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只海东青,驯化不易,十分珍贵。顾某这一箭,并未伤及它们的性命,一会儿下去叫云儿给它们治疗一下,便又可以翱翔天际、围猎捕兽了!”顾惜朝将那三只雕儿交给完颜晟。
此刻,山上山下才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女真勇士,视海东青为如珠如宝,若顾惜朝只是箭法高超射杀了这三只雕儿,这些人即便是佩服,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阿骨打这个当皇帝的也多少会面上无光。
如今,他射而不杀,令一众女真将士钦佩之余,亦保存了阿骨打的颜面,更令完颜亮等不敢小觑。这一箭三雕,即是张扬狂傲的书生意气,也是谋算攻心的奇思巧计。
此时,戚少商黑白分明的大眼,只容得下那一个飞扬桀傲的身影。
此心为我有,又何事能疑否?
纵三千里地山河,亦拱手相付,只愿讨得千金一笑!
注一:选自《三朝北盟会编》
注二:选自《金史?兵书》
●四十六、虎狼之难
当下,人马分配停当,阿骨打一声劲喝:“众位勇士,今日咱们围场狩猎,不论男女老幼,率勇前行。若有畏缩不前者,今晚打边炉,可是分不到猎物的!”
四下里众人欢呼吼叫,一派野性质朴。
“这里民风纯朴彪悍,自有一股野趣!是不是?”戚少商含笑问道。
顾惜朝撇撇嘴,心想:这倒是合了你的性子了!想着,一夹马腹,向前驰去。
只见那人藏青色的身影在雪白的马上,回首微微一笑。“大当家的,今日围猎,不知道你能否胜得过我?”一股狂纵肆意的神气,挑衅着看他。
“哦?顾公子,你可千万别托大啊!”纵马赶上去,与他并骑。
“松平哥哥,那边女眷的队伍太无趣了。我和你们一队好吗?”完颜贺兰一身红色猎装,怯生生地驰过来。
戚少商看她这样的神情,温柔一笑,哪里忍心拒绝?
“诶!九公主,你的对手是我!”杨云晰骑着一匹小红马,笑盈盈过来。
完颜贺兰一嘟嘴打马向前奔去,边走还边说:“好啊!我武功不如你,难道骑术还不如你么?”
杨云晰挑着秀眉,看了戚少商一眼,说:“戚大哥,你若是不乖乖地哄着我大哥开心,我就把她再弄回来!”
“哈!”戚少商侧头看了一眼顾惜朝,说道,“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哄得顾大公子开心?云儿,你太高看你戚大哥了。”
“好啊!即如此,赶明儿个,我就跟大哥回江南去。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算了!”
完颜晟不知道何时过来了,“云儿!千万不要啊!这样,顾兄会不高兴的。他心里哪里舍得我义兄啊!”
顾惜朝一翻白眼,这些人都当他是死的吗?愤愤不平地想着,冷了脸纵马飞奔出去。
这时节,大雪封山,鸟兽踪迹本自就难寻,杨云晰和完颜贺兰两个小姑娘奔了一路,也无所斩获。
“咱们从这个岔口分开吧!到前面的小山包那里再会合!”完颜贺兰熟悉地形,口里呼哨着,打马向左边小路驰去。
杨云晰左看右看,纵马兜着圈子,好像有点迷路。
转了一转,感觉到一阵腥风,她回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双绿幽幽的眼正瞪着她,那是一匹半人多高的巨狼,毛色雪白,长约丈余,生得彪悍雄壮,通体散发出一股寒气,令人毛骨悚然!
嗷!只听那狼一声嗥叫,杨云晰的小红马立刻惊得人立起来。
“哎哟!”小姑娘像一朵素云一般被摔下马来,幸好雪地松软,她并没有摔伤!
可是,那巨狼已经口鼻中冒出苒苒白气,一步步地逼近!
杨云晰已经被吓呆了,半边身子都麻了,哪里动得了一下?
“云儿!”只听一声清叱,藏青的人影一闪,顾惜朝已经飞身而来!
顾惜朝与那巨狼,面面相觑,各自身上都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鹰目一眯,银光闪过,神哭小斧已然出手!
