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人间路 by 朱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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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人间路 by 朱雀恨-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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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计较什么?他抬一抬手,放开一只牲畜,他知道这牲畜恶贯满盈,天网恢恢,用不着他裴公子亲自动手。
可是,是谁说〃我活一天,便会好好待你一天。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可以看着,一天一天看下去,看满一百年。〃?
是谁说〃这只狐狸爪子,我要抓一辈子。〃?
山盟海誓、言犹在耳,而他与他,已经不相关。
顾言雪不由大笑。甜言蜜语他原本不信,凡夫俗子他更不放在眼中,可此时此刻,为何心如刀割?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这个人以柔情为线、软语为针,穿筋锁骨将他钉住,又或者,他根本未费一针一线,说到底是自己作茧自缚。
情罗爱网销魂蚀骨,割舍不下,便只有拚死挣出。
〃噗--〃
顾言雪捏住剑尖,用力一带,将那一泓秋水引入了自己的胸膛!
长剑切进肌肤,清凉沁人,并无想像中的痛苦,也是,心已痛彻,皮肉之苦又算些什么?
裴鹤谦万万料不到这一着,骇得魂都飞了,长剑脱手,砸在地下。
〃裴鹤谦,我已还了你一剑,你把扇子还我,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顾言雪说到后头,已然气短,他闭紧了双眼,掩着胸趔趄后退,鲜血自指缝间汨汨渗出,月白的长袍一片殷红。
裴鹤谦心乱如麻,想去拉他,却被顾言雪拍开。
〃听不懂吗?把扇子还我!〃顾言雪怒视着他,一双眸子寒光凛凛。
衙役们见顾言雪受了重伤,悄悄招呼兵丁,以合围之势,一步步逼了过来。年轻的衙役贪功心切,照准顾言雪的后心,掷出一柄飞刀。
裴鹤谦见势不好,拖着顾言雪就地一滚,躲开了刀刃。他刚吁出了口气,只觉胸前一动,低头看去顾,言雪的手已探进了他的怀中。
裴鹤谦心道不好,想去拉他,顾言雪已抽出了折扇,朝人群冲去。
顾言雪手腕翻转,扇子舞出一片金光,初时那光不过碗口般大,眨眼便有伞面大小。众人这才看出一些端倪,想要逃却来不及了。只听〃嗖〃的破空声响,金光向人堆里射去。
衙役们腿脚酸软,等那光切到颈间,才明白过来,这扇子已变了一柄宝剑!
裴鹤谦呆住了,眼前的人是顾言雪吗?不,这是恶鬼修罗!随着那白影手起剑落,一颗颗人头滚落地下。
寒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中,顾言雪拄剑狂笑,他的脸上、身上溅满了血点,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死去的兵丁在地上抽搐,活着的连滚带爬,四散奔逃。
第八章
〃妖孽!〃
半空响起一声断喝,鹤谦举目望去,院墙上立了三道人影,两个童子各执一盏宫灯,双星拱月般围著名道士,那道士仪态端方,衣袂当风,翩翩然颇有仙姿。可这神仙似的人物,容色却是不善,指了顾言雪厉声呵斥:〃好个妖物,杀良民、斩官差,欺杭州无人吗?我玉矶子倒要来领教领教。〃
顾言雪闻言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紫云观的老贼!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过是为灵珠!〃
玉矶子从童子手中接过灯盏,双臂一振,两盏纱灯疾飞若电,直奔顾言雪的面门。
顾言雪不敢怠慢,挥动宝剑,削飞了一盏纱灯,再要去削另一盏,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处,略一愣神的功夫,纱灯已掠到了跟前。
顾言雪拧身闪躲,纱灯擦着他面门过去了,可谁料那绢纱的灯罩却忽地散开,变作一张轻薄的罗网,兜头盖脸罩了下来。
顾言雪再想要躲,却来不及了,随着玉矶子一个〃收〃字,那层薄纱把他死死裹住,横经纵纬嵌入皮肉,将他勒得鲜血淋漓。
眼见顾言雪被勒成了一个血人,裴鹤谦再也看不下去了,飞扑过去,死命撕扯他身上的纱罗,扯了两把,罗网未破,两只手已被割得伤痕累累。
玉矶子见状冷笑:〃好个多情的裴公子,他害你兄嫂,你还救他?〃
裴鹤谦也不理会,手里扯着纱罗,一双眼望定了网中的人,低声道:〃有我在,别怕。〃
顾言雪怔怔看着他,忽地阖上眼皮,一滴泪自眼角沁出,和着鲜血滚落腮边。
裴鹤谦心如刀绞,也不知是疼他,还是恨自己。手下的丝网韧如钢线,如何扯得断了?裴鹤谦不知该怎么救顾言雪,甚至不知该不该救他,可看着那人身陷囹囵、满身是血,胸中便痛似油煎。
这就是情爱吗?明知他狠似蛇蝎,明知他罪有应得,却是舍也舍不得,放也放不下。早知情爱会叫人如此痴狂,裴鹤谦宁可当日未遇着这人。若未相逢,便免了今日之苦,可若未相逢,便也没了往日之甜,没了柔情蜜意、生死相缠,这一世又有什么滋味?
