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人生 作者:tuziyue- 第15节

“小天啊，我陪你一起去吧……”妈妈一脸的不放心。　
我笑了，“放心吧，这里我太熟悉了。您跟爸爸先回去吧，我晚上自己打车回去。”　
她听了也没有强求，只说有事一定要跟他们打电话。　

一离开停车场，熟悉的马路，熟悉的建筑，立刻就跳入了我的眼中。　
哥哥，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你了！　
我想着，在街道上飞奔起来。如果不是碍于路人，我甚至还想大声欢呼。　
“哥！哥！我回来了！”我一路狂奔，还没进到院子里就已经喊开了。　
“哥！我……”我冲进门里准备给哥哥来个惊喜的拥抱，却突然愣住了，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熟悉的院子里根本没有哥哥的身影，不但没有，反而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端着脸盆诧异地打量我。　
“你找谁啊？”她在确定不认识我后开口问道。　
“我……我找我哥……”我突然想到，这是我跟哥哥的地盘，因该我问她是谁才对嘛。　
“你又是谁？我哥呢？”　
“你哥？你哥是谁我都不知道。哪来的孩子，真是的，乱找人！”那妇女念叨着，把脸盆里的水泼了出去。　
“不对，我哥是住这的，四个月前还住在这的！他人呢？”我突然开始慌乱起来。　
“四个月前？那我可就不清楚了，我才住进来两个月呢。大概是搬走了吧。”她说着，也不再理我，蹲到门口开始淘米。　
不可能的，哥哥怎么会突然搬走？就算他要搬家也会先告诉我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脚一软差点倒下去，幸好旁边有道石墙让我扶了一把。　
冷静，我要冷静。哥哥不会无原无故地搬走的，而且也不会不告诉我的。他一定是不好打扰我，所以准备以后再告诉我的。对了，他一定会先跟何叔何姨打招呼的，一定！　
我立刻转头往前面的店里跑去，一定是我想的那样，哥哥肯定先跟他们说过了，我来的话他们再转告我搬家的事情。　
我跑的很快，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可是当我看到熟悉的大门口时心冷到了冰点。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我摇着头，不敢相信。明明几个月前还人来人往的洗浴城，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家餐馆！　
看着眼前热闹的大堂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才不过四个月，怎么不但哥哥不见了，连何叔何姨也不见了？　
“哎呀，里面请，你几位啊？”跑堂的服务生迎上往冲进店里的我。　
“你们老板呢？”我抓住他狠狠地问。　
“啊？”他显然被我样子吓愣了。　
“你们老板呢？！”我又喊了一句。他终于领悟过来，胆战心惊地领着我到了他们老板的屋里。　
坐在屋里的，即不是何叔也不是何姨，更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他看见我进来有些惊讶，用眼神询问了下我身旁的服务生，对方也没有答案。　
“怎么了？小朋友？对我们的饭菜有什么意见吗？”他挤出一个还算和蔼的笑脸。　
“这里原来的老板呢？”我心烦意乱，已经顾不得礼貌了。　
他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我是问的以前那个洗浴城的事。　
“你是说的何老板他们吧。他们三个月前就搬走了。听说是老家出了事，要他们回家乡打理，这里的生意没办法兼顾了，只好卖掉了。我正好要个地方开店，所以就跟他们买过来了。我这店也都开了两个月了。”　
“那……我哥哥，就是以前在他们店里擦鞋的男孩，高高的，有些黑的那个，你知道去哪了吗？”我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抓紧追问。　
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们交接的时候好象没看到有擦鞋的人啊。”　
“有的，你肯定没注意。他住在后院的仓库。你接手的话，一定去过仓库吧？对不对？”　
男人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仓库是有，可是……我去的时候，那里是空的啊，什么都没有。”　
“不会的，你一定记错了。或者……何叔他们有没有提到过我哥，有没有说他现在在哪？”我愿相信他说的话，哥哥好好的大活人一个，他怎么可能没有看到呢？　
哥，你在哪？你在哪？我心急如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眼泪不听使唤地就往下掉。老板看着我的样子吓坏了，连连问我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要不要联系父母。我没有理他，转头冲上了大街。夕阳下，熟悉的街道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仿佛故意要隐藏哥哥的踪迹。我发疯似地奔跑，不停地喊着哥哥的名字。我找遍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还有我们曾经呆过的地方。嗓子喊哑了我就用不停地吹着口哨，腿走软了，我就扶着墙一步步的走。可是哥哥却一点踪影都没有，他仿佛就象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扶着墙慢慢瘫软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哥……你说过不会仍下我的，你说过只要我一吹口哨你就来找我的……哥……你重来都没有骗过我，所以这次也一定不会骗我对不对？　
我这样想着，带着泪痕进入晕迷的无尽黑暗中……　

20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父母焦急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　
“小天，你还好吧？你突然晕倒在街上，吓死我们了！”妈妈看我醒来激动地握着我的手。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爸爸也担心地问。　
我摇了摇头，想要开口却先掉下眼泪来。　
“小天，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别哭啊……”妈妈焦急地擦干眼泪。　
“哥……哥他不见了……不见了……我哪都找不到……”再也隐忍不住，我放声大哭起来。此刻我心里仿佛被人狠狠的挖了一块，般疼得让我痛不欲生，却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了。　
妈妈连忙把我搂进怀里安慰，“乖，别哭了，别哭了。我们都知道了……”　
爸爸也在一旁拍着我的肩说，“也许你哥哥有什么事突然搬走了，以后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我摇头，我心里有很强的预感，哥哥他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母拿我没办法，只能任我放肆地哭，直到我哭累了再次睡去。　