那巨狼纵身一跃,躲过小斧的劲风,朝顾惜朝扑过来。
顾惜朝一个旋身,伸脚踢向巨狼的下颚,那狼往侧面一偏,落在身侧!
一人,一狼,又开始对峙!
忽然间,那狼引颈弓背,大尾扬起来,向他摇摆。
感觉到对方身上猛然卸掉的劲力,顾惜朝心下奇怪,也略略松下劲来。
那狼竟口中发出呜呜的鸣叫,向他挨噌过来,像个听话懂事的小狗。
顾惜朝一愣,伸手摸摸那狼的后颈,那狼竟然无比受用地仰身躺倒,滚在雪地上!
“大哥!你真神啦!”杨云晰心里还扑腾扑腾地,刚刚回过神来。
顾惜朝有些啼笑皆非,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哈!真是谁养的畜生就像谁!”完颜晟大笑着纵马过来。
“吴乞买!你可来了,刚刚吓死我了。”杨云晰站起来,冲他嘟起嘴。
完颜晟下马,帮她拍拍身上的雪,道:“莫怕!有顾兄在这里,白虎是不会伤害你的。”
“白虎?这明明是一匹狼啊?”
“白虎,是它的名字!你猜猜,它是谁养的?”完颜晟笑眯眯地说。
杨云晰愣了一下:“还有人养狼?而且是这么大的一只?”
“莫非是?”顾惜朝皱皱眉,又摸了摸那狼的下颌,那畜生则开开心心地舔舔他的手,一阵酥痒,“呵呵!”顾惜朝自己也轻笑起来。这东西,还真是有趣的紧!
“白虎?你怎麽在这里?”一声低沉的呼唤。
白虎猛然从地上滚起来,朝着那翻身下马的白衣人扑过去。
“好了,好了!”戚少商呵呵笑着,抱住那狼的头颈,免得那畜生继续舔他的脸!
“怪不得!”杨云晰娇笑出来,“原来是戚大哥养的。这么有灵性?一见大哥,就没脾气了。真是和戚大哥一模一样,嘻嘻!”
白虎蹲在地上,开始向戚少商摇尾巴。
“好了!我知道,好久没来看你了。今日,有好的猎物,一定分给你,好不好?”戚少商无比耐心地说着,又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白虎,不是我养的。它还是小狼崽的时侯,被我在林子里救了,养了几个月。后来,就放它到这片围场来了。”
顾惜朝走上去,把随身带着的一点干肉递给白虎吃,那狼轻轻嘬了,蹲在一边吃起来。
“奇怪?白虎平时,从不吃外人给的东西。它小时候,我想喂它,它都不乐意,直咬我的手!”完颜晟奇怪道。
“云儿不是说,它像我吗?呵呵!”戚少商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轻轻在顾惜朝耳边说,“也许,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顾惜朝俊脸一红,猛瞪他一眼,却被白虎又舔舔手掌,还要吃肉干。
真是谁养的像谁!
“哟嘿!”只听一声呼哨,完颜宗翰兄弟俩纵马过来,大叫道:“七王爷、松平大哥,皇上他们在前面林子里发现了一只老虎!”
“哦?我们马上就来。”戚少商答道,然后飞身上马。
顾惜朝和完颜晟也都各自上马,杨云晰则被完颜晟捞在马前坐着。
三骑一路并行,抄着小路,直奔密林深处。
“贺兰,你小心一点,不要轻举妄动。父皇马上就来救你!”完颜阿骨打厉声叫道。
完颜贺兰和她所乘的那匹白色小马在一起发抖,眼前那只吊睛白额的猛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把这一人一骑堵在小山包上。
阿骨打和完颜亮、完颜斜也三人只带了十几个侍卫,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擒拿那只老虎。此时他们距小山包有半里远,一有异动,那只猛虎就会立时上前扑倒完颜贺兰,后果不堪设想。
马蹄哒哒,戚少商他们三骑驰来,阿骨打一扬手,令他们停下来。
“皇上,这是怎么回事?”戚少商剑眉一轩。
阿骨打叹气:“刚刚朕和二弟、三弟带人围捕这只老虎,这畜生是这片林子里的虎王,朕曾经连续好几次围捕它,都未成功。刚刚把它赶到这里,没想到贺兰一个人在这里,被它堵在小山上,下不来了。”
完颜晟看看已经快吓得没知觉的完颜贺兰,不禁心急:“那怎么办?不若儿臣去调弓箭队,来此把那畜生乱箭射杀了吧!”
