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明晚就走了,这是在跟人告别呢。”
果然是又开战了!简对彤云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拿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递给小二。“这是干吗?”小二楞楞地不敢接。
“拿着吧。”薛暗把长命锁放到他手里。“我们想跟小哥打听点事情。”
小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收了。“公子有什么就请问吧。我本不该收这东西的,但我已决定应征入伍了,家里还有老母,一旦我出了什么意外,有这个,她也不至于身无分文。”
简在心中为他喝彩。这就是古代一腔热血的好男儿!这长命锁他收得光明磊落,眼中看不见一点贪婪。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参军,不图功名,不图利禄,只为了这生他养他的城。他入了军籍,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士兵,一旦不幸战死,连属于自己的坟墓都没有,他的尸体只能与成千上万的同伴一起葬在简陋的军冢之中,墓碑上甚至没有他的名字。他是个孝子,担心着老年丧子的母亲,所以放下了自己的尊严,为她收下一串长命锁……
“你叫什么名字?”简问他。
“李凌飞。”他答,眉宇间现出英气。简点头,记住了这个充满抱负的名字。今天,他只是个跑堂,还有些幼稚,有些不够沉稳。但是如果他足够幸运,能在残酷的战争中留下一条命,那么,李凌飞三个字必定会永载史册!
有客人喊他添茶,他答应着跑开,忙了一圈后又急忙跑回薛暗身边。“公子想问什么?”
“我们常居深山,对现在的形势不太了解,想跟你打听一下。”
李凌飞惊讶地眨眨眼。“你们不是逃难来的?!”旋即又自嘲地笑笑。“是了,以各位的不俗气质,怎么会是难民?只是怎么穿了这么破烂的衣服。”
“衣服是……跟人借来的。”薛暗心平气和地撒着慌,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认为偷窃是不光彩的行为。
“那想必各位是隐士了。可惜你们下山的时间选的不对,现在费国和连国打着仗呢,但是连国国都陶早已被攻下,只剩些散兵游勇在抵抗,再不久,费的军队就会踏过边界,攻打契冲了。这橘城是契冲的边境贸易重镇,定是首当其冲最先挨打。”
费……薛暗轻轻叹息。原来费也还在啊。那个他出生的国度,到处开满了美丽的金枝花的国家,出三十万大军攻打泰安城,用宴离的血祭奠战死将士的国家……
“陶不是朵吕的国都么?”薛暗问。他必须搞明白当今的局势。
“那是哪个年代的事情了?”李凌飞放下手里的大茶壶,打算长谈。“你们怕是祖先就躲进山里了吧?朵吕早就亡国,被稚所灭,后来稚衰败,大将军连余拥兵叛乱,北方的大片疆土被他占据,建立了连国。接连几任连国国君不断开疆扩土,趁着费与契冲战后国势大弱,侵吞了费大半土地,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费强大了,反过来灭了连。”
薛暗轻轻皱眉。“那当年的七国,现在演变成哪些国家了?”
“七国……”李凌飞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还真是久远,根本就是离王与暗王的年代嘛。”自己遇上了这样的四人,真是神奇。“这么说从祖上进到山中,你们一族已经隐居了三百多年?!”
“三百多年?!”四人惊诧。怎么会才过了三百多年?根据泰安内城的计时沙漏计算,应该是将近千年才对……
李凌飞点头。“你们大概是在山中生活安逸,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了。现在离暗王驾崩线王即位已经足足有三百一十二年了。原先的七国,亡的亡,灭的灭,加上互相吞并形成的新兴国家,除去实际上已经灭亡的连,如今变成了四足鼎立。费国势最盛,稚最弱,契冲与陈介于中间。”
薛暗不禁神伤。最后一役,费三十万大军只余不足两万,全国青壮年损失殆尽,几乎成了一碰就碎的空壳。契冲虽也被战争削弱,但因为宴离和秋闱的竭力保全,将损失降到了最低,又经过八年休养生息,迅速恢复到了战前水平,成为七国中的霸主。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安心地去了泰安内城,带着不辱使命的心情去见宴离。而如今,再见时,契冲已沦为二流,而宿敌费却重新焕发生机,又一次大兵压境……
什么是宿命?难道他们这些奇异的死人,就是为了这样的宿命在地底深处等待了千年?
李凌飞看着沉默的四人,很好奇地问道。“看来你们绝不可能是连国人了。那你们祖先隐居时,是哪个国家的人?”
“契冲。”薛暗微笑着回答。无比的骄傲。他与宴离的国家,是他永远的荣耀!
李凌飞也笑了。“不愧是我们契冲人。”他真心地赞叹。就算是瞎了,也不会看不出来,这四人绝非池中之物!“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薛暗看看简,两人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他们还能有什么打算?一切都早已注定。
“如果还没想好,我建议你们去关北侯那自荐。”李凌飞说到。
“关北侯?”薛暗问。还有这么个爵位?
李凌飞点头。“当今契冲,真正为国为民着想的贵族不多了。关北侯刘挽,就是这不多人中的其中一个。费就要打过来了,可朝廷只派来一万兵力,摆明了是要放弃橘城。关北侯没有像其他贵族一样跑去帝都,而是选择留下来,用自己的财产到处招兵买马,准备拼死护城。我看各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够去关北侯处帮忙,说不定……说不定橘城就能保住了!”他的声音激动非常,引起了整个茶楼的瞩目。人们纷纷看向桌上的四人。那个人说,说不定橘城就能保住了!每个人都知道费的大军就要打到橘城了,每个人都知道朝廷放弃了这个边境重镇。要走的早都走了,剩下他们这些不愿意离开故土的人,固执地决定与城共存亡!费军的残忍早有耳闻,若城破,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所以他们抓住这难得的几日,在费军来前,依旧每日上茶楼品菜听曲,因为每一天,都有可能是生命的尽头。与其在慌恐中度日如年,不如于安乐中死去!