其实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心急又剧烈运动所以才晕倒的。所以只在医院观察了一晚就被父母接了回去。　
他们大概也想到我暂时没有心情去学校，所以帮我请了半个月的假，让我在家好好休养。这半个月我如受了伤的蜗牛般，一直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我不断回忆着跟哥哥在一起的每一刻，那枚崭新的桃核口哨被我一直紧紧拽在手心，捂得发烫。桃核上尖利深深扎进了手心都没有知觉。　
失去哥哥的日子仿佛失去了阳光，黑暗漫无边际。　
我好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发觉哥哥分别时的神色不对，分开时那亲亲的一吻明明就是离别之吻。哥哥不止一次在夜里不停轻吟我的名字，我却只顾沉醉在他的温柔里没有半点警觉。可是，哥哥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答应过我的，绝对不会离开我，绝对不会抛弃我的……　
“小天，吃饭了。我做了肉粥，你试着吃一点好不好？”妈妈端着粥走了进来。这些天我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即使吃进去了也免不了吐出来。妈妈看着干着急，换着法子做饭，想让我多少有点胃口。　
我慢慢抬起头，妈妈那么讲究的人，竟然任又额角的头发斑白而没有染。她那原本保养完好的面容在短短的半个月间苍老了不少。这都是因为我吗？　
“我先放在这里，你等会慢慢吃哟。不管怎样也一定要吃东西才行啊。”妈妈将粥放在一边，摸着我的头说。　
我看着她眼里的担忧立刻内疚起来，他们好心收养我，我却还要他们为我担忧烦恼。这些天来我对他们的关怀都没有理会，只顾着自己陷入无尽的悲哀中。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自私的人。　
“妈，我会吃的。”我擦了擦眼泪，发出久违的声音。　
妈妈显然很欣喜，连连点头。　
“好好，你慢慢吃啊。吃了再休息一下。别的事情都不要多想了。”　
“妈……”在她准备出门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出声。　
“怎么了？”她看着我。　
“你们……能不能帮我找找哥哥……”我仍然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所以提出这个任性的要求。　
她愣了一会，表情有些僵硬。不过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过些时我叫你爸爸去找人打听去。”　
“谢谢！”我难得地扯出一丝微笑。　

几天后爸爸告诉我他找了好些朋友帮忙打听哥哥的下落，可是却没有一点消息。　
“也许他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爸爸说。　
我等心冷到了冰点。难道真的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吗？　
就在我的心沉到谷底时爸爸却又告诉我另一个消息。他因为工作的关系要调到英国去。一去起码是十年，所以他肯定要把妈妈和我也带过去。　
“大概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学校那边也不用去了，反正也只去报了道而已，干脆直接在家补习英文好了。”他说。　
“可是……”我急了，哥哥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啊。如果去了英国那就真的没有办法找了。　
“别担心，虽然说是出国，不过我要工作的地方也有很多中国人的，不怕沟通问题。而且小孩子适应得最快。你妈妈还不见得比你适应得快呢。”爸爸笑着说，满脸事业有成的光彩。我还未出口的话愣是又吞了回去。他们这段时间为了我已经够费神了，爸爸甚至请了好几天的假在家，妈妈更是围着我没有离开半刻。如果我还要继续固执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可是，可是哥哥又怎么办？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爸爸却好想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是担心你哥哥对吧？放心吧，我跟国内的朋友都打了招呼，他们要是有消息会通知我们的。”　
“真的吗？”我急切地问道。　
爸爸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拍了拍我的肩。“好好睡一觉，明天老师要过来跟你补习英语了。如果熊猫眼的话可要被人家笑话了。”　
他说完不等我答话就带门出去了，只留得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陷入无奈的迷茫中。　

站在飞机舱口，我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土地。　
在这个地方我跟哥哥相识，一起流浪，要饭，一起擦鞋挣钱。在这个地方，我跟哥哥相互偎依，爱恋。现在我就要离开这里吗？我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明明昨天我好象还跟哥哥窝在仓库的小床上，为什么现在我却站在飞往异国的飞机上，而哥哥却不知所踪？谁来告诉我，这不过是我的黄粱一梦？醒来后我还会看到哥哥那熟悉的笑脸，带着宠腻的口气对我说“小懒猫，还不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然而我终究没有等到哥哥的呼唤，而是被后面的人群推进了机舱。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不知道是身理还是心理的原因，我心疼得揪了起来，那越来越远的土地仿佛是联系我跟哥哥之间的那道链。它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我的眼里，直到最后完全末入云雾之间。　
“小天，怎么了？是不是第一次做飞机，不舒服？”妈妈在一边握着我的手问。　
我摇了摇头，无语。我知道父母现在沉浸在出国的喜悦中。全国那么多学者，能够被选到英国交流的只有少数几个，这代表着爸爸的实力和成就。他们现在满心的喜悦，我又如何能扫他们的兴呢？　
“那就好！”妈妈放心下来，拉着我跟我说着英国的各种风情，并没有留意我的心思。我干笑着应声，心思却留在了那浓厚的云雾间。从今以后我的心再也不会完整，那最重要的一部份永远被我埋在了故国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