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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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医-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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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母亲恨我。我没有去理会伤口剧烈的疼痛,只是抱着浑身颤栗的她,轻声说:“我知道血缘是不可磨灭的,所以,相信我,我是不会舍弃你,还有妹妹的……” 



透过玻璃窗,看到母亲熟睡的脸,已显出苍老的容颜中不难看出曾经的风华绝代。她一直把自己的美貌当作资本,所以完全未料到父亲的离开,然而她不明白,只有了情才有美,没有感情的两个人之间,任何东西都成为不了资本。玻璃反射出自己的脸,遗传于母亲的美丽得不该属于一个男人的容貌,还有那忧郁的神情——原来,我竟已忘记真心的微笑……很久了。 

“闻叔叔,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14岁的韩小月仰着头问。 

“想回家了?可是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呢。还要等等。”话刚讲完,小月就皱起了眉头,因严重贫血而苍白的脸上满是愁容。 

不忍地拍了拍她的头:“哥哥呢?” 

讲到这唯一的亲人,女孩的脸上才有了光彩:“哥哥说中午会来陪我的!” 

我笑笑:“好的,那就让他也来找我们一下好么?” 

“恩!” 

看着她年轻而天真的脸庞,我知道我只能歉疚下去。一个人罹患任何疾病都不是医生的错,但医生却为不能救治而背负着不该属于自己的歉疚,生生活在痛苦里。 

外科的人有个特点,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失踪。看看表,11点都未到,若大的办公室里只剩我一个了。收起chart,却看到门口的人影。 

“还没吃饭吗?”许韶誉靠在门边,一脸兴味地盯着我,似乎已经很久的样子,脸上一如既往挂着让我冒冷汗的所谓笑容。 

“有事吗?”我可不想自己的工作被耽搁,“我现在要去吃饭了,中午还有个病人家属要谈话,有事的话就请稍后再谈。” 

“哦?”他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反倒坐到我的办公桌上来,“是那个小女孩的事?病理是横结肠癌吧?还谈什么话,又没钱,做手术也不可能,出院等死算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被气恼了,“说这种话的你居然还是个主任,你不觉得太可怕了吗!” 

“呵呵,你这又是什么话?”他不怒反笑,伸手捉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入怀中抱住,湿热的气息直袭项间,“对我这种态度可不太好哦,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恩客’吧?” 

看到我猛然僵直的身体,他却松开手哈哈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也不会大胆到在这里吃了你,去吃饭吧,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你。”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听话。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昏暗的办公室里,散发着另我觉得可耻的淫糜气息。 

“不——不要了,我……还有事要做……啊——”我在他身下喘息着,听自己的声音酥软地毫无反抗的威力。 

“还会有什么事啊,”他在耳边轻笑,“如果是那个小女孩的家属谈话,我已经帮你搞定了,余下的时间,你不觉得应该用来报答我么?” 

他的话突然让我觉得很不安:“你和韩小月的哥哥谈过话?”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谈话,”他无所谓地说,“不过就是实话实说,告诉他他亲爱的妹妹已经是结肠癌广泛肝肺转移罢了。” 

“你居然这么告诉他!”我猛地坐起身,全然不顾未着寸缕的身体上明显的寒意。 

“怎么了?”他皱眉把我压下,“这样大家都省力不是吗?难道这时候你还要发挥那所谓的人道主义精神?不要幼稚了。那你到是告诉我,你会怎么说?啊?我很想洗耳恭听呢。” 

“我会……我,我……”我一时语塞,是啊,我到底会怎么做呢?不可能一直瞒着真相啊,那不是我的义务,更跟责任无关,我要做,也只能做的,也就是把残酷的真相都告诉他而已,那样的我,和眼前那个把话说地如此不留情面的人不是一样的吗?——我们,是一样的,只能把一个又一个噩耗传达给病人家属,却没有办法挽救…… 

“又露出这种表情了吗?”身上之人低沉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不甘地、愤怒地、却又那么无可奈何,每次我都以为你会哭,可每次都让我失望。你到底可以忍到这样的程度呢?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哭吗?”我回答他毫无温度的冷笑,“我永远不会——在你的面前——哭出来。” 

“你找我?” 

“啊,恩,是啊。……”面对温和的郁东江,我不知该怎么开口。“郁主任,我……” 

“不是你的错。” 

“啊?” 

“你是想说那件事吧,关于韩小月的自动出院?”郁东江把手头的资料搁下,“我们不是神,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人。” 

“可是……” 

“其实出院对于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多活几天不代表就是幸福。住院的负担也许会更快拖垮他们。小闻你,不用一直这么在意,有很多事情我们都只有看着它发生而已。” 

抬头看到那双眼,那么温暖、那么关切。我一直很庆幸,在这个充满着势利和斗争的社会可以遇见这样一个温柔的人。 

“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郁东江开口,看着我的眼里透着笑意,“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工作狂愿不愿意。” 

“只要我做得到……” 

“既然这样,我就当你答应了!”话还没有完,郁东江就像献宝似地拿出两张票子:“《剧院魅影》,一起去看吧!” 

“啊?什么?” 

“需要这么吃惊么?”郁东江被我的反应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人陪很丢脸吧?” 

