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便看到阿眯,“什么事这么急?”
“阿静,昨晚下那么大的雪,你都没有回通铺。大家担心你嘛,没冻着罢?”
“没有啊,屋里还暖和啦。”
“特地给你带衣服过来了……咦,这里怎么有酒菜……哇,天哪,好奢侈。”阿眯显然进门就看到依旧摆在桌上的酒菜。
池长静怔怔的。
所有的一切都留下来了,只是人却消失了。
却偏偏要留下这些痕迹证明这个人来过了,缠绵过了。
这……这算什么?!
要走就全部带走,不留一丝痕迹。
象这样,徒留几丝情意附着心上,只会痛苦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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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的某一个黄道吉日。
鞭炮在雪地里噼里啪啦的响着,衬着礼官的高声吟唱:
“仙娥飘渺下人寰,咫尽荣归洞府间。
今日门阑多喜色,花箱利市不段悭。”
亲朋好友的嘻闹声、祝福声,鼓乐齐鸣之声,交织成令人难忘的喜庆之日。
身穿着新郎服的池长静笑吟吟的持‘同心结’缓缓的牵着新娘子倒引进门。
到了堂门,双方并立。
因为池长静称自己是吴静,父母双亡,因此,堂上只有女方的长辈双亲。
两人跪倒正欲拜。
此时,从门外进来两人。
抬进来许多贺礼,显得动静极大。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吸引过去,池长静也忙回头。
他心里惴惴不安,深怕叶青松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做出惊世骇俗之事。
一回头,他便心中一紧。
来人正是乐景楼的屠管事和另一名面生的人。
礼官见婚礼被打搅,用力的咳嗽了几声,继续高声吟念。
这时,众人才把注意力专注在婚礼上面。
行完了交拜礼之后,屠管事方才笑吟吟的上前。
“吴静,真是恭喜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里有些薄礼是我们老爷特地送给小哥你的……我们老爷已经回乡去了,他特意吩咐我,一定要亲手把这个交到你的手里,你收好。”
这时,池长静才发现屠管事手上一直拿着一个红木匣子。
伸手接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立刻动手打开。
只得强笑着说:“真叫叶老爷破费了,我怎么能平白无故收他这般厚礼,屠管事,你还是拿回去罢。”
屠管事笑呵呵的:“我们老爷说,一直把你错当成另一个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礼物就当送给你们的结婚贺礼,既然礼物已经送到,我们也该走了。”
说完屠管事和另一个人转头便走了。
池长静将红木匣子塞进衣袖,一直到他进了新房。
一对新人并排坐在床上,喜娘一面不断吟着喜词,一面拿着喜果撒向床帐之内。
各个方位都洒到。
接下来,不管是各个婚礼的步骤,池长静似乎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心里一直想着红木匣里究竟装着什么。
叶青松就这样放弃了么?
等新房就剩下他与新娘两人时,走到桌案边上,就着红烛,打开了木匣。
里面只有一张纸。
伸手取出那张纸展开来,上面密密码码的写满了字。
他虽说识字,但也只认得几个常用字。
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份卖身契。
上面有他的名字:池长静,以及……二十年……
这、这是他的卖身契啊。
叶青松把卖身契送给了他……
以后,他就算再自称是池长静也没有关系,以后,他回到家乡去看望父母也没有关系,再也无需做假躲藏。
池长静低低的笑了,只是这笑在红烛的照映之下,显得如此忧伤与失望。
“再也……没有关系了……”
恨恨的拿起契书,在红烛上点燃。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什么都不复存在……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样痛?在这样喜庆的日子会这样难受?
为什么?
叶青松!叶澈!
你去死罢!
池长静瞪着骤然发出亮光的契纸,在最后一刻全力的燃烧,散发最后的余光。
手上蓦然传来灼热感。
他才回过神,快缩的松开手。
残余的纸片掉落桌面,熄灭了。
结束了……
池长静平复心中澎湃的情感,许久,才转过身,看向端坐在床上的新娘子。
嘴角微微的勾起,他缓缓的上前,在娘子身边坐下,柔声唤道:“娘子。”
(第三部完!)
第四卷∶梦延
第65章
冬雨阴霾连绵,夹着片片雪花,侵袭着大地。
阴冷寒厉的天气,纵然守着火盆,依旧觉得寒冷刺骨。
天气乱糟糟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都觉得沉闷抑郁无比。
“老爷,你来了,快里面请。”
掌柜的亲自打着伞,护着叶青松下了轿子。
“那些人呢?都安顿好了么?”
