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把灯火点亮,艾默细心替他擦拭着汗水说:〃你脸色很苍白,作了什么梦?是恶梦吗?〃
〃还不就是……〃
多瑞耸耸肩,他甚至连提都不想再提,现在他只想忘记。忘记在那儿发生的一切,忘记被自己带回来的一切。
〃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聊聊?〃
〃顺便再喝第二摊酒?〃多瑞尼斯不驯地笑着。
〃如果你想。〃艾默微扬起一道眉,细长的眼眸接下挑战似的闪过虹光。
〃好极了,冲你这句话,我非喝不可。拿酒来!我们就在这儿喝。〃拍拍床,多瑞移到边边的角落,空出一个位子给他说。
丈默无言地起身去拿酒。
多瑞尼斯用着如梦恍惚的眼瞳,凝视着在晕黄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高大而且美丽的背影。宽阔的肩、出众的脸、不需要任何表情就能牵制人心的静谧态度,十足有做人的条件,却从不会让人觉得傲慢自大的言行这些好条件,让艾默毫无疑问的成为天界众所瞩目的下届次主候选人。
更重要的,在多瑞尼斯心中,也以拥有他的友情为傲。
那时候采取封闭内心政策,保护自己于聚人〃好奇兼疏远〃的眼神之下,多瑞尼斯就像是躲藏于安全的壳中,不愿接近他人,也不愿让他人靠近的小刺猬。若非艾默那坚定伸出的双手,将他从保护壳中拉出来,自己现在又会如何呢?多瑞尼斯自己也无法想象。
带着酒瓶与两只酒杯,艾默回到他身边坐下,两人沉默地倒酒、碰碰杯子,各自喝下第一口酒。谁也没有开口。在这安逸的气氛中,也不需要什么累赘的言语。能有一个不必勉强自己去说话的好友在身旁,多瑞尼斯享受这难得奢侈的宁和气氛。
真想把现在的心情丢给那魔头,对着他的嘴脸嘲笑地说:瞧吧,我才不会屈服于你的,有这样的朋友,有此刻的幸福与满足,谁会承诺待在你那永远充满斗争、血腥、你死我活才能生存的魔界中,作你的继承者。
省省你那些卑鄙肮脏的手段,没用的!
只要天界有艾默与这些好友在,他多瑞尼斯就永远不会顺遂魔头的心意,而这场赌住最后的嬴家还是属于天界的。
反倒是契夫那边……令人担心。因为无聊的傀疚,契夫迟迟不培养下一个幼神的举止,让多瑞尼斯深感不安与忧虑。为了天界着想,是不是该找契夫谈谈,让契夫能从对自己的愧疚中解脱,早日找到下一位接班人,安定天界的人心。
再一次清楚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他。
但要怎么启齿呢?
多瑞尼斯蹙起眉,再喝一口酒。
按照自已率直坦白地说话方式,万一说了什么不经大脑的话,不知不觉伤了心思细密的契夫,该怎么辫?
