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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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下]-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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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我许久许久,才像泄了气一般,无奈地道:「你不会明白的……」
  他将瓶子放在我的枕边,站起身来道:「皇室是容不下个人情爱的,有太多的……太多的……大义压在上面!」
  他说着叹息了一声,转头要走。
  我突然叫住了他,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才淡淡问:「所以……你知道濛濛想要的是一个可以生死与共的爱人,而你只能容得下一个贴身的奴才,对么?」
  亦非的长睫毛一落,轻轻地说:「去外面的天地,自由地爱恨吧!」
  我看着亦非关上的门,突然轻笑了起来,最后笑得眼泪直流,在床上打滚,背后的伤口裂开了,血污染了新换的床铺。我却没有丝毫痛感。
  总以为用一个新的开始,就能有一个新的结局,原来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追寻同一个答案。
  洪英进来吓了一跳,慌忙扳住我身体,但是我已经笑岔了气,喘不过气来还不能停。
  洪英突然正正反反抽了我十几巴掌,流着泪道:「你要吓死我是不是,你属木头的?怎么就实心眼呢?」
  我喘着微笑道:「洪英,我这是在高兴呢,因为从此以后,我就要为自己而活着了。」
  我说着,整个人都放松似的昏睡了过去,梦里我顺着河流的漩涡越卷越深,我随波逐流着,不再奢想会突然有一只手可以抓住我,让我浮出水面。
  因为没有奢想,所以不会挣扎。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只听耳边一阵吵闹声,侧过头见严管家带着两个仆人正在与洪英推推搡搡。
  「王爷说了,让顾九在此好好养伤的!」
  严管家不耐烦地道:「我说了不让他养伤了么,现在公主要见他,怎么,公主的旨意,他还能不遵?」
  我打断了洪英大声抗辩的声音,挣扎着起来,嘴角一弯道:「洪英哪,公主要见,我们怎么能推三阻四?」
  严管家冷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
  洪英不甘心地将我扶起来,道:「王爷说了你可以在此地养伤,谁也不见!」
  我斜眼看着严管家一笑。
  「洪英,你有不知,这世上最不忠的狗就是那种吃隔墙饭的,这种狗,有饭吃就是主子,他主子多了去了……」
  严管家大怒,朝我跨了一步。
  他的手掌还没拍到我跟前,我就轻声一笑,低声道:「严管家,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与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女人要一个男人死……可未必是恨他。」
  严管家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露犹疑之色,我哈哈大笑着扶着洪英的手出了门。倘若亦容知道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大概要气得吐血了吧。
  洪英在我耳边小声急道:「糟了,没想到王爷一走,这个公主就想找你麻烦!」
  我一愣,道:「王爷走了?他上哪里去了?」
  「我哪里知道,你昏睡的时候,皇上又来了一道圣旨,说是要来此地巡视,他就去接驾啦!昨晚就出发了。」
  我大吃一惊,一见夕阳西斜,连忙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洪英抿了抿厚厚的嘴唇,娇声道:「害得人家觉都没睡,你看你看,现在眼圈都是乌青的。」
  她那双泡肿眼凑到我面前,害我的脚一滑,差点摔了一跤。
  我心念直转,接驾何须星夜启程,又何须如此之久。
  除非……除非,我心头大跳,除非是赶去他与亦祥的大本营,然后在半道上伏击亦仁。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没想到亦非还当真动手了。洪英见我脸色煞白,推了我一把,小声问怎么了。
  我咬着牙不答,直挺挺跨进了王府大厅的门,见亦容换了一身月牙白的罗裙,端正地坐在上首,安宁正低头坐在下头。
  「你看了,他死不了。」亦容面无表情地道。
  安宁斜眼瞥了我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我心中一动,忽然明白安宁必定是知道亦非远离,害怕亦容就此要我的命,因此不肯启程。
  我想到此处,心头一暖,对她微微一笑。
  亦容从座上走了下来,走近我们,淡淡地问:「在你们心中,亦容是不是一个嗜杀,专横的人?」
  我心中连连道是,暗道亦容你通常十说九不中,但这一次确是对得不能再对了。
  「皇姐是端庄严谨,岂可以嗜杀专横来形容,倒是安宁轻狂无礼,虽然皇姐也曾教诲过安宁几年,可惜安宁的性子无可救药,竟然没有耳濡目染到半分,想必皇姐失望得很。」
  我冷笑了一声,心想你倘若耳濡目染到半分,岂不是恐怖。
  亦容慢慢地走近她,抬起食指将安宁的下巴托起,细细端详了她两眼,才缓缓地道:「我过去待你如何?」
  安宁低声道:「极好的,我闯了那么多祸,若无皇姐在太后面前斡旋,安宁绝无可能过得那么逍遥。」
  亦容看着她,问:「你知道为何?」
  她看着安宁的眼睛,淡淡一笑。
  「因为我喜欢你,你是众多的妹子当中最受我喜爱的一个。你单纯,执着,自由自在,外表凶恶,心地却很好。」
  安宁嘴唇抖了抖,道:「皇姐……」
  我心想是啊,除了她的凶恶,都是你没有的,你羡慕吧。
  亦容突然回转头,冲我淡淡地道:「我还以为陈清秋没什么不敢说的,原来他也会腹诽。」
  我吓了一跳,亦容倒像没意思要在这个上面找我的麻烦。只见她手一招,一个婢女托着木盘过来,里面是一幅画轴。
  只听她又道:「听说你对沈碧水的洛神图一直很腹诽……」
  她慢慢踱着过来,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天,道:「你说他的洛神一双眼睛明而不睐,是个睁眼瞎,这是他最新的洛神,你再点评一下呢?」
