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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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宫中-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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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金汨和一人心里有事,握紧了拳头却仍呆坐帐中。也罢,反正王师浩瀚,便是兵败如山倒,当也能把敌军如蝼蚁便压倒无数。接而他又想起当年皇帝那次出游,心里马上闪过一阵苦笑,看来皇帝始终是个爱玩的,诸位将军定必知道这不过是皇帝的一场游戏,才不多作计较。
也对,说到底国境之内既然无风无浪,谁人又会轻易起兵?皇帝是个爱玩的,他们也就伴着玩就是。金汨和这般转念,渐而也便释怀。他屈膝前蹲,正想要从坐席上起来,才发现一双腿经已发麻,此刻正蔓延着一股酸辣的痛。
金将军徐徐往帐外走去,刚好见到军士们正懒洋洋的在户外开炊,看到了自己也不行礼,只是没精打彩的看着锅里的水沸腾翻滚,一个个人看来就像水面上的气泡一点就破。
金汨和立时便呆了,几经辛苦才别过脸来,挺起腰板又笔直地自己的归处走去。「啊。。。。。。」他心里还在猜度,没想到这麽快便见到了人,顾婴就蹲在他的帐外朝地上写字,一见到他来了,马上便把草草折下的技叶掉开。
顾婴兴冲冲地朝着自己走,尾末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合适,才又用了恭敬的声音喊道:「金将军,小将冒昧打扰了。」
金汨和瞪着他,只差着没马上大喊一声「你来这里作甚?」。此时那却步仍旧走得笔直,似乎丝毫也不在意顾婴的介入。顾婴贴在他旁边追着,或许是觉得无趣了,又拿了些话来逗他:「金将军,我看你方才盯着那些军士看得挺入神的,你是在想些什麽呢?」
「我只是觉得奇怪。当时我们镇守关外,每天还不忘早晚朝京城跪拜圣上,到了天子脚下,一切倒是宽松起来。」金汨和只想着要如何避他,若是用话便能敷衍过去,自己倒是乐得坦白从宽。
顾婴亦从容应了;「真个如此?都说山高皇帝远的,如今看来是错了。都怪陛下太会宠人,以致人待在圣荫之下,都不免有点娇惯。」
只是提起皇帝,就似是挑起心中一根无名的刺。金将军一时却是不吐不快:「顾大人呢,今天也不用待在皇上跟前吗?」
顾婴朝着他却道:「金将军看来不太喜欢见到我。」
「可我却觉得不然。」他一张嘴似笑非笑,弹指间却直迫入人心坎里,金将军正想应一声是,目光却是半分不移。金汨和一副蠢钝脑子,便是花半辈子也猜不透更想不明白,顾婴何以要多番旧事重提。
顾婴自然是不等他的,停在帐前的轻袖翩翩,眼下就要朝他唇上飞去。金将军猛然把手一挥,本是要着力把这麻烦给往外甩去的,到了後面却不知怎的,巴掌竟变成了把人抓得牢牢的钳子。他刻意用尽九牛二虎之力,顷刻之间,人已被无声掠进帐中。