唔……瞥视艾默一眼,多瑞尼斯相信换做是他,绝对可以不伤害契夫的心,又达成劝说目的,两全其美地完成使命吧。
〃怎么了?〃艾默没错失他满含意味的眼神,微笑地反问。
啜着酒,多瑞尼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没……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苯拙的家伙,连一点小事也是以把我难倒。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保持永不失败的纪录。〃
〃我也有失败的经验。〃
〃咦?〃多瑞尼斯瞠日地望着他。〃骗人……啊,不是啦,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就谎。我只是有点不相信,领悟的速度快别人两三倍,圣导师交代的任何事一到你手上两三下就圆满完成,这样的你在什么地方『失败』过?难以想象。哈!要是连你都会失败的话,那更不必说,交给我做肯定会败得一塌涂地就是。〃
〃不。我相信你不会失败的。〃艾默斩钉截铁地说。
〃嘿…… 那我更有兴趣。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失败了? 〃
艾默神秘地一笑,〃我不会告诉你的。〃
〃小气。有什么关系嘛!〃鼓胀着只颊,多瑞尼斯蓝眸咕溜溜地转了转,〃你不说,我不会去探听啊!艾默的失败,一定是很轰动的事,别以为我不在天界就就想瞒着我,我偏偏要去问出个答案来。〃
他仰头干掉手中的酒,再替自己与多瑞添了一杯,幷就:〃我不会阻止你去打听,但我想你问不出来,只是白费功夫。〃
禁不起激的多瑞尼斯,更加斗志高昂地说: 〃好哇,你这是不相信我问话的技巧与能力。我『一定』会问出来给你看! 〃
艾默高深莫测地一笑,也不再多说些什么,照多瑞尼斯随性所致的性子来看,这份〃坚持〃也不会维持大长久。等他久问不得答案,他就会无趣地放弃再谈这件事,甚至忘记有这回事。
谁都不会知道他艾默最大的失败,就是〃明知自已陷下不该踏进的迷情,却放任自己被情主宰〃尤其是单纯的多瑞尼斯,绝不会懂的。
〃哈哈。〃
突加其来,多瑞尼斯莫名的笑声打破了紧绷的张力。艾默好奇地眉一姚。
〃我好象很久都没有跟你挑战了。这种跃跃欲试又不服气的心情,自从咱们越来越熟之后,就很少再出现了。想当初我们刚认识的那一阵子,几乎天天我都在嚷着,一定要让你好看。哈哈哈,那时候的我还真是百折不挠的缠人精。你那时候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提起住事,不由得让艾默唇边漾起微笑。
〃……我们是有过那么一段日子,但我幷不觉得厌烦。相对地,觉得很新鲜。那时候除了你大概没有人会为了要扳倒我的权威什么的,努力动脑思考。〃丈默也是从那一点,逐渐恋上他那双神采奕奕、古灵精怪,有着永不屈服意志力的蓝瞳。
〃那才不是扳倒权威呢。〃多瑞夸张地咋舌,〃请称之为一种独特的『亲爱』友情表现。〃
〃当时我可从未感受到半点『友情』,正确的说:我感受到你很讨厌我。〃
艾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自已经常扪心自问哪里对多瑞不好,何以他在他人面前毫无顾忌地笑,给他的只有挑衅与咆哮?他也很想看看多瑞烂漫无邪的笑脸。讽刺的是,当初想获得他的友情单纯动机,却埋下另一种果。
〃我现在还是讨厌你啊。〃
蛮不在乎地放出一支冷箭后,多瑞尼斯仰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友人说:〃可是和你这张百箭不穿的铁面具搏斗的乐趣,胜过我讨厌你的千倍万倍。说起来,我还是喜欢你这家伙吧。〃
〃就当作你是在褒我吧。〃艾默敛眉淡语。
〃噗!〃多瑞尼斯忍俊不住地爆笑说:〃抱歉,刚刚那些话是逗你的啦,别这么『沮丧』嘛。就算你有点多管闻事,也还不至于说是『讨厌』的地步。以前找你挑战,也是孩子气的举止,你就大人大量地包容吧。〃
〃看来我是被戏弄了。〃他干干地说。也只有多瑞尼斯,能读出他变化少得可怜的表情中,正确判读出〃沮丧〃。
〃要怪就怪你大过一本正经。〃多瑞顽皮地一眨眼。〃言归正传,我始终没有说过,但我很感谢你,艾默。〃
艾默哑口无语。
〃别像看妖怪似看我。〃他吐着舌头说:〃就算狗嘴吐象牙,难得我也是会说好话。况且我早就想说,只是没有什么机会而已。我又是那种藏不住心思的人,你一定也早就看出来,我一直都借着你和其它人的力量在支撑。要是没有认识你们,也许我早已经选择了堕落轻松的解放之路。
