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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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宫中-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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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安公公那是皇上特意让他留的,还特地下了意旨,说是今生都不让剃的。」
张太监趴在地上边说边叩,汨和看到他的模样就烦,也没多想,一脚便猛地伸去:「滚!」
他斥喝这一下还觉不够,见人真的爬到门外了,不屑又吱声道:「脏狗。」
进了园子後烦人事便是越发的多,先不说这个张千,便是昨晚。。。。。。金汨和本拿捻着衣领扇出暑气,忽地见了那碍眼的青紫痕迹,心里一慌,转眼便忙向四周看去。可那个张千既已走了,四周自然只剩下他一人。
他叹了又叹,只觉胸中那口闷气比这天时更为磨人。人不觉又是依栏叹望,自伤自怜。天知道他交了什麽霉运,早知如此,当初在天桥上苦练门杂戏维生都比这来得要强。谁教他爹是那种坏鬼书生,自己万年不中也算了,还一道嚷着什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志向,现在把亲生儿子也坑下去了,也不知他心里还感不感谢皇恩浩荡。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汨和越想越是不甘。本来皇帝占他便宜,勉强还可说是天公地义。但原来进了园子後,就连不知是什麽捞子的人亦随便能占他便宜,这不是吃了大亏还是什麽?
早知道当初就万万不该答应,就是那大太监阴阴森森说要抄家也不该答应。。。。。。反正他那家里都是家徒四壁、贱命一条的,要怕什麽怕的。。。。。。
「娘。。。。。。」这一声他忍了好久没法,现在乘着无人喊喊,也是可以的吧?
「耶?怎麽有人在哭爹喊娘的?」
谁知窗外突然又蹦出一人。汨和一下子傻了眼,与那人对望良久,才认出对方正是昨天夜里的红衣人。只是现在他也不穿红了,就换了一件松绿衣服,又随便套了件艳紫外挂,颈上坠一串绿玉便高高兴兴的招摇而来。
汨和看着他一派俗艳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骂也好、闹也好,乖乖地竟任人摸了个遍。那只手按在他脸上抚了又擦,汨和竟也不觉讨厌,只是顺着他摸来摸去,眼边不觉又泛起泪来。
这人见了,也不管汨和有没有请,就学着对方当初那样从窗前跳了进来。然而他腿脚虽长,但对这般攀爬到底不甚在行,中途绊了两三下,未免露出几分狼狈模样。汨和一见了就哈哈大笑,似乎前些日子里众多的不如意都在此刻一扫而空。那人听了他笑也没生气,只管快快的把後腿收上,灵巧的一跃而入。
汨和此时才想起,这人干出了那麽些事,怎麽还有脸敢来见他?正想要问,那人却抢先说了:「昨天夜里有受了凉吗?」
「没有。。。。。。没有。。。。。。」汨和没料到他还有胆量问这些,一下子不由得结巴起来。
「是吗?你别看这是园子里,这儿风倒大得紧。。。。。。别说是你,就是我也遭殃过几趟呢。。。。。。」那人一边在閒话家常,一边又负手自如的往屋子里巡了一遍。看到摔在地上的茶杯,又悠悠笑了。「你这儿东西那麽少,怎麽不叫皇上多赏你?」
这时汨和又怎说得出口,他也不过是见过皇帝一两回而己。不,就是见得熟了,男儿好汉这样跟皇上要东西,又怎麽像话?
