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风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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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风云变-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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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嘴角泛起一个笑容:这不是一般的烟,这是在火焰中焚烧着的粮草化做的烟。粮草失火,足以令任何军队惊魂。那支正在交战的辽军应该很快就折回来了。

不出所料,未过多时,一支辽军出现在山口。这些辽兵人马疲惫,衣冠不整,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待辽兵前队完全进入山谷,顾惜朝手一摆,立时万箭齐发,辽军死伤无数,谷中哀声一片。尚未进入山谷的辽军见状向后撤退。

“扎口子!”顾惜朝命道。

埋伏多时的西夏步跋子兵跃身而出,将辽兵逃生的路堵上。前面是弓箭如蝗的山谷,后面是如狼似虎的西夏兵。作战几乎一天的辽兵们,仓皇中几乎没有思考,便向左手没有任何阻拦的一面突围。

没有任何阻拦,也只是表面上如此。几匹马刚一踏入,便被西夏步跋子们布下的磁蒺藜炸得人仰马翻,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也被掀下了马。

已经无路可逃!辽兵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左突右撞,互相践踏,乱成一团。

***

戚少商斗志正酣,却发现辽兵不再一茬接一茬的往上涌。再看去,后队竟已经开始撤退。辽军正在战场上占尽优势,是什么让辽人放弃到了嘴边的肉?循着辽军后队撤退的方向望去,远处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戚少商略一思忖,展颜大笑,“哈!好一个顾惜朝!”大喝一声,带领西夏骑兵,转守为攻,向辽军反扑。军队作战讲的是士气,双方士气此消彼长。此时攻守转换,连云人马和西夏人马为之振奋,杀声震天;而辽军则越发惊慌萎顿。追的人越追越勇,逃的人越逃越快——直到,前方无路可逃。

所谓兵败如山倒,主将都已被俘,辽兵纷纷弃械投降。

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人银盔银甲,一身素白战袍。这人这马,都极干净漂亮,与它们出现的背景极不相称。一个是充满血腥杀戮的战场,一个则是纤尘不染宛若仙人堕世。

“惜朝!”戚少商脸上的喜悦十里外也能看得到。

“大当家的,你怎么样?”顾惜朝翻身下马,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戚少商。

“我没事。我说过的不会有事。”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补充道:“这些血都是辽人的,不用担心。”

“哼!”身旁有人愤恨地哼了一声。戚顾二人回头,正对上穆鸠平冰冷怨怒的目光。

“老八。。。”

“你不要叫我老八!别以为你这次帮了连云寨,我便会领你的情。”穆鸠平愤愤地盯了顾惜朝一眼,转身离去。

留下两个人,望着穆鸠平的背影垂手无语。

这个冬夜,一丝风都没有,却冷得异常。

也没有星月。

而远处未熄的粮草垛,宛如一支火把,不愿成全一个本该漆黑如墨的夜。

于是戚少商就在这散发着焦糊味儿的空气里,呆坐了几个更次,身子似乎和身下的岩石连成了一体。

一个人缓缓走近。脚步极轻,却还是惊动了岩石上的人。他回头。

那张脸上并没有苦楚,也没有困惑。什么都没有,很是平静。和来人目光相遇时,平静的脸上便添了一个笑容。

“你来了。”戚少商挪动一下身体,示意来人坐下。

顾惜朝点了点头,坐在戚少商身旁。“你,还好吧?”戚少商那样平静的表情,他没有料到。

“嗯。”戚少商转头看着身旁的人,“我刚才在想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着,将卧川剑弹出鞘。宝剑打造地极为细腻,远处的火光映满了剑身,灿灿的仿佛血的颜色。这柄宝剑上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辽人的血,宋人的血,也许还有西夏人的血,蕃人的血。这些血,滋润了剑的魂。

凝神半晌,戚少商又道:“我还在想,如果在武林大会上,我用逆水寒杀了你,老八他们便不会离开我。他们要我用你的血,见证我的名,我的义。。。其实也许是他们的名,他们的义,他们的武林江湖。”戚少商顿了顿,“老八今天仍不肯原谅我。似乎那么多死在辽军刀下的宋人冤魂,也抵不过你一个人的死。”

“那,大当家的可有想明白?”

