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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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锋在-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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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名楼曾经历火烧虫蛀依然巍立不倒。风雨楼会不会倒?还是带着这烧黑过的柱子浴火重生?此刻,戚少商还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这个楼主很麻烦。
  他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知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很麻烦?”无情问,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挪揄的笑,他接着道“就算在白愁飞手上,风雨楼也没这么窝囊过,在你戚楼主手上却让人这样欺负,人心不服。”
  “无情兄别笑我了。确实很麻烦啊,我头都疼了。”戚少商苦着脸道,“风雨楼在京城的堂口十去其三,一半是投靠了方应看,一半是降了六分半堂。这倒也没什么,更要命的是——” 戚少商又叹了一口气,堂口丢了可以再抢回来,他戚少商本就是干山大王出身,对抢很在行。
  “还是没有杨先生的消息?”无情问。
  戚少商摇摇头:“那一日,是名利圈的鱼掌柜送杨先生上的轿,有人见杨先生的轿子进了瓦子巷,却无人见他从半夜街出来。”戚少商头疼的便是杨无邪的失踪。风雨楼的外围弟子名单和一干印信全在杨无邪手上,他若不归,不但这些势力失了控,更重要的是,风雨楼此番受挫,若没有这一个很了解风雨楼并能服人心的人襄助,只怕人心涣散,再难收拾。
  “是方应看下的手?”无情道。
  “方应看?”戚少商沉思道:“像又不太像。按理,方应看在对付风雨楼前先除去杨无邪,倒是有可能。但杨先生的功夫不弱,那日同行的二人亦是风雨楼的好手,要将他们一并搙去,而又不惊动风雨楼在半夜街的分坛,这人的功夫已是骇人。方应看,似乎,还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方应看不具备,但蔡京具备。”无情淡淡一笑道。
  “蔡京?”戚少商一惊,“他们不是一贯不咬弦么?”
  无情道:“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以方应看的谨慎,若不得强助,他怎会亲自出手要拔掉风雨楼,而不怕事成之后成众矢之的。”
  “若真是他们联手,只怕难有制住他们的人了。”戚少商沉吟道,“也许方应看确有强助,却不能断定一定便是蔡京。”
  “确实不能,”无情点头道,“但愿是我猜错了。”
  戚少商抬眼看他,问道:“成兄曾向蔡相府派出过探子?”
  无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道:“顾惜朝已经不在草堂,方应看也上了折子,说:因夜里贪看梅花,不慎受寒染疾,抱恙在身,请将案子压后。皇上准了。这件案子你也别管了。”
  ————
  那夜一战后,无情因风寒卧病,铁手入替无情,御前当值。
  上林苑中,徽宗问:“成爱卿生病,可是亦因梅花。”
  梅花?铁手抬眼哑然,满苑梅枝苍迥,暗香犹在,却连半个花苞也无。
  ————
  戚少商黯然道:“为我的事,连累神候府了,还累诸葛先生被皇上责罚。”
  “襄助风雨楼,并非全为江湖道义,我有私心。”无情坦然相告:“风雨楼和神候府唇齿相依,失了风雨楼,下一个他们要对付的便是神候府。所以戚兄不必谢我。”
  “我知道。”戚少商点头,迎上无情的目光,却是一笑,“但,成大捕头身为天下捕快之首,与江湖草莽,相交甚好,却是不妥。”
  无情举杯至唇边,一笑道:“戚楼主与六扇门的人过从甚密,亦是不当。”
  两人相视良久,然后一起微笑。
  无情甩袖,摔杯。
  戚少商抬手,掀桌。

  章五 权臣慈父

  辰时三刻,蔡京便收到了密报。 
  收到密报时,蔡京正和一干人在听水轩中听戏。 
