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戚然长叹:「舍弟从小母亲亡故,是家母视如己出,抚养成|人,家母年事已高,非常想念舍弟,以至精神恍惚,请堡主让舍弟回家探望家母,日后若他还想追随堡主,苏某绝不阻拦。」
楚风良冷笑:「好一个视如己出,抚养成|人,把三少爷抚养成体弱多病,不能习武吗?」
二哥默然不语,为难地看向身后。
武当掌门空静道长上前施礼,寒暄了几句才道:「苏盟主武功极好,人品又佳,贫道虽然落败却是心服口服,今日盟主相求,贫道断不能推托,可否请堡主给贫道一个人情,让三少爷随盟主回家探母。」
少林方丈了凡大师频频点头:「不错,听说黑堡通缉三少爷两年,就算三少爷有得罪之处,黑堡在武林何等威名,何必难为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老纳已答应盟主为三少爷求情,也请堡主给老纳这个薄面。」
其它人也如是说,语气虽然客气之极,却都要向大哥讨个人情。
我心头一惊,二哥必知大哥不肯答应,如此这般,竟是要大哥得罪天下武林吗?
大哥轻轻拍了拍了我的手,向那几位武林名宿拱手施礼:「非是在下不给面子,此事乃是在下私事,与武林无干。我知诸位前辈宅心仁厚,担心慕然的安危,在下保证,断不会为难于他,若他想去探母,我会带他前去。今日是我等失礼,日后诸位如有差遣,黑堡必竭尽全力。」
楚风良傲然道:「黑堡之主,一诺千金,各位可以放心了吧。」
唐繁点头:「我以唐门执事者身份担保,三少爷绝不会受伤害。」
莫可问也道:「可问在丐帮地位虽低,也断不会坐视三少爷无辜受害。」
这莫可问也太谦了,丐帮最年轻的长老,帮主的接班人地位还低啊。
那几人面面相觑,不好再说什么,脸上均有些尴尬。
玉横波忽道:「何不问问三少爷的意愿?」
二哥精神一振,冲玉横波感激一笑,那玉横波立刻晕生双颊,目光盈然见喜,她身边的中年文士含笑点头,似颇为满意。
二哥殷切地向我伸出手:「慕然,这些日子,二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你,如今我们谁都不用怕了,跟二哥回家好不好?」
我心一颤,险险便要迈步向前,听得楚风良冷冷「哼」了一声,心中一凛,默默低下头。
「慕然,二哥无能,不能好好保护你,让你受苦了。」
二哥的声音还是像从前一样的温柔,却多了些许难抑的伤痛和厚重的沧桑感,我心痛难当,胸口如一把火在烧,忍不住弯下身咳了两声。
大哥揽住我,轻抚我的背,声音却冷峻异常:「你明知他无能为力,又何必为难于他?」
二哥仰天长笑,悲愤的声音道:「不愧是黑堡之主,真能颠倒黑白!你用诡计夺我山庄,驱逐我的母亲,囚禁我的弟弟,在我们逃脱后又苦苦追杀两年,现在却说我为难,哈哈,好一个为难——」
「二哥!」
二哥一向温柔俊朗,即便是当初落败,也未见他如此伤心癫狂,我的心似被揉成一团。
「盟主!」
玉横波待要靠近,却被身边的中年文士拦住,她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
良久,二哥笑声一顿,虎目含泪,颤抖着声音道:「慕然,你也认为二哥在为难你吗?」
我的身体随着二哥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大哥紧紧拉住我的手,怒道:「住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二哥挺直身体,定定看着我,断然道:「慕然,当日所受的痛苦和屈辱,今日二哥为你一并讨回。」
说着拔剑直指大哥,声音已平静下来,冷冽如冰:「素闻堡主武功盖世,苏某不才,恳请堡主赐教。苏某若侥幸得胜,请堡主放了舍弟,若不幸落败,今生今世再不见慕然便是。」
今生今世再不见我,二哥竟是要命相搏吗?
