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向东摆摆手:“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晖哥是不是受伤啦?”
倪晖手上的伤口已经在警察局里包扎过了,手臂上缠着一圈纱布,他看了一眼,摆摆手:“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水向东问:“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吧?”
水向阳跳起来:“哥,我去,我把菜热一下,跟快就好了。”
水向东看见弟弟那么积极主动,便也不再坚持,今天经历的事太多太震撼,他觉得身心都有些疲惫。他转过头去看倪晖,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里捧着那些玛瑙珠,眼睛直直地盯着茶几的某处,不知道是在发愣还是在想什么。
水向东有些心疼地抬起手摸摸他的后脑勺,任谁被人追杀,又亲眼目睹凶手死在自己面前都会难以承受吧,别说活了两辈子四十年,就是活了八十年,恐怕也没法承受。
水向阳在微波炉前热菜,回头看见客厅里的两个哥哥,大哥那动作似乎十分亲昵,就像平时摸自己,但是感觉又有点不一样。
倪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珠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感觉从头发到脚指甲都灌满了疲惫感,那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他闭着眼睛,想起倪曦摔在地上抽搐的样子,虽然自己对他恨之入骨,却完全没有办法觉得高兴或者轻松。他想不通,倪曦这又是何必呢,他也不过是倪卫扬不负责任的产物,他完全没有必要变得那么极端,做个普通人不是挺好的吗?
倪卫扬就算是生意破产,大不了从头再来,谁一辈子就不摔几跤呢,但是他们的神经脆弱到了极点,不肯承认失败,不肯面对艰难困苦,什么都想走捷径,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别人身上去,这也未免太扭曲了。倪卫扬到底是个怎样失败的存在,又把倪曦教成了这样一个失败品。
水向阳说:“哥,饭好了,你们来吃饭吧。”
水向东将自己的上衣扒下来,衣服上沾了倪晖的血,他将衣服扔在地上,起身:“倪晖,吃饭去。”
倪晖躺着没动,水向东伸出手,拉着他站起来:“去吧,吃了饭好睡觉。已经两点了。”
倪晖浑身无力,最后在水向东的拉扯下,勉强站了起来。
水向阳帮他们盛好饭,坐在桌子边看他们两个吃饭。水向东看着弟弟的肿泡眼:“阳阳,你去睡啊,你身体不能熬夜。”
水向阳打了个哈欠,捧着脸:“我睡不着。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倪晖眼珠子转了一下:“周末我们搬家,回珑山小区去住吧。”
水向东点点头:“好。”他转过头对弟弟说,“以后不会有人来杀我们了,那个人都死了。”
水向阳还是有点不能放心的样子:“那还会不会有别人?”
水向东看了一眼倪晖,然后说:“不会了。他是你晖哥爸爸的儿子,是个变态,他爸爸坐牢了,他怪你晖哥害得他没好日子过,心怀不满,所以来报复他。”
水向阳张大了嘴:“晖哥爸爸的儿子,不就是晖哥的哥哥或者弟弟?”
水向东说:“是你晖哥他爸的私生子,出轨和别的女人生的。他们都心理变态了,不是正常人。”
水向阳还想问什么,水向东跟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倪晖,水向阳觉得最难过的肯定是倪晖,所以闭了嘴,不再追问。
水向东将弟弟去赶睡觉,和倪晖慢慢吃完饭,他将桌子收了一下,碗筷放着等明天阿姨来收拾。倪晖坐在饭桌上,将手放在桌子上,脑袋搁在上面,眼睛还是发直的。水向东过去揉揉他的头:“别想了,往好的方面想,以后再也没有人阴魂不散地惦记着我们了。”
倪晖抬起头看着水向东:“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水向东将他的脑袋揽在自己肚子上:“人性的劣根性所致,别多想,这件事,你没有任何错处,要说做错的,就是你爸,他是这所有罪恶的根源。”
“我恨他!”倪晖咬牙切齿地说。
水向东轻轻抚摸着他:“别想太多了,不要被仇恨充斥了你的内心,我希望你永远简单快乐。”
倪晖闭着眼睛,耳畔传来水向东的脉搏声,感觉稍稍安心了一些。
水向东说:“去洗澡睡觉吧。”
倪晖起身,垮着肩膀,低着头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受到伤害和饱经委屈的孩子,水向东心疼得不得了,倪曦虽然死了,但是倪晖心里也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水向东洗漱完毕,看见倪晖的房间还有灯光从门缝下泄漏出来,便拧了一下门把手,倪晖已经换上了睡衣,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侧躺在床上,就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
水向东走过去:“倪晖,你是不是害怕?”
倪晖没有做声,水向东说:“我们明天就搬家吧,我请一天假,把珑山小区的房子收拾出来,明天就搬过去。”
倪晖没有反对。水向东在床边坐着:“你要是害怕,我陪你一起睡吧。”
倪晖终于“嗯”了一声。
水向东走过去将门反锁上了,然后爬上了床,熄灭了床头的灯,在倪晖旁边侧躺下,拉了一点被子搭在自己身上。
倪晖转过身来,面向水向东,将额头靠在水向东身上,身体依旧蜷缩着,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热和心跳,这样令他终于感觉到不那么恐慌和害怕。
水向东看着这样依赖自己的倪晖,却生不出来半点欣喜,他多么想让倪晖永远没有心理负担,无拘无束地活着,而不是背负着别人的鲜血和生命活着,他想要替他消除这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水向东轻抚着倪晖的背:“别怕,我陪着你,睡吧。”
两人相拥,几乎一夜无眠,到天快亮时,身体实在疲惫之极,才沉沉睡去,早上在水向阳的催促声里醒来:“晖哥,你去上学吗?”