玉矶子见他两手是血,仍不舍不弃,不由冷笑:〃我这仙家宝物,岂是你赤手空拳可以破的。。。。。。〃
话音未落,裴鹤谦的指尖忽地爆出簇金芒,〃哧啦〃一声,铜罗铁网应声而裂。
眼看法术被解,玉矶子又惊又怒,双手一挥,一道道灵符足自他袖间射出,如飞花乱雪,朝二人身上扑来。
裴鹤谦不及细想,以指为笔临空书符,但见他指尖过处,便有金光闪动,一笔勾完,一条金龙横空出世,低吟长啸,朝着玉矶子飞扑过去。
金龙虽是来势汹汹,玉矶子却也不慌,敛息宁神颂念法号,银光过处一柄宝剑已在手中。
等那巨龙到了面前,玉矶子仰起头来,手起剑落,直刺龙眼。
巨龙惨叫一声,化作漫天金星,随着冷风散入夜空。
裴鹤谦再想书符,划了几下,却不见动静,他自知不是玉矶子的对手,一面节节后退,一面张开手臂,将顾言雪掩至身后。
玉矶子指了裴鹤谦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贫道面前卖弄?我念你为妖孽所惑,偶迷本心,不与你计较。快快交出妖狐,不然连你一块儿斩了!〃
见裴鹤谦不为所动,玉矶子掠下墙头,手中的宝剑疾出如电,直奔裴鹤谦的前心。
剑尖碰到裴鹤谦的前襟,只听〃啪〃的一声,裴鹤谦胸口竟窜出了一团金光。
说时迟、那时快,这金光如一道火线,沿着剑身直烧过来,玉矶子只觉虎口灼痛,胸口如受重击,当下倒退出三、五步去,宝剑也脱了手。
玉矶子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稍一回神已明白过来,这裴鹤谦怕是有宝物护体,与其跟他对招,倒不如拿顾言雪开刀。
思量已定,玉矶子挺身又是一剑,明取裴鹤谦的咽喉,到了半路,剑锋一转直扑顾言雪而去。
裴鹤谦大惊失色,再要回护,已来不及了,只听〃噗〃的一声,宝剑钉穿了顾言雪的肩胛。
〃雪狐!〃
〃是狐狸啊!〃
躲在树后的兵丁纷纷探出头来,指着院中,惊呼连连。雪地里,中剑的少年已变成了一只满身血污的白狐,那狐狸呲着口利牙,一双碧眼如同鬼火,幽幽渗人。
〃都看到了吧?〃玉矶子指了雪狐喝道:〃这是只杀生害命的妖狐,贫道今夜便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说着仗剑又刺,可这一回,他的宝剑却落了空,千钧一发的当口,裴鹤谦抱住狐狸,滚了开去。
〃裴公子!你在做什么?〃玉矶子执剑逼近,回身指着裴鹤谨、罗氏的尸身喝问:〃那是你的亲哥哥、亲嫂嫂!你不为他们报仇,反要维护妖狐!你还算个人吗?〃
墙头的童子也翩翩下掠,舒臂展袖,织出一圈薄薄的纱网来,将裴鹤谦跟雪狐圈在中间。兵丁们见那一人一狐陷入绝境,胆子也大了起来,操着兵刃围上前来。
玉矶子叹了口气:〃单为个色字,你便要背弃人伦吗?他再是好看,也是一只狐狸,禽兽之心险不可测。今天他能杀你兄嫂,来日便能杀你!〃玉矶子朝着裴鹤谦伸出手来:〃欲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它,到我这里来。〃
裴鹤谦望着玉矶子,他很清楚,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救不了顾言雪。玉矶子给他的,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为了道义也好,为了一己的性命也罢,他都该交出顾言雪,为兄嫂报仇。可玉矶子要的究竟是什么?真是替天行道,还是为了精怪腹中的灵珠?沈姨娘的惨状历历在目,裴鹤谦不得不疑。
裴鹤谦不禁搂住了狐狸,指底的皮毛光润如丝,小东西蜷紧了身子,缩在他胸前,裴鹤谦可以感觉到它的心跳,激越不安,脆弱无助。