我只觉胸口炸裂般的疼痛,悲声大叫:「二哥,不要啊——」话音未落,只觉喉咙一甜,鲜红的液体从唇边呕出。
「然儿——」大哥一把抱住我,拿掉沾血的纱帽,急唤:「然儿!」
「慕然!」
二哥急冲过来,楚氏兄弟和莫可问一起出手拦住,几人战在一处。
我紧紧抓住大哥:「不要和二哥动手,求——你。」
唐繁急道:「不要讲话。」出手点了我几处|穴道,拿出一粒药丸放在我口中。
我恳求地看着大哥,大哥默然点头。
我勉力抬手指着正在交手的几人:「大哥——」
大哥叹道:「放心,我去叫他们住手。」
还未起身,忽听一个严厉的声音喝道:「还不快住手,你们想要慕然的命吗?」
那四人立刻各自退开,一人飞身落在我面前,叹道:「我还是晚了一步。」
我笑了,轻唤:「东篱。」
「慕然,」二哥看到我的样子,长剑砰然落地,想上前,却被拦住,只得焦急地问:「你怎么样?」
「二哥放心,慕然没事。」
二哥愤然把长剑一扔,嘶哑着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保护不了我的宝贝?」
我心中难过,险些又一口血喷出,强自咽下,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沈东篱。
他了然点了点头,朝大哥伸出手,大哥深深看了我一眼,将我放到东篱臂弯。
东篱扶着我,慢慢走到二哥身前,我伸出手,二哥紧紧握住,两行泪缓缓滑下脸颊:「对不起,我的宝贝,是二哥逼你太甚。」
我轻道:「慕然求二哥,再不要有以命相拼的念头,慕然最喜欢二哥了,二哥若死,要慕然怎么活?还有——」我用力喘了口气,微笑:「二哥掉眼泪的样子好丑,慕然喜欢英俊的二哥。」
二哥把手贴在我的脸上,含泪而笑:「慕然不怪二哥么?」
我闭了闭眼,仍挥不去心头的痛楚,怅然道:「我知二哥定有苦衷,但是慕然还是非常难过。」
「对不起,」二哥温柔的目光也染上痛楚,手指怕触痛我似的轻轻摩挲我的脸:「母亲想见你是真的,她怕你不肯见她,写了一封信,说你看了会明白一切。」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明白一切?我在心底叹息,虽然不知道二夫人了解多少,但是至少后山的阵法,她并不知情。
我深深地看着二哥,摇头:「慕然只要知道二哥不会害我就够了,其它人、其它事慕然不想知道。」
「不错,你我之间,原也不用靠这信来解释。」
二哥将信攥在手心,须臾,抬手一扬,雪白的碎片剎时飘满了天空,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如雪片随风而舞,硬是在浓烈的夏日,飘出继续冬的严酷。
那一瞬间,突然有些苍凉萧瑟的感觉,我闭上眼,轻叹:「东篱,走吧。」
东篱扶着我退开一步,朗声道:「慕然是安平王爷义弟,王爷爱之甚于性命,沈某奉王爷之命带他回王府,不能拜见诸位武林前辈,还请见谅。」
那些人均道:「沈先生太客气了,请先生代我等向王爷和郡主道贺。」
东篱微微一笑,二哥突然道:「等一下。」
楚风良怒道:「你还要如何?」
二哥不理他,拿出天蚕软甲和那两颗雪莲子,递给东篱,傲然道:「这是你们的东西,还你。」
东篱转头看了一眼莫可问,莫可问上前接过。
二哥恋恋不舍地看着我,当初给二哥雪莲子的时候,我也是这般看着他,那日一别,竟生出这许多变故。
我开口待要说话,东篱柔声道:「慕然莫要再开口。」
二哥退后一步,冲大哥道:「我不会放弃,你我来一场真正的较量吧,不是黑堡堡主对武林盟主,而是你和我。」说罢转身疾驰而去。
※※※
「慕然,尝尝这茶。」
我懒洋洋的靠在床上,笑道:「东篱总有花样,可惜碰到我这对茶道一窍不通的俗人。」伸手接过,一饮而尽:「这是不是叫牛饮?」
东篱朗笑:「泡茶、喝茶都是要怡情养性,只要我泡得高兴,慕然喝着好喝就好,管他什么茶道。」