大概不知他心里又是千回百转。那人蹦着跳着又是走了好一会,最後竟停在汨和身前,把他的脸看了又看,才又解下颈上那串绿珠。
「那先送你些东西吧。」他这样一说,珠子便已套到汨和身上来。那串长珠子便这样泛着绿光,重重的挂在颈上,一颗接一颗地,又冰又凉的滑动。


6:竟夕起相思
後来那串珠子汨和挂在颈上不是,藏到兜里不是,站在原地右思左想,终於还是决意归还。
谁知他这个决定下得不容易,送礼的人却更是不在乎。待汨和抬起头来,那人早就一溜烟似的走了。他心里慌张,连忙跑出门去追,只见远远还有一个紫衫影儿。可一眨眼,那紫衫儿却似得了列子御风之能,儯'便没入一片湖光山色之中。
这园子跑是容易,寻个人却是极难的。汨和转瞬便失了紫衫儿影踪,脚下就更是不敢停。走来荡去,不知过了多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忽然见了一处小洲,草木繁荫,青葱可喜,半往水边扩去,俨如一座半岛。
岛旁又有一座高楼,地台铺了四面石墙筑高,上面又建了五层的楼。楼身漆红,下阔上窄,屋梁飞檐又饰以金漆,顶上铺满了玄黑瓦片。从远处看去侊似一朵睡莲正要闭合模样,又自花蕊处闪出层层金光,越看便越觉新奇不凡。
汨和依着回廊的红柱看了又看,忽然见到一个熟悉身影,正想张口要叫,忽地又瞄到紫衫儿身前的安太监。於是那一张大嘴便无声收起,两眼单傻看着紫衫儿嘻嘻笑着的走了楼,安太监又把旁人屏退,亲身守在楼前要道的模样。
未几一阵豪迈笑声便从楼中隐隐传来,这天风大,难为汨和还认得笑的人正是皇帝。皇帝喜於白画行淫,都是汨和亲身经历过的事。可这天他心里却份外不舒服,更是越想越怒,恨不得化身为滔天洪水,把这座楼摇下来才得乾净。
他心事重重,不觉越走越近,等到安太监一声怒吼而来,却经已是迟了: 「金汨和!你在此处在甚!」
「安公公,今天日头高,好火气啊。」
未等汨和抱头去躲,身後忽又传来一把清脆声音,他转头看去,原来正是先时石舫上的那个天仙。
「王大人,怎生你也跑来这了?」安太监说话柔和是柔和,可那双眼却仍旧未改凶光。
那天仙笑了笑,转声便道:「皇上占了汍楼行乐,逸轻无处可去,也只好四野飘零便是。」
先时汨和也不知这天仙是谁,可听见他姓王,又自称逸轻,便知是被里巷里编得天花乱坠的媚上佞臣,戏坊里通宵达旦练烂了的故事主角。那故事汨和如今仍是朗朗上口。不都说今上昏庸,误信佞臣。这王逸身为重臣独子,竟弃正途不取,凭持美貎,媚君惑上。让皇帝十年之间,先後斩了二妃,举国上下,摘了封号无数。就连正宫娘娘一家亦不能独善其身,国舅爷纵是立下汗马功劳无数,最後还是落得个满门充军。便是皇后自己,虽然封号未除,可母子离散,居处亦早己草木萧条,俨如破落冷宫。
可皇上自己倒也不为这一片愁云惨雾所困,另做了一个和园与他日夜行乐,也真是乐不思蜀、流连忘返。而如今这一切故事人物,竟然都近在身侧。汨和再一次望向身旁那位天仙,怎麽也不能相信他正是故事里十恶不赦的狐媚子。
这王湘似早让人看习惯,如今便是见了汨和目光也是不惊不怒。他这轻淡如水的情态,倒教汨和不知亲近他些,还是离他远些。王湘倒真不在意,转身便向安太监作一个揖道:「那麽安公公,既然金大人亦是无事可做,那让他陪着逸轻四处走走便是。何必要劳动大驾,又让公公动气的呢?」
这边安太监单瞪眼看着汨和,嘴边倒一分话都不说。王湘见他不答应,也没有理睬,只当是通知过了,转身便走。金汨和怕着落单,两根腿蹦蹦的便跟着在後面追。安太监见了想要叫,未几还是收手作罢,卷袖又严守他那楼台要道。
真不知那楼里有何宝贝,教他如此严防?汨和一蹶唇,倒也不敢多看,走了才是正经。
走着走着,又觉这次脱了一难,可往後却还是灾劫重重。瞄向身旁王湘,却又只见他但笑不语,也不知正打什麽主意。汨和头脑简单,要他猜想这千丝万缕的因果,实如同让个婴孩读论语般难。
「皇上到汍楼时,素来都是不让人近的。你有何等事情,要前来犯驾呢?」