“有的想明白了,有的没有。”戚少商笑了一下,定定的望着身边的人,“但是我决定不再去想了。”笑容益发灿烂,仿佛稀释了一方黑暗。

顾惜朝也笑了,笑得很是清亮。“嗯,很多事,即使想明白了,也只有选择不明白的活着。”顾惜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军中禁止饮酒,这可是我偷偷拿出来的,因为知道这里有个无酒不欢的家伙。”

戚少商一把便将还带着顾惜朝体温的酒壶抢在手里,眼睛发亮,圆脸上漾出两个酒窝,“好你个顾大将军,真有你的!竟敢带头违反军规!”说着在顾惜朝肩上轻轻捶了一拳。

“不要的话拿来。”顾惜朝作势去抢。

戚少商怎么肯依,忙转过身去,用背档着,拔开壶塞,送了一口入肚。“本将军说了,这不算饮酒,这是天冷御寒。来,你也来一口暖暖。”又把酒壶送到顾惜朝面前。

顾惜朝抿了一口,道:“是很冷,好像要下雪的样子。”

话音刚落,一片雪花便袅袅的落在肩上。又是一片。越来越多。

顾惜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翠绿的萧,悠悠的吹了起来。玉萧四周的雪花,似乎也被染了绿色,合着萧声律动着,旋转着。戚少商起身舞剑和曲,一手持剑,一手持酒,边舞边饮。

雪下得愈发的大,愈发的急,宛如满天飞絮,绕着莹莹剑光。卧川不再映如碧血,而是银光漫射。

萧声停了,另一支剑跃入,与卧川同舞。两剑舞得很慢,慢得如同孩童的游戏,但却极为契合。

地上的雪越积越厚。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只一个眼神,两人便一起抛了剑,仰面朝天躺在了雪地上,任那银絮落在身上,脸上,嘴里。。。



●23。

白雪皑皑。整个世界,都已换作一派银装素裹。

似乎觉得这雪亮的有些刺目,顾惜朝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一场雪,美则美矣,却带来了开战以来最大的难题。这一场本该令多少农家笑逐颜开的瑞雪,却成了切断南路西夏军粮草的元凶。

宜水城久攻不下,耶律德疆这次成了缩头乌龟,随夏军在外面怎么叫阵,硬是躲在城里闭门不出。城池筑的极为坚牢,几次强攻,都被守城军队的弓箭滚石击退。

本来,就算是耶律德疆不和西夏军交锋,只要把宜水围起来,待城中粮草耗尽,不攻自破;可是没想到,因为一场大雪,夏军先断了粮草,加上天气酷寒,先前因为打了几场胜仗而高昂的士气,已渐渐有些回落。十日前,夏军就已经减餐减食。尽管如此,现在所剩的粮食,也只够两顿饭了。再拖下去,情势只会对夏军不利。

“撤军”这两个字,其实一直都在戚少商脑子里徘徊。只是就这么撤了,他觉得有些不甘。

“听俘虏的一些辽兵传言说,耶律德疆也弄了一本你的《七略》,每天研读。看样子他是学乖了不少,再怎么骂阵也不出战,大有长进啊。”看到顾惜朝的眉头几天都未曾舒展,戚少商有意说些轻松的话题。

顾惜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是吗?”轻笑了一下,“看了我的《七略》,也未必就懂我用兵。况且,我不会只拘泥于书本。有些东西,《七略》中并无提到。比如先前的一人双骑,急行奔袭。这种用兵之法虽妙,没有了耐力惊人的西夏骑兵,也只能是空想。”