我把玩着描金的细瓷茶杯,问道:「东篱这样疏于职守,王爷不会怪罪吧?」
这几日东篱放下王府的所有事务,专心为我调养身子,也幸好有他,我才能这么快就恢复。
东篱含笑轻抿了一口热茶:「慕然想说什么?」
我嗔道:「真是的,你就不能假装一下吗?什么心思都被你看透,让我没了说话的乐趣。」
「是没了戏弄人的乐趣吧?」东篱摇头笑道。
我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悄声道:「以东篱的本事,安平王爷还不手到擒来,为何东篱迟迟不下手?」
东篱放下茶杯,好笑地看着我:「那慕然也要告诉我,你怎样把那个沈闷的黑堡之主手到擒来的?」
我脸上一红,咬牙道:「楚风良这个大嘴巴。」
东篱大笑着抚了抚我的头发。
我顺势往他身上一靠,闭上眼轻叹:「和东篱在一起的感觉真好,为何我喜欢的不是东篱?」
东篱掩面做痛不欲生状:「慕然不喜欢我吗?我可要伤心死了。」
我笑,默默看着梁上精美的雕花,良久,叹了口气:「他们谁都不理我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是东篱一定不会这样。」
东篱揽住我的肩,柔声道:「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会好受些。」
我不禁流泪:「虽然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怪我,怪我水性杨花,怪我没有节操,怪我放不下那个却又招惹这个,怪我——」
「不是的。」
东篱轻抚着我的头发,温和的声音如清风徐来:「慕然是水,水有百态,或湖或江或海或小溪,或雨或雪或冰或霜露,在哪里都能随遇而安,都能呈现出极致的美。慕然不管过的多么艰难,都会笑着面对,从不记恨,也从不自寻烦恼。没有人会忍心怪你,只会心折。」
我呆了片刻,激动地抓住他:「东篱,东篱,我怕要爱上你了。」
东篱突然退开,从窗口飞身而出,柔和的笑声传来:「这句话东篱牢记于心。」
我一惊抬头,见大哥站在门口,脸罩寒霜,不禁心中叫苦,方才得意忘形,这下怕要吃苦头了。也罢,先下手为强。
我淡淡瞥他一眼,故作视而不见,看向窗外,欣赏院中有名的洛阳牡丹,可惜过了牡丹花开的季节,只有枝叶可供观赏。
大哥果然不能忍受我的冷淡,拥我入怀,叹道:「我还没气,你又在气什么?又想耍心眼哄我。」
我笑道:「大哥明知慕然的心思,却还上当,可不能怪我了。」
大哥苦笑:「小东西,你是吃定我了。」
我埋首在他颈侧,沉默了片刻,问道:「大哥怪我吗?二哥——」
「我怪。」大哥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伤感和惆怅:「我只怪为何留在山庄不是我,为何照顾你十年的不是我?我还怪——」
他的声音突然变硬,似从齿缝中挤出:「为何你能轻易对别人说喜欢,说爱,却吝于对我说一句?」
我靠在他怀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悠然道:「大哥不知么?那慕然岂不白白痛苦了?大哥真以为一个承诺就能留住慕然吗?何况是一个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许的承诺。黑堡之主,一诺千金,但你的然儿却不理这一套,大哥是不是很失望?」
大哥怔了怔,神情从惊喜交加到激动难抑,低头便要吻我,我忙抬手制止。
「还有,大哥答应慕然再不会不理我,可是我们到安平王府好几天了,所有人都来看过我,只有大哥一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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