  听水轩是一个地方,也是一群人,一群惹人怜爱的孩子。 
  一色十五六岁的粉嫩少年。 
  蔡京已经年届古稀,纵是一代枭雄,养生有术,亦敌不过岁月如刀。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他老了。 
  人越到老的时候便越发留恋少年时吹弹得破的肌肤,漆黑如墨的青丝,聪慧明亮的眉眼。 
  蔡京喜欢这些孩子,但最喜欢的时候,不是在戏台之上,而是在床上。 
  戏,缠绵妩媚,哀怨婉转。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初七,辰时一刻,戚少商,无情反目于风雨楼。 
  蔡京,皱眉,沉思。 
  顾惜朝却笑了,他看着戏台,说了四个字:人生如戏。 
  一柱香后,蔡京令取名贴,往请方应看。 
  听水轩是一处水榭,几间敞轩建在水上,临水更用几方巨石搭了个不大的戏台,取枕石听水之意境,却是极雅。蔡京能在权力之争的风口浪尖几落几起,五度拜相,靠的便是他于风雅一途之能,可投徽宗所好。 
  方应看到得听水轩时,戏犹未散。 
  听水轩三面环水,时值春令,轻柳飞絮,照水花影,却敌不过座中那一袭青衣。 
  “顾惜朝,你倒真会给我惊喜。”看着悠然自得的喝着茶的顾惜朝,方应看见过蔡京,落座,冷笑一声道。 
  顾惜朝挑了挑眉,吹了吹杯中碧绿的茶汤,悠然一笑,道:“色清味纯,略带微酸,似有还无,果然是好茶。相爷的茶可以清心降火,方兄不妨试试。” 
  方应看也不着恼,接过茶盅,很斯文很有礼貌得喝起茶来。 
  “顾惜朝,若非你私纵戚少商,坏我家候爷大事,我家候爷怎会功亏一馈。你要如何向相爷交待。”方应看沉得住气,同来的任怨却站不住了,他喝问道。 
  顾惜朝瞪眼,厉声喝道:“任怨,就凭你,顾惜朝三字是你叫得么!” 
  任怨被他这一瞪,心下一凛,却是退了一步。 
  顾惜朝的心情因这一退,似乎好了起来,他一笑,邪气而得意。转瞬,他便敛了笑容,回头去看方应看,跌足叹道,“惜朝不是已经将戚少商调开了么?只余无情一人,小候爷又怎会拿不下来?可惜啊可惜。”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无情难缠。”任怨这句话一出口便深悔失言,他这么一说等于在蔡京面前承认自家候爷无能。 
  听得此话,方应看的笑容微微有些僵了,他放下茶盅,看蔡京。 
  蔡京却被台上的小官迷住了,对他们的对话似乎一句也没听见。 
  老狐狸,方应看暗骂一声,转眼去看顾惜朝。 
  顾惜朝俊美的脸上露出有些天真的笑容,道:“惜朝不知道——”他墨色的眸子正看着方应看,似乎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方应看干笑一声,道:“顾兄但说无妨。” 
  顾惜朝接道:“惜朝不知道方兄原来还有射人轿子玩的习惯,惜朝一直以为箭应该拿来射人的。惜朝明白方兄是兴之所至,只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方兄不舍得下手呢。” 
  顾惜朝此语却是厉害,那一夜,方应看确实有些不舍,如果他从第一箭起就射无情,或者如果他动手再早一些,结果也许会不一样。 
  当然,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不是结果,结果已经摆在那边了,失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被说破了心事,方应看反而冷静下来,他的秀气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的边沿,脸上竟露出一分羞涩的神情,良久方道:“会舍不得的人又不止是我。顾兄当初千里追杀,不是,也没下得了手去?” 
  顾惜朝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两人各怀心事,竟冷了场。 
  舍不得,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但如果因你留了手,而痛失全盘好局,特别是在合作的双方本来就不那么信任对方的情况下,便不是舍不舍得那么简单的问题了。也许有人会想,你究竟是舍不得,还是不想舍,抑或有人会想,是不是根本一开始你便没打算舍,而是设了局等别人去钻,自己却做了岸上的渔翁。 
  人心隔肚皮。 
  人家会想—— 
  人家会怎么想? 