汨和一边想得入神,也没为意王湘已在凉亭处停了下来乘凉。听了这一问,才觉自己已离了很远,於是连忙转身跑回亭中。就在那一晃一动之间,颈上的绿珠串便更是耀眼。
「耶?怎生你也有这种东西?」王湘刹时又生一问。
「诶?」汨和心里还呢喃着怎麽只有他不知道这处是块禁地,若是知道了也不会乱闯。。。。。。想必又是屋里那只阉狗知情不报,回去要好好教训。。。。。。这时又听了王湘一问,瞬间也不知该如何答应。
王湘见他模样,倒笑得便乐:「逸轻并非阎罗判官,你只管放轻松答便好。我也不是有意吓你,只是这东西着实稀奇,也就问问而已。。。。。。」说着他指尖碰上那串润绿,垂目竟又諵諵。「竟是送了予你。。。。。。」
汨和也不知他沉吟些什麽,只是把玩着颈上串珠,一边问去:「这东西真有那麽稀奇?」
「你别看这串珠子式样简单,实在是稀世奇宝。单是磨出这绿润色泽,耗费千百也是少的。便是这原色石头,也是花费数年才能在天山穷崖上采到。」王湘见汨和听得滋味,又是神秘的道。「你且把它往暗处一放,更是别有洞天。」
汨和但亦双手作拱,遮灭了四下阳光,隐隐从指鏠间看去,那珠子上竟是雕了各式故事人物。这雕饰平常放在阳光下不觉,但那纹理到了暗处便散发微微淡光,就像天上七斗,颗颗暗藏玄机。
「哗。。。。。。」汨和心里惊奇,一时间只懂瞪着珠子猛叫。
王湘待在一旁笑意盈盈,目光当中,却已是把汨和看得通通透透。


7:一弦一柱心
谁知是夜,紫衣人竟又来了汨和住处一趟。
外间黑压压的,只有几盏宫灯的火光尚算分明。就连他平素披着的鲜艳颜色,此刻在月色下亦觉几分黯然。或许是如此才显得他容颜疲惫,或许是如此汨和才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於是一只手软软的伸出去摸他的脸,而那张脸亦徐徐紧贴,两股力度亦马上向汨和的掌上抓来。一时间竟也像是起了什麽纠纷,正在苦苦纠缠。可这两个平平静静的在窗前站着,却也无话。
他们这般站久了,紫衣人却也不像上回一般攀窗要入。汨和猜想他定是因那次弄得狼狈,当下才不敢再潇洒一回,心里不禁乐甚。紫衣人见了他脸上笑意,却也发话:「就给你这点东西,你也真能出去招摇乐甚啊?」
说着他伸手一点,倒指向汨和颈上那串绿珠子了。汨和心下一惊,连忙掩着身前便往後一退,抬头却又见那人的笑。这下子心里纵然有些不愿,嘴上倒是硬气起来:「这点东西,我可不要。」
「怎麽不要?这可是送你的哦。」紫衣人看汨和模样有趣,倒也乐意逗他。
「平白无故,怎能生受别人东西。」汨和把珠子一甩,学着那英雄架态,一脸豪迈的放到手上就往窗前伸去。他一脸侧去,已是立定主意不再看的模样,谁知那眼角儿偏生漏了一点圆黑,金汨和越是想越回去眉头便越皱。
这情态紫衣人又怎生不知,只见他优裕的一笑,那乾净的眉眼便散发出一重甜腻来。他声音和缓,虽不比王湘清脆,可其中那一重温厚,倒也是别有滋味:「怎会是平白无故?陪我睡了一觉,也是应该。」
这话不听後文倒好,一听就似有人高高兴兴的哄你坐到宝座上去,可压到屁股底下的却是一堆牛屎。一时间由喜生恶,由恶生憎,却不知道那僧恶既成,以後更是业障难除。
汨和又羞又怒的把珠子一摔,也不跟他打,只求把紫衣人尽早隔绝窗外。岂知这紫衣人也能忍痛,手背被窗格击红了一块也不放,只是伸手拉住了汨和袖子,硬是把人重新扯回窗前来。
汨和一回过身,便被他亲了一下,伸手想要击去,却又再被放开。他跌後几步,连忙再往窗前扑去,可那人却经已远走,就似潮起潮退,不可挽回。月色下只有那袭紫衫分外迷离,汨和愣愣的伏在窗前,似是不知方才想走远的人,却正是自己。
一日,紫衣人又来了。隔天,他还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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