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暮商顿时脸色铁青:“唐欢!”
唐欢大笑起来,最后还是丁沂开口了:“唐欢,你今天到底是被谁弄成这副德行,跑这儿来看热闹来了?”
(32)
唐欢的笑声嘎然而止,丁沂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居然会在唐欢脸上看到类似尴尬、愤怒或者说…难堪的神情?
这男人不是现在狂到谁都不放在眼里么?
“一个疯子!”唐欢恶狠狠的说,“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丁沂瞧瞧他,是够狼狈的,活脱脱一副刚刚被人打劫过的样子。凌峭刚晕过去,唐欢就按着门铃跑过来了,满脸的晦气。
丁沂想,搞不好他是来避难的吧?
能把唐欢搞成这副样子,丁沂想,对方不知是何方神圣啊。
“别岔开我的话题。”唐欢显然不愿多说自己的事,他看了丁沂一眼,又看了颜暮商一眼,不怀好意的笑,“我刚说的话,算数着呢。丁沂,你真要张开眼好好看清楚这个男人,他浑身上下哪里数得出一个好来?”
颜暮商冷声道:“你身上就能数出个好来?”
唐欢哼了一声:“至少我不会钓着一个,还看着一个。像你这种人,活多少年都是白搭。当年害了我不够,现在又加上一个凌峭。你还折腾啥?”
“我和凌峭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我和丁沂的事不用你管!”
丁沂终于发作:“你们都给我闭嘴!”
两个人住了嘴,互相阴沉沉的看着对方。
丁沂按着太阳|穴,满脸的疲惫。他先望向唐欢:“你别来添乱了,你要我选你?我选你干什么?你想告诉我你爱上了我吗?”
唐欢居然给他点点头:“你觉得没可能吗?我当年品味太差,才选了那个男人。现在看来,其实我们才最合。人家说先了解再恋爱比较保险,我们已经具备了先决条件了,只剩下调整个心态来谈恋爱了。你看,我起码不会见一个爱一个。”
“你拿我来消遣?”
“怎么会?”唐欢委屈的看着他,“我很认真啊。丁沂,我发觉这么多年过去后,你居然变成了我最中意的类型。又理智又稳重,私生活也相当检点。居家型的男人我最喜欢了,我保证你选了我,我一定也会对你一心一意。”
丁沂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你真不是开玩笑?”
唐欢竟然会认真的表示要追求他?不计较过去他对他的那些伤害了吗?他愧疚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现在坐在他面前,说中意他,要和他谈恋爱?
今天是大家集体抽风,都不在状况中吗?
颜暮商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你是拍戏拍多了,把自己给拍进去了吧,唐欢?你恨我也恨丁沂,见不得我们在一起,非要来捣乱是不是?你喜欢上他了?笑话,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次回来忽然就一见钟情了么?”
唐欢慢悠悠的回答:“是又怎么样?感觉这种东西,来了就来了。我就是发觉丁沂很对我胃口,想要追求他,你有什么不满意么?”
颜暮商冷冷的道:“可惜他恐怕喜欢不上你,你是他心里的一道疤。伤疤你懂么?就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要不是这次你回来非要见他,他连见都不想见你。你还要要他喜欢上你?你可够恶毒的。”
“哦,这样啊。”唐欢笑起来,刻薄的回道,“我是他心中的疤,难道你就是他心口的一抹朱砂痣?他不愿意面对我,难道就愿以面对你?他不想见你你都强迫他面对你这么多年,你比我更恶毒吧?”
“我说你们两,是来讨论谁比谁更恶毒的么?”丁沂冷冷的打断了他们的话,“我们三个,现在坐在这里说这些话,是不是太可笑了?”
他们三个之间,原本就是一笔一塌糊涂的烂帐。
唐欢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受害者了。他以全新的姿态出现,摈弃了过去,成了一个脱胎换骨的唐欢。也许经过这些年,他确实是从那场伤害中走出来了。他现在把丁沂也当成一个全新的丁沂,重新认识,重新展开追求。
可是丁沂,从来没有从过去走出来过。
他和颜暮商,都是一边想竭力忘记过去,一边却又死抓着过去不放的人。唐欢是他们之间的禁忌却也是他们之间的牵绊,如果这个存在忽然消失了…那些痛苦的,愧疚的,却又刻骨铭心的回忆都一瞬间可以灰化了…那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丁沂忽然发觉,如果他和颜暮商都可以像唐欢一样,重新开始生活,把以前互相的伤害都忘掉,那么他们之间,同样就连那种羁绊,那种或许可以称之为“爱”的感情,也不会存在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那种纯粹的感情存在于他们之间。
爱与恨是相伴相生的,他和颜暮商真要走到一起,不知道互相又会如何折磨对方。他们之间的爱,永远是曾经加载在对别人的伤害之上的。这种如同烧刀子一样割人的感情,他要得起吗?
他可以漠视良心的不安,伸手去要吗?
“我们都需要冷静。”丁沂缓缓的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唐欢,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和你之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产生感情。你可以忘了那些过去,可是我不能。你能原谅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你要爱上我…我承受不起。”
唐欢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关系,我耐心好得很。”
丁沂转过头,看着颜暮商:“至于我和你…”,他顿了顿,苦笑道:“我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和你…在一起…不是更像天方夜谈么?”