“没有没有,”我忍住笑看着他的脸上浮现的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似的羞涩表情,“乐意奉陪。不过为什么不找晓晓陪你呢,查房的时候,我们漂亮的护士小姐可是一直盯着你看呢。” 

“你拿我取笑是吧,难道是平时给你的工作太少了,让你还有机会展开这种联想?看来查房的时候你似乎很不专心吧。” 

“啊,真是冤枉啊,”我一脸不甘,“果然不能得罪上司呢,平白多了几条罪名。” 

“哈哈,知道就好。今晚7点,可是你将功赎罪的好机会,我来你研究生宿舍接你吧。” 

“郁主任是开始练习了吗?练习以后怎么追女孩子。啊,原来主任30多年的过往还是白纸一张,真是令人吃惊的发现啊。” 

“你这臭小子!” 

“哈哈!” 

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一直一直为了学业,为了工作,为了病人,还有为了那个不能揭开的秘密。只有这个人,才可以让我暂忘一切的现实,活在年轻人任性潇洒的世界里吧。 



“闻人晴,给你。”面前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板着一张脸塞给我两张纸——哦,是两张票子,《剧院魅影》? 

“苏云,你这是——”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是喜欢歌剧的吗?一起去看吧。” 

“咦?你怎么知道?”大学里的确喜欢歌剧,可是工作后就没有再提起过,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到底去不去?”真是别扭的小孩,这是邀请人的态度吗? 

“不用了,你自己去吧。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我的票可是内场的!” 

“真是对不起,我已经约好人了,你找别人吧,谢谢你的好意了。” 

“你!”苏云一脸愤愤地道:“不去算了。”手里的票子立刻被抢了回去,转眼就被撕了个粉碎。 

“你为什么撕掉了?”我吃了一惊,他似乎很生气? 

“不是不去么,还管票子干什么!” 

看着他怒气冲冲地离开,无奈地摇头,真是被惯坏的孩子,随随便便就把昂贵的内场票撕掉,还真是任性。 

七点还差几分的时候寝室门被敲响了,声音很急噪,不象郁东江的风格。我拉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扑倒而来,同时还带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待我看清那张英俊的、酡红的脸,不禁惊讶出声:“许——许韶誉?” 

他微抬起头,凌乱的短发下是一双我从未见过的忧郁的眼,他深深地凝视我,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我身上,说出的话脆弱而无力:“陪我……” 

完全不象是平时的他,他不是一向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吗?现在看来竟会显得那么地——无助?身上躯干的体温那么暖,环在腰间的双手坚定而又局促,而那微微发抖的身子所传递的孤独,竟让我心中突然涌动出一股怜悯。 

“你——怎么了?”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任由他就这么挂在身上。 

“我要你陪我。”低沉的声音混杂着温热的气息钻进我的耳中,他开始在我颈间轻啃,记记用足了功夫,透出明显的挑逗意味。 

“你!”我一惊,猛地推开他,用手抹去颈间残留的津液。不可否认,早已熟悉他身体的我为这忘情的挑逗已不可自抑地浑身发热,但现在绝对不可以,我想起那张温和的笑脸,是的,之所以强迫自己停下来,是因为我还要去赴约,绝对绝对不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因为那忧郁的眼神、无助的低语而献出我真心的拥抱。是的,永远也不可能,对他这样恶劣的人用情! 

他被我推开撞在墙上,就这么木然地看着我,仿佛丢了一瞬间的灵魂一般,那双漆黑的眼中似乎一闪而过一种悲伤,但消失得很快,因为当我为那一闪即逝的悲伤感到震动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愤怒和残酷取代,他猛地扯住我拖到床边,狠狠地摔下,一只手牢牢钳制住我用力挣动的双手,另一只手拼命地撕扯我的衣服,没有一句话,象完全没有理智的野兽。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衣襟已被完全扯开,“你要做什么!疯了你!”我挣扎着躲避他滚烫地唇。 

“我要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从我的颈间吻到脸颊,从脸颊吻到胸膛,修长灵活的手指象点着的火种,滑过我身体的每一处都象着似地燃烧着。而我却象个白痴似的任他为所欲为,甚至不自觉地轻轻拱起了身体,发出轻声的呢喃。 

停止!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一定要停下来,但自己的身体象是渴求着他似地不受控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不该是这样的。他从来也没有这么疯狂过,从前的每一次,他都会含着那种居高临下的笑意,嘲弄地看着我,然后程序化地索求,没有像现在这般热烈的亲吻和疯狂地占有感。而我,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沉醉在他的拥抱中了…… 

“恩……啊……”天哪,我居然发出了这么可耻的声音,满是甜腻、撒娇的味道。 

他终于停了停,抬头看着我,眼中是浓烈的欲望:“陪我……好吗?”他是在请求我吗? 

望着他的眼,我竟有一时的迷惑,差点就这么什么都不顾地沉醉下去,让他亲吻让他拥抱,可是,“不——不行。”我终于还是拒绝,将自己滚烫的脸转开,我用还带着轻喘的声调说:“我和别人约好去看歌剧,所以不行。” 

不对,说出这句话后我才意识到,他一定又会挂上嘲弄的笑容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约人就可以了?如果是平时的他一定会这么说,但现在的他显然是非常——奇怪地,因为他竟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用我除今天外根本不可能见识到的脆弱表情问到:“真的不行吗?” 

我摇头,趋散心头莫名其妙涌出的于心不忍到:“你还是快走吧。我要去看歌剧,郁东江就要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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