“都安顿好了,只是人有些多,客房都住不下。”
“你没有把上房安排给这些人吧?!”叶青松眉头紧蹙。
这些人都是做长船途经的客商,因为年关将近,都急着返乡过年,在白沙滩附近遭遇山贼强人打劫,被官府救下之后,个个货财两空,莫说返乡资费,就连生计都无着落了。
这几年,在这镇上,他已经是首富了。
自然而然,这些只博虚名的麻烦事,就摊在他头上。
“老爷你放心,咱们是做生意的,做善事也犯不着连生意都不做了。”
“住不下的人,让他们跟店里的伙计挤一下。”
“是,是……只不过,小人将其中的几个人安排在上房……”
“嗯,听说有几条船都是当中某个客商租用的,想来也是有些资底的大商家,不可贻慢了,等一下让人送些酒菜过去。”
叶青松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身后跟着几个伙计,抬着热呼呼的馒头大木盆,还有热腾腾的粥桶。
更有一些人拿着几捆衣物。
#奇#那些客商落魄折损在此,天寒地冻,财物尽失,再加上连番惊叫,个个呆坐在客房里,或是神色木然,或是愁眉不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书#那些山贼强人专在年末大捞一笔。
#网#这些客商在外地经商,一年甚至好些年,才回家过年,终年积蓄全带着身上。
如今全泡汤了。
那些强人不仅仅是抢夺财物,连他们身上的衣冠鞋袜都不放过,但凡有一点值钱的都没落下。
其中某个商户的大金牙都被拨了下来。
亏得几条船上都是男子,纵有一二个女人也是年长的煮饭婆,若是再年轻几岁,恐怕也要被掳上山,受尽□而死。
“这是我们的老板叶爷,今晚特地来看大家。”
掌柜极为兴奋热络的说,继而让伙计们将馒头热粥都端上来。
房里的客商一人分到一件棉布袍,穿上之后,赶紧纷纷上来给叶青松见礼。
叶青松向大家点点头。
“大家不必多礼,你们都受惊了。快坐下来先吃饭,至于返乡行程去留问题,一切都留待明天再说,大家吃饱,好好睡一觉。若是吃不够,被子太薄,只管对伙计们讲。”
拍拍其中一个客商的肩膀,给大家一个安心的微笑。
继而转身出房。
看着这些愁苦的脸庞,凄楚的眼神,叶青松一出客房便沉下脸来,眉头紧皱。
他不想再看到这些人了。
“刘管事,接下来这些人都由你们派送食物衣物。”
刘管事忙连连点头,神色间却欲言又止。
看见叶青松带着几个随从正欲上楼去上房,正要去看那位落难的大商人。
“那个……老爷……”
“还有什么事么?”
刘管家挣扎了好些时候,踌躇不已,实在忍不住,还是决定说出来。
“小人,方才看到其中有个难民很象当年的……那个池长静……”
老爷为了那个人,出动手下所有的人,四下打听寻找池长静的下落,当年他也跑了好些地方。
而后,又悬赏贴告示寻人。
继而斥巨资跑到外地做生意,到最后还是徒劳而返。
当年的事,在整个县城很轰动,据说周围的一些县城乡镇全都传的沸沸扬扬。
现在老爷富甲一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人再敢说三道四。
只不过,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便是了。
这几年来,再没人敢在老爷面起提起池长静这个名字。
他真不知道,老爷现在对那个池长静还有没有意思,只得特意吩咐将这人安排在比较偏僻的后院客房。
叶青松怔立片刻,看着刘掌柜一付察颜观色的样子,心里恼怒,继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那倒要去瞧瞧看了。”
身旁两个仆佣提着着笼,刘掌柜又在前面引路,身后又有随从提着暖炉。
不多时,叶青松便来到那客房之前。
从客栈前堂走到后院,才短短的几步路而已,可是他却想了很多。
大概有五六年了罢,他们再没有相见。
当这个名字从旁人嘴里被提起的时候,他心中涌上的,已经是一个模糊的轮廊。
他真的忘记了……逼自己忘却的那些往事。
忘记了那种心动的感觉,忘记了那种怜爱。
有的只是陌生感。
时光真的会带走一切……
蓦然,客房的门被推开了。
叶青松触不及防,瞪了身旁自作主张的随从一眼。
他根本还没有做好立时见面的准备!
门一经推开,狭小的室内一览无遗。
暗夜里,寒风顿入,木桌上的灯烛荧然欲灭。
原本坐在木桌旁的人根本来不及看来人是谁,慌忙站起身来,用手护住油灯。
双手挡在油灯之前,转过脸望向门口,究竟来者是谁。
只见暗淡的灯光下,这鬓影衣光,掩映出万千华贵气派。
那眉宇间的堂皇,目光中的冷静漠然,都池长静心中震颤。
是叶青松……是他,真的是他!
五六年过去了,叶青松却没有多大改变。
是啊是啊,这等富贵人家,吃的好穿的好。
相比起来,他反而自觉苍老无比。
身披着银白色貂皮披风,俨然在润州丹阳,那日雪夜之时所着打扮。
眼前一阵恍惚,目光迷离,他不自觉又想起那个晚上。
那一夜……在那一夜,叶青松在他的心上缠绕起丝丝情意。
看似无从捉摸,却无处不在。
他想忘掉叶青松的,那样想忘记这个人……想忘记这个人……
但是叶青松的眼神,那个时候蹲跪姿势仰望着他的眼神。
流露出的哀伤与痛苦,一个男人的眼泪,就算他用尽了全力,那眼泪还是滴落在心间。
而现在,这双与他视线相交的眼睛,那样的冷漠与疏离,真的是叶青松么?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
“爹,爹,我肚子饿!”
“我要吃包子——”
孩子们哭闹的声音,蓦然间令池长静回神。
第66章
魔障瞬间打破,叶青松神色凛然。
他缓缓的一脚跨进屋内,只见桌边长凳上并排坐着两个孩童。
一个扎着冲天辫,另一个梳着两个小髻。
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象两个棉包子搁在长凳上一般。
而池长静仅着薄薄的衣物,正手忙脚乱的哄着孩子。
“掌柜,这里饭食衣物怎么还没送来?”
叶青松只觉有一股冲动,想将自己的貂皮披风解下来,裹在池长静的身上。
眼前这个男子真的是池长静。
可笑分别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池长静早已没有往日聪俊少年的模样。
以前白皙俊俏的脸庞已经被一张受生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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