  蔡京会怎么想? 
  蔡京似乎也看不下去,他将目光从戏台上收回来,低声喝道:“惜朝,不得无礼。” 
  顾惜朝应了一声,嘴角却带着一抹笑,淡且冷。 
  蔡京端起茶杯向方应看见礼道:“想必小候爷也已经知道无情和戚少商反目一事。老夫今日请小候爷过府,正想问问小候爷对此事的看法。” 
  蔡京既然已知此事,凭方应看的情报网,就不可能不知。确实,在蔡京收到密信的同时,消息也到了方应看手里。 
  方应看说了八个字:“事出突然,静观其变。” 
  方应看年轻,但他不冲动,相反,有时他比活了一辈子的人还谨慎。 
  蔡京捻须点头道:“谋定而后动,正该如此。” 
  他的目光中有赞许,嘉许,他和蔼的笑容,甚至连任怨都觉得如坐春风。 
  但这样温暖的笑容看在方应看眼里,他却觉得如芒在背。饶是如此,他脸上却露出几分惶恐的神情,以子执礼还礼道:“相爷谬赞,应看愧不敢当。” 
  蔡京摆手,笑道:“老夫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数百只鹌鹑飞至老夫面前,向老夫哭诉,说老夫平日做一碗羹汤便要杀数百只鹌鹑,请老夫开恩饶命。其中一只鹌鹑竟还会做诗。老夫依稀记得那几句诗是这样的: 
  食君廪间粟,作君羹内肉。 
  一羹数百命,下箸犹未足。 
  羹肉何足论,生死犹转毂。 
  劝君宜勿食,祸福相倚伏。 
  你们可知老夫是怎样答它的?” 
  他停下来,迥然的目光往方应看和顾惜朝脸上看,方应看和顾惜朝只得做出饶有兴致的样子,齐声问道:“相爷是如何答的?”心里各自暗骂了一声。 
  蔡京哈哈笑一声,接道:“老夫答道:鹌鹑原本就是给人吃的,这是天命。既是天命就该认命。然而原本就是给人吃的鹌鹑现在却敢有了怨言,那便是厨子的不是。厨子的刀软,下手不够利落,才使得这些鸟儿带着怨气上路。杀得不干净,这便是厨子的错。这样的厨子,该死。”他笑容一顿,凌厉的目光似带着刀。 
  方应看心里打个突,他的手不知不觉按在腰间的红色小剑上。他与蔡京之间只有五步,他拧着眉,在估算这五步之遥究竟有多少伏杀。他的心脉还带着伤,真要动起手来,他未必能活着走出蔡相府。他只有一击擒王的机会,抑或根本没有机会。 
  顾惜朝却不动,他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青色的袍子没有一丝波纹。他不动,只因他知道,他若一动,在一瞬之内射向他的暗器便不下七八十个,只多不少。 
  台上,戏,仍在唱。 
  戏是西施刺吴。 
  缠绵妩媚,哀怨婉转。 
  一片不应时令的黄叶飘下来,落在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一阵急鼓之后,戏似已到了尾声。 
  蔡京的脸色又缓和了下来,他道:“厨子的刀软,手艺却是极好,甚合老夫心意,老夫目前倒还舍不得。”,他哈哈一笑,端起茶盅,道:“喝茶,喝茶。” 
  方应看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 
  顾惜朝的手拢在宽袖中,他低着眉,扣着一枚柳叶飞刀的指尖也微微有些轻颤。 
  既然蔡京端了茶,于是方应看便起身告辞。 
  待方应看走后,蔡京便看着顾惜朝,他的眼神让顾惜朝有些消受不起。 
  顾惜朝拱手道:“相爷有何吩咐。” 
  蔡京看着他道:“顾惜朝,老夫一向知你之能,也有心委以重任。” 
  顾惜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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