  我一皱眉,却见安宁连连朝我使眼色,我一肚子疑惑,手按着画轴,一转头见亦容也转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动,想起那一个晚上,亦容的手边似乎也有一幅新画的洛神图。
  我猛然省悟,心中一下子亮起来,难怪恭亲王府那么爱召开诗会,却从来没有主人参加。
  难怪沈碧水神秘莫测,从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可是他的作品却是每次必到。
  原来……沈碧水竟是皇朝第一公主亦容。
  我慢慢抽回了取画轴的手,亦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看着她静静地说:「你又何必非要从我的嘴里听到对你作品的赞誉,你所在乎的东西,在我的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安宁吓得连忙道:「清秋哥哥,你不要瞎说!」
  我看着眼冒怒火的亦容,笑道:
  「难道不是么?你喜欢洛神,是她的美貌,是她的地位,是她高高在上,可远观不可近赏的气势。可是这些东西在我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文,你画得再好,我都不会欣赏。」
  亦容收回了眼神,在门口静立片刻,缓缓地走回上座。
  她转头淡淡地道:
  「安宁,你可以启程了,念在你总算有一点长进的分上,我就让陈清秋送你一程……就当了结你们今生剩下的缘分吧!」
  安宁的眼湿了一下,站起身工整地朝亦容行了一个礼,道:「是!」
  我陪着安宁慢慢向门口走去。
  以前总觉得王府的石径很长,不是很喜欢,每一次走到门口再回望,总是院落重重,庭院深深,有一种侯门深似海的压抑,今天却觉得这条石径太短了。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整个天边泛着青白色,安宁上了马,骑着马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再见,清秋哥哥!」
  「好的!」我朝她微笑了一下,见与不见是我与安宁的事,我们要见面,自然会再见!
  亦容淡淡地道:「走吧……」
  她的话音一落,外面突然火光四起,人声嘈杂,只听有人嘶喊道:「快逃啊,马贼来啦,有马贼啊!」
  我吃了一惊,我在盘口镇住了快七、八年,马贼来得很少,这三年就没再来过。还以为这盘口镇的居民太过动如脱兔,加之油水甚少,马贼已经安心洗劫突厥部落,不会再光顾盘口镇了。
  安宁与她的护卫队又退回了府中,外面有一兵士慌张来报,有一百多名马贼杀进了盘口镇。
  第十三章
  「一百多名?」
  亦容转过头斥问严管家道:「皇弟不是将本地驻兵都留下了,至少也有二三千士兵,怎么能叫区区百人的马贼闯了进来?」
  严管家连声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戈壁滩上有一支马贼队伍,骁勇剽悍非常,神出鬼没,常常星夜奔袭突厥部落,一个晚上能洗劫二、三个帐营,转战百里,连突厥骑兵都奈何不了他们!
  「听说这群马贼脸上都会戴鬼面面具,领头的那个马贼则常戴一件银色的鬼面面具,所以这群马贼就叫鬼面。可是他们好像极少来骚扰我们南朝边境啊!」
  亦容皱了一下眉,沉声道:「回府,命令牙将一定要死守各个入口之处,严管家,你从后门快马杀出去到前陵关卡求救兵!」
  严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往后门奔了出去。
  亦容又冲自己掌旗的二十四个甲兵沉声道:「诸位战士听着,如果敌人破门而入,务必保证安宁的安全,她在你们在,她亡你们亡!」
  二十四位黑甲骑兵整齐划一地大声应是,安宁激动地结结巴巴道:「皇……皇姐……」
  亦容淡淡地道:
  「你勿用太激动,我保护的是突厥王妃,你要死,只能死在突厥境内,绝不能死在我南朝境内!」
  她的话刚说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而倒,一匹全黑的马在门前高高仰蹄鸣叫。
  它的上面是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骑士,他左手握着缰绳,右手中则是一柄森冷的弯刀,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他一扭马头就从大门中昂首而入,他的身后是一字排开的马贼骑队,脸上均戴面具。
  他将目光从亦容、我的脸上慢慢滑过,最后停留在安宁的脸上,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安宁,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
  我看到那个手势,心都停顿了一下,手一伸夺了身边牙将手中的剑,脚步一滑就到了安宁的身边,嚷道:「他要活捉安宁!」
  而随着他的手势落下,马贼们一拥而入,耳边听亦容沉声道:「结阵!」
  她的话音一落,二十四名黑甲骑兵立刻涌在安宁的面前结了一个八卦阵。
  我看了一下,大叹高明,没有想到亦容不但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八卦阵高手。
  院落虽大,却也容不下上百个马贼骑兵,加之二十四名黑甲骑兵环环相扣,又占据了大厅正门所有的空间。
  所以这群训练有素,剽悍的马贼轮番而上,竟然占不了便宜。
  亦容慢慢坐回了椅上,冷冷地道:「想从我亦容的手上夺人,要先问问自己,你够不够分量!」
  那个马上的领头骑士慢慢扬起了手中的剑,这些马贼心有灵犀似的,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整齐划一地回到了他的身后。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他的轻功非常特别,竟能踏空而行,行如鬼魅,不过一眨眼间,就有三个黑甲骑兵倒地,他也刚好穿过这三人来到了我与安宁的面前。
  亦容又惊又怒,喝道:「你是宫藤家族的人?」
  他出剑奇快,我只能随手应招,但是他不讲究变招,却是招招朝着我的剑硬磕,竟似知道我是一杆银枪蜡烛头。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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