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怕……
绝不怕!
可是,这些窥探他想要暗算他的人真的是叶青松派来的么?
思绪又转到那些夜晚,叶青松劳累了一天,晚上还打着精神教他习字。
“少了一个指头,也可以拿笔,或者用左手也行啊~~小静,来试试啊!”
是啊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
机会再次降临,人生总是充满了希望。
事实上,这些夜晚和叶青松在一起也不错,那些诡异的目光通通消失了。
就象冰冷的雪遇到烈日般消融了,不留一点残渣。
目光有些迟疑的望向叶青松,但见他眉宇间大气悠远,似茫茫苍穹大地。
就算剥开叶青松的胸膛,也会看到仿佛如波澜般壮阔的心怀。
这样胸怀宽广的男子会恶意的作弄他么?
这会是有钱人一时间的心血来潮?
这一切会不会全是假的呢?
只为了在其后的某一时机给他致命的一击呢?
“你不专心啊,小静你看着我干什么?莫非你也爱上我了?”叶青松看似无意,内心却万分紧张的问着,目光紧盯着池长静,深怕漏看了他的每一个表情反应。
“是……我想问老爷,我家里人什么时候才会来啊?”池长清垂下眼睫,自然转移了话题。
“……”叶青松心中叹息,却笑着安慰道:“很快,很快了。”
天际的大雁早无踪迹,它们往更南面的方向飞去了,空留下悠悠碧穹。
池长静心中的迷茫一日比一日更甚。
事实上,他心中非常的清楚叶青松的为人。
叶青松虽然家财万贯,却是一个大善人。他的善,绝非伪善。
他救助每一个上门来求助的人,但凡听到附近乡邻有困难的,都会给予援手。
甚至对待府上的每一个下人都非常的宽宏大量,那些仆佣都愿意服侍他。那些年纪老迈,无所依靠的老仆,个个都能安度晚年。
叶青松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是,他该如何去面对叶青松呢?
他该去在意他么?该去恨他么?
池长静觉得心中慌乱,乱成一团,犹如乱麻。
此时冷风萧涩,枯黄的竹叶在空里上下纷飞。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远及近,只听一人高声喊道:“池长静,你在这儿么?你家里来人了!池长静——”
原本听到有人来便将身子进一步缩到竹丛中的池长静这时已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阿静!”
“爹!爹!”池长静望着父亲已然白发的双鬓,眼泪便蠢蠢欲动了。
“孩子啊,他们说你受伤了,在哪里?怎么受的伤啊?”池存福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眼前的少年比二年前瘦了脸色苍白,却没有长高多少。
他心中一痛,只觉自己罪孽深重。
池长静伸出右手,强笑道:“已经不痛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让爹你担心了。家里人都还好罢?”
“你弟弟去年已经成亲了,现如今孩子也五个月大了。还有你大妹,家里正在给她说亲事——”池存福说的都是喜事,可是脸上哪有一丝的喜色。无他,因为伴随而来的都需花费巨大。
“什么?!”池长静猛然站起身来,声音也高起来:“爹,你说弟弟成亲了,连孩子也有了,这么大的喜事,也该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他心下慌乱之极,脑子一片混乱。
用他卖身换来的钱给弟弟娶媳妇,原本也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声?不来看他一眼,若不是叶青松派人通知家里并且出了路费,恐怕这五年,他们全当没他这个人了罢。
当下,池长静的脸色难看之极,心里更是伤心万分。
谁知池存福也长叹一声:“孩子,你心里难过,爹如何不知。只是家里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如今一下子又添了两口人,唉——”
池长静心中哀叹,脑子一热,不待细想,便从床底拿出一个罐子来,将里面了些许碎钱铜钱一股脑儿的全部倒出,握在手心。
“爹,这些钱都是我平日积攒的,虽然不多,凑一凑,给大妹置办嫁妆罢。”
“那你……”手里拿着的是儿子两年来辛苦积攒下来的钱,说起来他着实对不起这个儿子。
“我在这儿有吃有穿,你看我还有单独一间屋子,其他佣人都两三人一间呢。平日里也不出门,花不了钱的。以后等我多攒点钱,就托人寄回家里去。”
池存福见儿子身上穿的衣裳虽旧却也整齐,屋子住的也宽敞,家俱也一应俱全,虽然看起来笨重陈旧。再看那床铺那被子——
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不由的走近些伸手摸摸床上的丝被,疑惑道:“这家主人真个有钱到这份上,连个下人都盖这样的蚕丝被啊?”
池长静一时间的慌乱,吱吱唔唔道:“我是专门在老爷身边伺待的,跟一般的下人都不能比的。他们都羡慕我。爹——晚上咱们一起睡,很软的。”
“好好!这里比家里可强上千倍万倍,你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我也放心了。”池长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的欣慰。
池长静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叶青松每晚留宿,嫌他床铺太硬,被子太过粗糙,所以将床上的一切全都换了。
还好,这些事情爹爹都不知道。
第19章
让池长静失望的是他的父亲只留了二三天便回去。
恰巧这个时候,叶青松要去集裕村。
集裕村全村大部分都是叶氏宗族的人。那里有他们叶氏最大的祠堂。
这次叶青松也带了池长静去,而且就在池存福离去的第二天,叶府的人就起程去了集裕村。
池长静一脸的不豫,他怎能不以为爹爹的离去,全是因为叶青松的驱赶。
事到如今池长静也别无心思了,他一心想着家里的窘迫,思量着怎么样才能私底下攒下一大笔钱来。
首要的便是他月银被克扣的事,叶青松他会不知道么?他既然知道还装聋作哑,显然是别有用心,那自己又该用什么法子拿到全额呢?
