忍不住上前询问。
  万万没想到那太监脸皮极厚,只说自己家乡种满了茶花,思乡心切,忍不住拿起来细看,还说什么公子你画得真好,这雪中茶花开真是画绝了。
  我忍不住喷笑,雪中茶花开,我还酷暑梅飘香呢。
  但是眼见他转身离去,仍然转头看画,眼中黯然,便转念想他行如此大险,当众窃画,想必有难言之隐吧。于是隔日裱了画,差人给他送去,还不忘打趣一句:以慰思乡之苦。
  「陈公子的画,老奴当了一百两,那买来的燕窝,老娘虽然只喝了一口就断气了,可是陈公子的笑脸,老奴始终也不会忘记。多好的一个孩子,漂亮,善良,风趣,学问大……您说,老奴会不会想得起来?」
  亦容脸色煞白,手中的茶碗抖个不停,她突然大声喝道:「来人……把这老阉奴给我拖到狼圈里去,我看看新买来的那些北国雪狼能不能帮他记性好一点!」
  我大吃一惊,连忙要站起来,背上却被牙将狠狠一击。
  亦非与安宁都站了起来,亦非道:「皇姐不用动气,看在他服侍咱家十年的分上,饶了他吧!」
  亦容转过头看着亦非,缓缓地问:「我饶了他,朝里的闲言碎语可曾饶过我?」亦非不由一滞,她转头喝道:「还不拖走!」
  随从们一拥而入,将李公公倒拖出大厅,我一运气大喝了一声挣脱牙将的束缚,亦非立即指着我喝道:「快把他拿下!」
  我已经大声地道:「亦容,别费事了,我就是陈清秋!」我说着将怀中藏了十年的药水拿出。
  当年我不肯离开大漠,亦仁派来了一名奇士名唤易行之,此人有一手绝技,可以令人变成任何人的相貌,几可以假乱真。
  当年他不无遗憾地道:「咂咂,一副好相貌换成了那獐头鼠脑!」然后留下了一瓶药水,笑道:「若是你想还那本来面目,将这个洒于面目,脸上的东西自然会脱落。」
  我躲在顾九这平平的相貌之后,却是享受了近十年的平静。
  我咬了咬牙,将药水往脸上一泼,用手一搓,有一团胶状物脱落了下来,从此我就又要作回陈清秋。
  亦容脸色白得如纸,亦非则是面带怒色,安宁一副慌惑不安,李公公连声哦哟哟,侍卫们则面面相觑不知何去何从。
  亦容最先镇定了下来,坐直了身体,冷冷地道:「很好,你没有让其他人为你顶罪,倒也有几分才子应有的骨气。
  「你身为官奴,私逃官狱,按南朝刑法应判斩立决,亦非为皇家法司,有先斩后奏的权力。来人啊,推出去斩立决,以儆效尤!」
  亦非笑道:「皇姐勿急,此人果然当斩,不过他是如何混进王府,又欲何为,还要仔细盘查……」
  亦容盯着亦非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不用了,这些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此人我今天是杀定了……今日,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她转头喝道:「还不拖出去!」
  安宁连忙起身,哭泣道:「皇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清秋哥哥骗进府的,迷香也是我点的,我早已经给皇帝伯伯承认过错……」
  我与亦容同时大声道:「够了,不是你干的!」然后我们互指着对方道:「是他/她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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