48:纵马入平原
初阳方起,万物俱寂,皇上的营寨自然也是鸦雀无声。这时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寨中走动,万分艰辛地越过士兵枕成的小丘後,才又停在一个大帐之前。他偷偷喘过一口气,再三窥望却不觉帐前有人守候。这小兵心里奇怪,正想伸手揭开帐前门帘时,那块粗硬肮脏的布竟是自动卷上了!
「你来这儿作甚?」里面无端蹦出一个丽人,看他神情倦怠,语气间亦不觉有万分的不耐烦。可这小兵就是看呆了,一时间连大将的吩咐亦忘得光光,单懂得张嘴作一无声的惊叹。
丽人抬眼把他上下朝了个遍,嘴边突然拉出一笑,转声便问他:「你可是来找金将军的?」
「是的,是的!安大人有信儿要传。」这丽人果真像个如来菩萨,一下子便把自己的心里话猜过透了。小兵往怀中一摸拿出了信函,正要速速入内,却又教丽人伸手拦了。
「金将军还在安歇,这信儿你先阁阁吧?」
听他这麽一说,小兵却又慌了。安大人说过天全亮以前便要把金将军召回来,如今这样阁阁岂成?他心里着急,嘴巴开开合合快得就像饿了的鱼儿:「军情急报!这是不能阁的了!」
「哦?」丽人眉头一皱,倚在帐前仍旧拦住了半边去路。未几他妙手一施,却是伸到小兵眼前来。「这样吧,我替你去上呈金将军好了。」
「真的?」这丽人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小兵暗地在心里向他拜拜,手上的信儿倒是速速交上了。
丽人一笑,下了门帘又径自往帐中走去。那小兵还在外头呆着呢,兴许还不知道今夕何年。
这时躺在帐内的金将军,听了外边的动静也就醒了。此时他衣领半开,搓着一头乱发,睡眼惺松的便从皮毛铺成的床上起来。他先寻着昨日甩脱的靴子,尔後才发现腰带不知跑到哪了。
他一时慌了手脚,许久才察觉到边上的一丝坏笑。抬头,顾婴便在眼前,这是许多年来都未有景象,金汨和情不自禁的又擦了擦眼睛,眼前人却是摔都摔不掉的了。
「上边有信儿传来。」他把信函拍在金汨和手上,见了自己伸出袖口的手又笑道。「你手劲真大,捏得我的手臂都青了。」
说罢他便贴到金汨和身旁坐着,一副亲腻样子,不禁让人觉得侊如隔世。金将军在外边时,心里也时有空想,大概就是只有他与顾婴二人,一块儿亲亲厚厚的过活。而如今这竟像是真的了,不免让人意想不到。
金汨和低头整理着心里那些浮念,一边使劲搓平了信函。顾婴就在他身旁低头默读,未几仍旧爽朗的笑着:「哦,金大人,看来皇上是重用你了。」
这下金汨和哪里顾得上那几个白字的意思,顾婴的味道就近在身侧,像粉儿扑香的绕着他转。顾婴的手伸过来,他便拿在手里,那手指温热热的贴过来,金汨和低头却一一问了:「你那时为什麽要骗我?」
顾婴仍是一派兴高采烈:「骗人的明明是你啊。」
「我。。。。。。」
顾婴仍像过去一样,总知道世上的万事万物如何整顿运行:「既然你娶了,我还孤家寡人的不是很吃亏吗?」
「就算这样也不可以。。。。。。」
顾婴最後却只露出一脸苦笑:「嗨,你可真是块千年巨木。」
金汨和自然是想不明白他在说什麽的。

他还是像过去一样,想不明白便一直的思索,直到马蹄一滞,传上马背的颠簸把自己摇回当下。「吓?」金汨和嘴唇一碰,身前的皇帝也就回头笑了。
「金郎可真是气定神閒,如今打仗了仍旧是不慌不乱。」皇帝的铠甲在金阳下闪闪发光,这时金汨和才起自己应该护在他身前,立时便回马奔前。
皇帝也不见怪,只是轻松的笑了。这仗打了十多天,到底因着敌弱我强,两军对垒的时候几乎从未出现,便是说打仗了,也只是去剿灭那些时有小动作的老鼠而已。
看着那逃窜的敌兵,皇帝这一仗无疑是打得极痛快的。可看在金汨和眼里,予其说是在打仗,不如说是皇帝在尽情狩猎才对。只不过是把鹿豹虎狮换成了轻贱的人命,若是寻常百姓或许还惹非议,可如今杀的既是敌寇自然也就无碍。可见皇帝杀得高兴,谁也不敢说一声「穷寇莫追」,也只好倾力护着皇帝便是。前边有几个士兵把敌寇的退路封了,瞬眼看也真像是在围猎。
皇帝在打仗,可他脸不红、气不喘,身上滴血未沾,刀上却早己腥气扑鼻。他一脸高兴,杀得兴起了,又回马旋了一圈,吓得身旁人个个心惊胆战。杀着杀着,皇帝大概也觉得奇怪了,就挑了亲信的金汨和去问:「金郎,怎麽板着一张脸的?」
「皇上,战场上阴晴不定,刹时便会风云变色。末将实在不敢松懈。」金汨和拉紧缰绳却道。
皇上脸色一沉,扫视了陪驾的将军们,突然却又哈哈大笑:「哈哈,你们的脸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时间在场的人不免都恨汨和多事,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怎生是好?幸而前往察视敌情的哨兵合时来报,大概是前方再也不见敌影,今日也就该鸣金收兵了。皇上瞧下看了一眼,抬起头来又像己忘了先前的事,诸位将军们暗自呼了好大的一口气,真个是鸿褔齐天,才能有如斯运气。
於是他们一个个在前行护驾,独留了金汨和镇守殿後。金汨和也不生嗔怪,从容地在後走着,猝然却觉得队伍中少了什麽。
这时皇帝倒发话了:「金郎明明是个武人,却一副不喜欢打仗的样子。」