(33)
颜暮商沉默,丁沂说得很对,他们在不痛不痒做着朋友的这些年里,任何无关紧要的话题都能说,就是这三个字,从来说不得。
在一起。
不是像朋友那样,偶尔见个面,或许还能一起吃个饭,互相说些有的没的,知道彼此都在这个城市,知道对方最近过的如何,互不干涉。而是像情人那样,每天见面,只要不出去应酬就一定会一起吃饭,互相说的都是最隐秘的话语,知道彼此就在身边,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的近况,水|乳交融。
多么难以想象。
茶几上的水壶空了,丁沂起身去厨房烧水。
唐欢和颜暮商面对面的坐着。他们曾经是情人,或许马上就要变成情敌——仔细一想,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可笑,不是情人就是情敌。
十七年前,他和丁沂还是情敌呢。
“他躲到厨房里去了。”唐欢望了厨房一眼,笑了笑,“大概是真的很苦恼吧?我倒没有想到,过了这些年,他胆子小了这么多。”
颜暮商又开始抽烟,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一直是这样子。”
丁沂一直是这样子,念书的时候就看起来很厉害,打架也够狠,甚至还敢强暴他。可是就偏偏不敢承认喜欢他。而后过了这么多年,他看起来更成熟,举手投足都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模样,可还是不敢承认,喜欢他。
表面坚强而内心懦弱,瞻前顾后,畏缩不前。
“其实我倒觉得没必要这么多顾虑。”唐欢耸耸肩,“又没杀人又没放火,我都说我不介意了,他还在东想西想的想些什么?凌峭么?人家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失个恋又不会去死,他至于把自己当个杀人犯一样么?”
颜暮商失笑:“你这是要劝他跟我在一起么?”
唐欢冷笑:“我没那么好心——只不过,的确是替你们累。”
如果是他,才不要这种磨心磨力的感情。爱情么,那应当是简单的,纯粹的,因为喜欢而在一起,合则聚不合则散,多么干脆利落。他用自己的切肤之痛换来的爱情观,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顺从着自己的心意,追逐着自己想要的爱情,过得潇洒从容。
谁会为了个抛弃过自己的男人,就一辈子叫自己不好过呢?
“你说的对。”颜暮商慢慢的说,“的确是很累。可是,你要明白,这么多年都耗进去了,换了谁都没力气能再爱上一个人了。”
颜暮商这句话说得很慢,每个字就像刀子一样不轻不重的割着他的灵魂。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爱上其他人。他抢了丁沂的女朋友时,他举行婚礼时,他并不是仅仅怀着报复的念头而这么做的。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舍得拿自己的婚姻做报复吧。
然而还是不满足,结婚后就发觉自己开始厌倦。就好像一个十几年来只抽一种烟的人,忽然强迫他改抽另外一种烟,痛苦不堪。
然后颜暮商想,或许是口味不对,或许是仍旧没有遇上合适的…他从那段婚姻中跳出来,继续挑挑选选,在一段又一段的爱情中沉沉浮浮。后来他遇上凌峭,他忽然发觉这是个多么单纯的男孩子,又是个多么需要他保护的男孩子。他告诉过自己,要好好对他,也许再不会找到更适合他的情人了。
若他曾经能那样爱上一个人,那么他一定也能爱上凌峭。
“所以,你发觉不论你尝试过多少场恋爱,仍然不满足,仍然得不到心安,对不对?”唐欢轻轻的说,“你发觉那个人已经埋在你骨子里了,你的热情已经消失了。你从别人身上得不到爱情,你上瘾了,根本戒不掉。”
多么的…愚蠢啊。
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为了逃避这份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的感情,为了当年近乎愚蠢的那份伤害,硬生生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七年?能有什么样的感情,经得起这样的煎熬?
他明白了,这两个人,不论欺骗着自己爱上谁,都会是对那人的折磨。
可是这世界上呢,却偏偏就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唐欢就是头一个。爱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没有先来后到的理,凌峭还不肯放弃颜暮商呢,他干吗要乖乖把丁沂就这么让出去?
丁沂要和颜暮商在一起,太沉重。不如他,他的感情直接明了,他不再执着于过去的那些伤害,他可以和丁沂重新开始。
那是颜暮商和丁沂之间永远不可能的。那是他唯一的胜算。
“我们走吧。”最后还是唐欢站起了身子,“丁沂需要冷静,我们呆在这里,他恐怕会更苦恼。不论你想怎么样,你总要给他时间考虑。”
颜暮商默默的跟着站了起来。
他走出了第一步,打破了这个僵局。但是接下来如何,要看丁沂。
他忽然觉得有些轻松,无论如何,这么多年来他总算第一次不再强迫着自己伪装下去,总算可以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看了凌峭的房间一眼,满心歉然。
伤害了这个无辜的男孩子,他知道自己的确很恶劣。可他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爆发,迟早有一天,凌峭还是会发觉他的心,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他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也可以给他任何补偿。只要凌峭肯原谅他,他会和丁沂同样的好好对他,照顾他。只是抱歉,他没办法再给他所谓的爱情了。
丁沂站在厨房,茫然的盯着那只冒着热气的水壶。
他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客厅里的那两个人,他的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他不知道客厅里那两个人在他离开后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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