〃回想七岁那年被带往魔界,开始这种轮流来回于天界与魔界的日子,两个世界的差异大如天地,极端相反的观念,让那时的我无所适从,不论哪一个世界都没有我的立足地,也无处可逃。坦白说,很痛苦。
可是十岁那年在天界时,我们分配到同一个班,你硬是撬开我那有如蛮牛皮般坚硬的无聊假自尊,让我知道所谓的『真自尊』是建立在相对的内涵上,从内心散发出来对自己的自信,不会被外界的人动摇,这才叫『自尊』。而不是像当时的我那样,总是动不动就把所有的人当成有恶意的人,总是把自己关起来以为是在保护自己。〃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缓慢地说:〃你改变了我的世界。〃
诚挚地说完这句话,多瑞尼斯伸手抱住了丈默的双肩说:〃谢谢你,艾默。希望未来我们也永远是朋友,不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背叛你和我们的友谊。〃
艾默闭上双眼,缓慢地回拥着多瑞尼斯温暖的身躯,轻声地说:〃这是我的荣幸,我很乐意,永远陪伴你左右。〃
占据在心灵的暗影,在这一刹那消失了。靠对方传达至自己身体的温暖,获取最坚定不移的支撑力量。
因为有你,所以有我。
不需要更多的话,只是这样一个拥抱,就是以驱除孤独、寂寥的冷寒。
那一夜,他们就着往事当下酒菜,聊到了天将大明之际,才相互依偎、随意睡去。
〃早安!〃
两人组的活力招呼声,揭开了朝气蓬勃的一天之序幕。
〃怎么没有人响应呢?该不是外出了。〃春椿等了等,歪头问身旁的人。
雪楠甜甜一笑,〃八成还在睡吧。你想昨天大伙儿不是喝到那么晚。〃
春椿睁大眼,〃楠你好聪明,说得也是……可是已经日上三竿,我们快迟到了那。怎么办?放着他们不管,我们自己先走,就太没道义了。〃
雪楠保持着无辜的纯真笑靥,〃我们当然不能,我们岂是会失信于朋友的人,所以……〃
〃所以什么?〃不疑有他的春椿,乖乖地问。
雪楠摇摇手中的钥匙,放在春桩的掌心上说:〃这给你。〃
〃这是什么?〃玩耍着那把精巧可爱的银钥,春椿天真地问。
〃钥匙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钥匙!〃春椿一跺脚。〃我是问你把它给我做什么?〃
雪楠扳着他的肩膀转身面对门扳,然后捉住他的手和他年上的钥匙,插进钥匙孔中说:〃好了。这下子我们不就可以进去打扰……不、不,是『叫醒』我们亲爱的多瑞与艾默,免得他们迟到吗?〃
〃哇?不行啦,这么做岂不是私自擅闯他人的房间!〃春椿还在抗议,门已经被打开了,同时间雪楠还小推了他一把,结果站立不稳的春椿,就跌、跌、跌地进了房间,幷且还噗通地撞倒一张椅子。发出砰地巨响。
率先醒来的是艾默。
他想起身探看是什么东西那么吵,左半边的身子却被重物押着,低头一瞧多瑞尼斯枕着他的左臂睡得正香甜呢。
〃唉呀,睡得好沉……醒着的时候,牙尖嘴利,光是那副小辣椒的模样就让人倒退三舍,明明是个美人儿却像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反而是睡着的这时候,才能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光看就幸福了。〃雪楠一脚跨越过躺在地上的好友,凑近床边,悠哉下评语。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春椿也凑前看热闹地说;〃真的耶!〃还以指尖戳戳多瑞熟睡的脸颊说:〃嘻嘻,像个娃娃一样。好好玩。真好,你们都可以这样亲热的抱抱睡睡,我也想要……〃
雪楠坏心地一笑,〃你想要,也得问问人家可不想要。多瑞搞不好会嫌你睡姿不佳,是个差劲的抱枕。〃
〃 我才不差劲呢!睡觉从不踢被!〃
〃是啊,只会踢人下床而已,上次被你踢下床我的屁股淤青还没好。〃
〃那是你〃
〃停。〃冷漠地插进他们吵闹的对白,艾默拨开撒落眼前遮蔽视线的发丝,从多瑞的头下抽出半已麻痹的手臂,不悦地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雪楠吐舌,指着春椿手上的钥匙,〃这是我借来的。但门是他开的喔!〃
春椿大受打击的瞪着他,抖着唇说:〃原来……怪不得……我就说……你陷害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耍赖地笑笑。
春椿气得抡起拳头扑上前,和雪楠两人半闹半真地在屋子里大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全然无视于屋主那风雨欲来的沉重脸色。
艾默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