沉默了许久,金汨和才察觉到皇帝是在问他的话,也只好匆匆应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以前明明总嚷着要打仗的,现在却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皇帝轻叹一口气,回头直视金汨和,似是在问他却又牛头不搭马嘴。
当下金汨和才惊觉,这时队伍中少了的,原来正是军中的主帅安太监。

49:暮雨相呼失
皇上这一场仗打来,须不能说亳无成果,但东杀一个西杀一个,始终不能把敌寇一举剿灭。开始将军们尚顺着皇帝的玩兴,可日子一久,不免个个心生倦意。加上时己入秋,天气亦已泛凉,各将军们乘此时机,呈书建议皇上不妨只留小数精锐续战,以免让大军枉费粮草,甚至促成尾大不掉的危局。
安太监虽然在帐中力排众议,皇上却是轻轻的点头准了奏。身边亲厚的,也只留下顾婴汨和。这於顾婴自然是不痛不痒的,只不过是瞧着他的眼睛少了一点,他倒也乐得轻松。
然而金汨和却不是这样,那口气一叹三再,还是一个字:「唉。。。。。。」
顾婴对此甚为在意,连番捉着他的手问:「你怎麽了?」
「皇上让我们留下来。。。。。。」金将军边想边说,中途觉得这番话未免怯懦,也不愿意再说了。只是军中人多口杂,顾婴老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他的手,到底也不是办法。「。。。。。。我出征前到庙里求了一签,解签的说是『一去无归』。。。。。。」
「你怕死了?」顾婴一听倒笑得更开。j
「只是。。。。。。」各人自有各人的心事,顾婴也不会是全然懂他的。金汨和这般想着,一边翻身上马,顾婴在下面头仰得高高的看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亦应当随行。

队伍里安太监在前,金汨和在侧,皇帝从中,而顾婴在後,周围怀抱着百人精兵,外围还包上了五百军甲。本来要应付皇帝打一回「仗」,已是卓卓有馀,谁知皇帝雄心一起,突然策马一喝,如箭般突围而出,身影飞快就随良驹掠去。
「护驾!」安太监也顾不得责备军士疏失之处,连忙领军从後拚命地追。
前方的皇帝倒乐,哈哈的笑声随风送来,後边的人纵然再是焦急,一下子也赶不过他。不觉纵马越林,又至一处幽谷,山林阴霾,甚有萧杀之气。金汨和正想大呼皇上请回,猝然一枝冷箭便从林中飞出,直刺御马腰腹。
皇上受这一惊,刹时便从马上掉了下来。未等安太监惊呼,箭群便自林中射出。金汨和心里暗道不好,连忙闪身上前把皇帝拉了上马,众人这时才懂反应过来,扶盾挡了这再三狠击。
他们连窜带跑,本以为离了危险处自是停当,谁知方才风平浪静的路上,这下亦处处埋有伏击。金汨和挥剑狠斩,然而人数渐稀的却是我军。他们人本就不多,又一向养尊处优,突然遇上皇帝被刺,已是军心散乱。此时又逢敌方夹击,就更是战意散涣。不一刻,皇上身边便只残留精骑二百,其馀的须尚能行走,却早已形如败军之兵。
金汨和低头察视皇帝,但见他虽然神智清醒,可龙躯遭逢一跌,大半边身当未能活动过来,此刻亦只是勉强发力支撑而已。战场上腥风血雨,又岂是久留之地?金汨和顾虑的目光往外一射,却正对上安太监担忧之色。二人虽是无声,可心里也明白孰轻孰重。
於是金汨和马鞭一策,安太监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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