简遗憾地摇摇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不是没看见那些人期盼的眼光。但橘城只是开始,在后方,整个契冲都被战争的阴影所笼罩。他们要快些赶去泰安城与苏阆会面,搞清楚他召唤他们的目的。战乱时期,国师是契冲最重要的筹码,现在的秋闱没有能力帮助国家渡过难关,所以,苏阆就成了最大的希望。还有当今在位的契冲王,究竟是怎样一个昏君?是谁教他可以放弃自己的城镇?!橘城里的百姓,还有那被派来的一万士兵,是谁告诉他可以这样枉顾自己臣民的性命?!他和薛暗要他的解释!先祖们用生命换来的土地,他竟轻易舍弃?!
“各位,可否赏脸到在下府中小聚?”寂静的茶楼中突然有人发声。
简抬头,看见楼梯口处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朝他们的桌子走来。
“关北侯!”李凌飞低喊到。
关北侯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对着简再次发出了邀请。“在下刘挽,想请四位到关北侯府一趟,不知各位可愿意?”
李凌飞对着他们猛使眼色,示意他们站起回话。薛暗笑了笑没有理睬。关北侯?还不知道是他弟弟的第几代孙封的爵呢。
简重新打量了一下刘挽。这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男人,就是誓死守城的那位侯爷?偏头看了看他身后不断涌进来的士兵,简带头站了起来。“那就劳烦侯爷带路了。”他分明是威胁。若他执意不去,恐怕那些士兵的剑就该出鞘了吧?倒不是惧怕他们人多势众,只是心里好奇,这个关北侯要他们做什么?对着四个来历不明一身破烂的人这么兴师动众,到底为了什么?
刘挽摆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向门外走去。薛暗等人见简已经答应,也不多说什么,跟在他身后一齐出了门。门外停了一辆马车,是为他们准备的。简眉梢轻挑。看来他是有备而来,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他盯上的?拂开了垫脚的小厮,简利索地跳上了马车。薛暗倒是毫不客气地踩着小厮的腿上的车。简啧啧两声。“你跟他计较什么。”他明明不是个喜欢摆谱的人,这么做,是气刘挽什么?薛暗没答话,瞟了一眼前面刘挽的马车,挑开了车窗上的帘子。“正好可以看看契冲的样子。”
马车动了起来,彤云和诛夜却没有上车,跟在旁边快步走着。简第一次感到了他们阶级上的差异,有些不舒服。“上来。”他对着他俩喊道。彤云像是受了惊吓。“王,彤云怎么敢跟王坐一辆车。”
“上来!”简冷着脸命令到。
彤云咬咬下唇,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
“要我下车亲自把你扔上来吗?”
彤云摇头,用剑一掀门帘,不偏不倚地跳上了行进中的马车。
“诛夜,你也上来。”
诛夜朝后头看了一眼。“王,诛夜先离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不等简应允,他便一晃,没了踪影。可是不久,门帘被突然掀起,诛夜跳了进来,稳稳地坐在了车厢里靠外的地方。没人问他去了哪里,因为知道,即使问了他也不会说。简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极淡,可是他还是好像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我就说他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偏执狂。”秋闱又不打招呼地乱跑出来。“还不如叫他继续躲在暗处呢。”
第四章(契冲篇)
原本以为,既是顶着爵位,又被封在了橘城这样富庶的边陲重镇,刘挽的府第怎么都该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却不曾想一下了马车,看见的竟然是座再普通不过的宅子。朱漆大门斑斑驳驳,扣手被磨掉了铜色,露出了包在里面的粗铁。进了门,没看见任何的奢华痕迹,空荡荡一个大院子,走道以外都长满了杂草,绿油油一片,夹着星星点点的野花,荒凉中透着生机无限。
四人被请进客厅,简与薛暗并排坐在对着窗的一面,中间隔了一张略嫌小气的高脚方桌。彤云和诛夜站在他俩身后。简以袖子做遮挡,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响声清脆空洞,是劣等的木材。一个家臣打扮的汉子端着茶具走了进来替他们倒茶,动作粗鲁,背上还背着一柄巨斧。简轻啜了一口,好苦!还涩的很。
刘挽喝了一口茶,冲简歉意地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把府里的家丁丫环都遣了好让他们逃命去,今天贵客到,却临时调不出人服侍,只好由这些粗汉伺候着,还望二位见谅。”
简看看薛暗,见他一点没有跟刘挽搭话的意思,两眼望向窗外连瞅都没瞅一下桌上的茶,便也沉默,识相地配合他。
刘挽受到了冷落,却一点没表现出不悦,反而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单刀直入地切入了主题“当下的形势和本侯的情况想必各位都已听说,我想咱们没有必要绕圈子,今天请各位来,是想请你们助本侯一臂之力,保住橘城,保住城中的百姓!”
简忍不住轻笑。这刘挽也太直接,连基本的寒暄都免了。“恐怕不行,我们有要紧的事要去泰安城。”他不客气,自己当然也没必要对他多客气。何况看薛暗的脸色,他还真不敢跟刘挽多说废话。
刘挽像是没听到简的话有多么不敬,还是那么不气不脑地说道“去帝都,无非也是为了救国。橘城是契冲的领土,城中居民是契冲的臣民,那为什么要放下这里奔去泰安城呢?难道你的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