“那不成,现在只要咱们一有异动,它就会立刻上前伤到贺兰!”完颜亮冷冽地提醒道,“更何况,皇上还想要活捉这只虎王呢!”
顾惜朝冷笑,心想:这些人真是,这个时侯还想要活捉,能把人救下来就不错了。
“活捉,容易的很啊!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有胆量虎口拔牙?”杨云晰清脆的声音响起。
阿骨打忽然饶有兴致:“哦?小姑娘,你有什么好办法?”
杨云晰纤手一扬,拿出一个小药瓶,道:“这里面,是世间最烈的迷|药,只要一点儿,不要说一只老虎?就算是一头大象,也能迷倒!只是,如何能给它下上,那就不是我能办到的了。”
给老虎下迷|药,那真的无异于虎口拔牙了!
“云儿,你还真想的出来,这比射杀擒拿更加难上加难了!”完颜晟干笑道。
戚少商眼睛一亮,挑眉说道:“其实,云儿这办法并非不能实行?”
“没错!不过‘驱虎吞狼’,也需要胆量!”顾惜朝丰润玲珑的嘴角略勾了一勾,“是吧?戚大胆!”
完颜贺兰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绷断了,眼前一片迷茫,身子眼见就歪歪斜斜地要从马上摔下来,却见一只雪白的巨狼,飞快地向小山奔来。
一声狼嗥虎啸,一虎一狼已经扑到一起。
然后,是白衣轩眉的戚少商飞马而至,与顾惜朝、完颜晟三人围住小山的三面。
那只巨狼虽然比一般的狼要大出许多,可是与密林之王的这只老虎相比,还是显得体形略小,一时间已经落在下风。
巨狼向后一退,完颜晟就弯弓搭箭,射向那只老虎。
那老虎被激怒,登时向完颜晟扑来,顾惜朝则挥出神哭小斧,那虎的注意力又被引到这边,三个人马上缩小包围圈。
那虎张牙舞爪地向顾惜朝扑来之际,戚少商已经从马上纵身而起,扑到那虎的背上,揪起它后脑上的锋毛。
那虎吃痛,立时人立起来,啊呜大叫着,张开大嘴!
乘此机会,顾惜朝掷出事先准备好的裹着迷|药的干肉,一口被那虎吞下。
此时,药性还未完全发作,那老虎却迷乱之下,向完颜贺兰扑去。
戚少商飞身跃起,足点虎背,如神龙矫矢的轻功,凌厉矫健,上前接住了完颜贺兰软下来的身子。
完颜晟此时又射出一箭,箭尾带着一根粗大的麻绳,顾惜朝从马上跃起接住箭,又落回马上。两人用绳子一拦一带,将那老虎掀翻在地,纵马兜了两个圈,那畜生便被捆了个结实。
戚少商抱着完颜贺兰,迅速脱离战圈,回马驰向山下。
此时,十几个侍卫涌上来,接过完颜晟和顾惜朝手里的绳子,把老虎又捆了三圈,此时那虎已然人事不醒了。
顾惜朝和完颜晟也拨转马头,带着巨狼“白虎”驰回阿骨打等人面前。
“贺兰!”阿骨打接过爱女,抚慰着。
完颜贺兰小脸苍白,怔了好久,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番,当真是奇险无比,若没有戚少商的身手、顾惜朝的计策,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四十七、春宵帐暖
戚少商独自深入密林很远,待到他回返营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早早归来了。
时值黄昏,冰雕玉砌的天地,闪着晶莹璀璨的光辉,恍若琉璃世界。
戚少商摘下雁翎雕弓,将自己那匹黑亮俊逸的踏雪乌骓拴在营边的马桩上,从马鞍子上拿下两只雪雁锦鸡丢给蹲伏在一边的白虎。
举步入营,一丛丛的营火,烧得鲜亮诡艳,噼噼噗噗地响,带着烧烤猎物的香味儿。
他一直很享受这种野意雄浑的塞外气氛,任是走遍了大江南北,这依然是让他感到最亲切自然的一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