“著述《七略》时,虽然也是研读兵书无数,但毕竟是纸上谈兵。真的带兵打仗起来,又有很大的不同。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现即逝。并非做每一个决定时都有时间反复推敲,左右衡量,有时要靠直觉。。。”

正说着话,一骑踏雪飞来,一名威武少年从马上跃下——被派去打探粮草的察哥回来了。

“禀告二位将军,运粮的兵马还是没有消息。想是,被大雪阻滞了。”察哥一脸沮丧。

其实从刚才看到察哥的表情,二人便对粮草不抱太大希望。

“撤军。”戚少商终于吐出这两个字。再强悍的队伍,没有了粮草,这仗就无法再打。胜败乃兵家常事,放不下也要放。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察哥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睛盯着戚顾二人的脸。看两人默不作声,顿足道:“那日我烧粮草只顾痛快,粮仓燃了一整夜,烧了个精光。早知道这样,就烧一半,拿一半。。。”

“撤兵,其实也是一计。”顾惜朝忽然道,“我们现在无计可施,是因为耶律德疆拒不出战。所以引蛇出洞,是这一仗成败的关键。据我所知,耶律德疆本来并不是一个谨小慎微之人,作战时长于进攻。这一次想必是连吃败仗,吓怕了,才一改本性。如果我们能让他看到机会,给他一个足够诱人的饵,相信他还是无法拒绝。”

戚少商展颜道:“看来你已有对策,为什么不早点说?”

顾惜朝苦笑了一下,“之所以一直未有提及,是因为此计太过冒险。”

“不怕,只要能打胜仗。”察哥已经开始有些雀跃。

“好。那我就说来听听。先选出精兵三百。。。”顾惜朝将胸中计谋向二人道来。

“我觉得此计可行!”戚少商振奋地道,“听起来,这三百人马是破敌的一把利剑。如果此计成行,破宜水,擒耶律德疆,他们将立下头功一件。这三百人,就由我来带!”

顾惜朝道:“不行!如果耶律德疆没有中计,这三百人马将会有危险。你是主将,这样未免太莽撞。这个计谋是我想出来的,我不同意你这样做!”

“是你想出来的没错,可我是主将。我觉得这路人马归我戚少商带最合适,所以就这么定了。”戚少商的口气前所未有过的强硬。

“你?!”顾惜朝没想到戚少商这时候竟搬出军衔来压人。

“察哥听令!”戚少商不理会脸色阴沉的顾惜朝,兀自发号施令。

“察哥在!”

“立刻吩咐下去,今晚的饭量要足,把剩下两顿一块儿做了,让战士们饱餐一顿。”

“是!”察哥转身出帐。

“顾惜朝听令!”戚少商喝住正要离开的顾惜朝。

顾惜朝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戚将军有何吩咐?”

“呵呵,怎么气量变小了?”戚少商说着走过去,扳住顾惜朝的肩膀,转向自己,半开玩笑的口吻道,“那好,我命令你不许生气。”

顾惜朝低垂着眼帘道:“我生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你这样做太鲁莽。你现在统领三万人马,你的安全关系到整个伐辽南路军。我知道你艺高胆大,可是万一。。。”

“不会有这个万一的。放心,不会有事。我每一次都说到做到。”戚少商又笑了一下。“我九现神龙的命硬着呢,当年顾惜朝那么厉害的人物千里追杀都不能把我怎么样。”

顾惜朝无奈的咧了咧嘴。“大当家的就不要拿以前的事情来说笑了。”这么危险的计策,也许本不该说出来。此刻,顾惜朝后悔的心情都有了。但若是就这么退兵,他又觉得心有不甘。

戚少商认真地道:“这三百兵马至关重要,换了谁来带我都觉得不够放心。再说,有你坐阵指挥,我还有什么可担心?”

顾惜朝望着戚少商的眼睛道:“大当家的,这次非比从前,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我保证。”戚少商盯牢眼前双眸,低低的声音道。

**

即使没有火把,只是那月光,便足以令这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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