水向东睁开眼,看着怀里蜷缩着的倪晖还在熟睡,考虑是不是要给他请一天假,倪晖的眼睫毛动了一下,然后睁开来了,看着眼前的一具雄壮的男性躯体,仰起头来,看见水向东,然后转过身躺平了。
水向东看着眼睛下面还泛着青黑的倪晖:“今天在家休息吧,不去上学了。”
倪晖说:“去。”声音暗哑的,他清了一下嗓子,大声说,“阳阳,我去,等我一起。”
水向阳便坐在沙发上等倪晖,眼睛直直地看着电视里的早间新闻,电视里正在播报昨晚小区里的凶杀案,水向东一开门就看见了,对水向阳说:“阳阳,换个台!”
水向阳回头看见他哥从倪晖房间里出来,吃惊得张大了嘴:“哥,你怎么在晖哥房间?”
水向东看了眼还在找衣服穿的倪晖,顺手替他将门带上了:“他昨天被吓着了,我陪他睡。阳阳,我今天在家搬家,搬到珑山小区的房子里,你中午回来收一下你的衣服。”
水向阳不解地看着他哥:“为什么今天就要搬家,不是周末吗?”
“这边发生了不好的事,我怕你晖哥心里老是想着那件事。越早越好。”水向东走去洗漱。
水向阳想想也是:“哦,好。”
这天水向东叫了钟点工阿姨一起,去将珑山小区的房子收拾打扫了一下,当初他们搬走的时候,除了倪晖的换洗衣服和电脑,房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搬走,现在要回来,依旧很方便,只需要将衣服和电脑书本搬回去就行了。
他们花了一天时间就搬好了,晚上倪晖和水向阳就回到了珑山小区。
水向东打电话跟陈丽萍说了这件事的始末,陈丽萍听到这件事,吓得血管都要爆了:“天哪,天哪,怎么这么恐怖,小晖没事吧?”
水向东说:“阿姨,他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
陈丽萍非常后怕:“怎么两父子都那么变态啊,就知道拿刀子砍人,早知道就把小晖带过来了,幸好没事,万一有事,我可怎么办。这事有没有告诉倪卫扬?”
水向东说:“没有。我不打算告诉他,警察局应该会通知他吧。”不知道倪卫扬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死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也变态得想给他的变态儿子报仇呢。
陈丽萍说:“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的。等哪天我回来了,我去跟他说,他要是有脸来找倪晖算账,我就拿刀砍死他!”
水向东赶紧安抚她:“阿姨,您别紧张,他现在还在监狱里关着呢,起码还要十几年才能出来,您现在不用担心。”如果倪卫扬还执着于帮倪曦这个变态报仇,那就是自寻死路,老天爷想救也救不了了。
水向东也通知了张勇搬家的事,张勇笑他:“你们这是干嘛呢,搬来搬去的,跟扮家家酒一样,不嫌麻烦。”
“只要倪晖住得舒心,搬哪儿都无所谓。”水向东说,倪曦的事他们不打算告诉大家,不让大家都蒙上阴影。
张勇笑道:“向东,你怎么对倪晖想跟对女朋友一样啊,他可是个男的,有必要那么宠着吗?”
水向东差点张口就想说,我愿意宠,宠上天都行。但是他现在跟倪晖这种状况,根本还不到跟朋友们摊牌的时候,以后再说吧。“哎,其实是这边房子进了个小偷,治安不好,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哦,这样啊,丢了什么东西了吗。是该换个地方。”张勇信以为真了。
那辆被倪曦撞坏的车水向东送去了修理厂,陈丽萍和倪晖都坚持把那车子给卖了,省得看着闹心。陈丽萍让倪晖将静安小区的房子也卖了。倪晖说暂时不卖,等以后再卖。房子一天一个价,现在卖了有点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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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走出阴影
搬了家;换了环境;倪晖头顶的阴云才慢慢消散开来;每天起来,觉得天空也逐渐明朗起来;不再有种压抑到如鲠在喉的感觉。
水向阳当时被及时赶回了家中,没有看到那幅惨状;所以这件事对他完全没有阴影,他像个开心果,叽叽喳喳地说着每天的趣事乐事,让倪晖发觉,原来生活还在继续。
某天早上,闹钟还没有响,倪晖睁开眼睛,有种从噩梦中醒来的感觉,他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然后铺开草纸,写了一幅大字“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一气呵成,看了看,觉得非常满意,然后落上款,准备拿去书画装裱店装裱起来,挂在房间里。
然后他去做了早饭,将水向东买回来的面包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又煎了几个鸡蛋,热上牛奶,将水向东和水向阳都叫了起来:“起来吃早饭了。”
水向东惊诧不已地看着倪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会做早饭:“你做的?”
倪晖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饭:“不然呢?”
水向东伸出手摸了摸倪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倪晖拍开他的手:“有毛病啊。我就不能做早饭了?”心里有点小得意,知道小爷也是无所不能的了吧。
水向东笑眯眯的说:“我还真没有见你下过厨,不过这鸡蛋煎得似乎还过得去。只是我担心,你放盐了没有?”倪晖肯起来做早饭,说明他今天的心情不错。
倪晖咬了一口面包夹鸡蛋,然后愣住了,说:“煎鸡蛋还要放盐的?”他从没下过厨,平时都是看着水向东做,觉得煎鸡蛋不难,况且也是真的不难,他听水向东说过,小火煎,就不会糊,他如实做了,确实没糊,颜色还挺好,就是形状有点散,他只顾着鸡蛋的火候了,没记起来还要放盐。
水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