可是纵然能拿到全数,也是如此微薄。
要不……将自己的卖身契约延长……五年改成十年、十五年、二十年……
不!不!
光是想着这漫长的岁月就让他发疯了。
摸着右手,那无法抑制的疼痛象烙印一般让他几乎窒息。
他虽然潦倒至此,可也不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
被强迫的狠狠的压在地上,强壮的男仆按住他的手脚,只有双眼恐惧的望着在阳光下那发出森冷的光的钢刀,心底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这些人全都冤枉他陷害他,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报复的,他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
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面的丁令威冷冷的打量着池长静,好象从没有如此近的仔细的看过一个人。
低额鼻尖薄唇,一脸的单薄相,这样的人,通常相师称为无福无运。从为人来说,也显得刻薄自私。
如果硬要找出点福气来,便只这双大眼睛了,灵动可人,除了偶而显现的怨恨之外。
丁令威不由的失笑,这样的相貌为人与叶青松无一不相反,却能为叶青松喜欢。他不得不叹服,是池长静有手段还是叶青松瞎了眼?
在转弯的时候,丁令威的目光转向车窗,望向那黄叶纷落的树林。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物如情爱,让人魂断心伤。
有些人的相遇铸成一生的情伤,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由的喃喃自语:“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是让我去死……”
在集裕村叶青松自是有自己的别庄,但只有春秋二季才偶而过来住,或是族里有事发生,诸如婚丧嫁娶之类的事,他也会尽量抽空过来。
当叶青松一行人到达别庄时,已是残月犹明,满地霜华了。
乡间的夜晚更深露重,寒风渗人。
池长静跟着众人下了车,见那别院大门红漆斑驳,墙粉半落,天井里依稀有落叶被风卷到了墙角,显然是因为仓促打扫而未除净。
他很快的被安排到一间房间,见到床铺整齐干净被褥松软厚实,池长静不由的舒了一口气,颠簸了一天,他着实有些累了。
正准备脱了外衣,躺下休息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跟我来。”
“啊……”池长静见叶青松竟然亲自前来唤他,不由的愣了一下。
今晚也要么?不是罢。
毕竟别庄不比府上,房间少,而且密陇,更何况大家刚刚安顿下来,进进出出大有人在,叶青松不是很顾忌的么?
可是手臂已经被抓住,池长静不由自主的跟着叶青松的脚步踉跄而出。
月光无比凄清的流泄在乡间的小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紧挨着走着。
叶青松手持灯笼有些好笑的看着紧抓住他衣袖的池长静。
不由的想,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子啊。
“老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他不由的暗忖,叶青松要带他去哪里?为什么单单就两个人去?
“快到了。”事实上,从别庄出来,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只是黑暗让时间变得漫长而无助而已。
果然,叶青松所言不虚,他们很快的来到了叶氏坟场。
在月光下耸立的一座座坟墓,冷冥冥,伴着呜咽着的冷风,象从地里头刚刚爬起的孤魂野鬼。
池长静惊恐不已,甚至是投在地上淡淡的身影也让他瞧成地府来的鬼魅。
“啊哎,少爷——你怎么孤身就来了,到屋子里坐坐罢。”守坟场的老者手持着灯笼显然早就侯着了。
叶青松笑道:“也好。”拉了池长静到了屋子里。
“你不是……朱大爷原来你在这里啊!”池长静蓦的见到熟人,更何况是他心里一直叨念着记挂着的朱大爷,怎么不让他惊喜万分。
那些逗留在后门跟朱大爷闲聊的日子,听着朱大爷诉说他往日的时光总是让他感到温暖,没有那么的寂寞。谁想叶青松竟然会把他调到这里来。
“原来是阿静啊~少爷,你要的素果香烛都准备好了——”
“嗯,咱们走。”
叶青松提了装着瓜果的篮子又拉了池长静绕过几座大墓,来到一座墓前。
叶青松将灯笼插在旁边一棵柏树上。
“这是咱们太爷爷的墓,把东西摆上罢。”
池长静怪异的瞄了叶青松一眼,心里想着“咱们”?
这些坟墓样式宏大,瞧起来簇新,显然平日里照顾有加,叶氏宗族常拨款修缮一新。
哪象自己家里的祖坟,早已荒草成窠,野花没堆了。谁都自顾不暇,为每日衣食奔忙劳碌,只在清明时节,烧点纸钱也就罢了。
活在世上便如此不同,死了更是天差地别。
“小静,跪下给太爷爷磕头。”
池长静迟疑的望着已经跪下来的叶青松,突然感到有些烦燥尴尬。
心道:没事的,只当一个下人给主人磕头罢了。
可是他再想装傻心底也明白,黑灯瞎火偷偷摸摸的前来奠拜,是因为叶青松将他当成一个小妾……一个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玩意……
把他当成什么了!
叶青松见池长静并排跪下并且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不由的笑逐颜开。
“小静……可以了,咱们再过去那边,那是我爹的墓!”
“啊。”
池长静如此乖巧,让叶青松松了一口气。
试想着池长静平日的机灵,他绝不会不明白此间的意义罢。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池长静也默默的认同了罢。
只可惜,若是能同族人一齐来祭拜,那该有多好啊。
眼前最需要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小静,你再耐心等着,很快很快了……”他不由的低喃。
池长静站起身,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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