等了半天,也不见裴鹤谦松手,玉矶子不耐烦了,皱了眉问:〃裴公子,你放是不放?〃
裴鹤谦拥着狐狸,咬牙不语。玉矶子冷笑一声,冲童子使个颜色。童子们会意,手中的罗网越收越紧,兵丁们见势也越凑越近,嚷嚷着:〃剁了!剁了!两个一起剁了!〃
玉矶子晓得裴鹤谦身上有些古怪,怕再吃亏,不敢轻易下手,执了长剑从旁观望。兵丁们却不知其中奥妙,这些人素来欺软怕硬惯了,起初还有些忌惮,再三挑衅后,确知狐狸被打回了原形,再横不起来了,顿时有了底气,胆大的便拿了刀戈对着那一人一狐指指戳戳。
裴鹤谦知道顾言雪伤重,再受不得罪,死命将它护住。他背后立着条莽汉,见此情形更是来气,照着裴鹤谦的脊梁就是一刀。
裴鹤谦听到风声,抱着狐狸就躲,奈何四下里围了罗网,躲不利索,后腰被拉开了一条血口。
玉矶子见了,心下登时通明,朗声道:〃他背后是空门!〃
那些兵丁见着血,便跟苍蝇见了腐肉一般,再听到这句话,更是群情激奋,一个个执刀挥戈挺身而上,恨不能将裴顾二人剁成肉泥。

突然平地刮过一阵怪风,漫天的雪雾迷了人眼。众人惊叫不迭,裴鹤谦却是喜出望外,果然,耳畔响起声低斥:〃臭小子,跟我来!〃
这风来得蹊跷,玉矶子怎不知其中厉害,急忙稳住身形,运气推掌抵御狂风,好不容易压住了怪风,却见雪散雾开之处,几道影子拔地而起,倏忽之间上了青天。
玉矶子忙带了两个童子,乘风踏云,追击而去。
再说那玄真子,一手抓着杜震威,一手拽了裴鹤谦,穿云度雾一路西奔。
玄真子的身手原不在玉矶子之下,可他带了两个累赘,难免吃亏。不一会儿玉矶子已经追到,随着阵〃刷刷〃的急响,无数条金丝如灵蛇般窜来,拦住了去路。
眼看着追兵已至,玄真子却不慌乱,回过头来,嘿嘿一笑:〃老邻居,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玉矶子闻言一怔,等看清了他的面目,冷哼一声:〃玄真子,你不是不理三界的散仙吗?怎么跟这些妖怪混到了一起?〃
〃是,三界是非与我无关,不过么,〃玄真子冲着裴鹤谦努了努嘴:〃谁要伤了这小子,我跟他没完。〃
〃好大的口气!〃玉矶子冷笑,双掌一翻,那些金线如获号令,朝玄真子他们纠缠过来。
杜震威不由着急,连踢带扭想挣开金线,不料他越是挣扎,那些金线盘得越紧。
跟那哇哇乱叫的杜震威比,玄真子可谓气定神闲,等三人都被裹成了金茧,他朝左右各喷了一口气,只见他气息到处,一条条金线如遇刀切,齐刷刷绷断,而他便藉着这索断弦绷的弹力,带着众人落到十丈开外,身子一纵,冲进了一团浓云。
玉矶子急忙跟上,可进了云阵才发现,周遭俱是雾气,莫说是抓人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好容易钻出云团,玉矶子举目再看,远处一个小黑点已渡过了西子湖,飘飘悠悠落到象鼻峰上。
且不说玉矶子如何懊丧,单说玄真子,一手抓着杜震威,一手拽了裴鹤谦,在象鼻峰上拣了处平地,落了下来。
杜震威被玄真子拖着飞了一夜,早累坏了,坐到在地上呼呼直喘。裴鹤谦也拣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撕下一截衣袍,替狐狸裹住伤口。
玄真子不由喟叹:〃冤孽,你到底舍不得它。也罢,杭州太险,你带着它回仙霞岭吧。〃
裴鹤谦怔了怔,苦笑:〃我怎么能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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