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与心情一直无法一致,然而意志却远不如欲望坚定。
也许这就是他等了他太久的后遗症;不过即使知道问题的所在,对现实也丝
毫无助益就是了。
因为篁苍昂一样是轻轻松松的、只消勾个手指就能诱得他忘却一切,全心全
意地沉迷在他给予的热情漩涡中。
只不过事后,每当想起他竟能毫不犹豫地利用自己对他的迷恋时,胸口就忍
不住的抽痛。
想着想着,瑟不由得怒从中来,为篁苍昂的冷漠、也为自己的无能。
这个想法使得他在放下手中尚有半满红茶的海兰德瓷杯时,一个用力过重,
飞洒出来的茶水沾湿了比邻而坐的玛茜夫人袖口上。
☆ ☆ ☆
「你干嘛呀?」
玛茜夫人不禁尖叫地跳起身。
霎时回过神来,瑟发现他现在最想远离的人正瞪着他吼叫。
接过篁苍昂匆忙递来的手巾,玛茜夫人一边擦拭蕾丝袖上已染上的茶渍,一
边冷冷回视自己的儿子。
「真是的!你这孩子到底在发什么呆?」
看到他那丝毫不打算开口道歉的模样,玛茜夫人忍不住又加了句埋怨。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嘀嘀咕咕的声音,终于惹得心情低落的瑟从
面无表情转变成眉头紧蹙,「换件衣服不就得了?」
想到母亲就是挑起自己此刻这种灰暗情绪的人,瑟实在提不起劲为这点小事
向她道歉。
如果不是母亲又好管闲事地提起什么婚姻不婚姻的,就算只是暂时的,他还
是能跟篁苍昂在两人世界里过得非常美满快乐。
所以现在,在这场她硬拉着两人作陪的茶会中,瑟不给她好脸色也是无可厚
非的。
只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竟在无意间成了儿子恋情的绊脚石的玛茜夫人,当然也
无从得知儿子对自己这回来访格外不悦的原因。
不过身为瑟的母亲,玛茜夫人自然多少能看。儿子似乎存心想找她吵架,所
以如果她跟着起哄,那只会使事情更难以收拾。
何况,今天她强拉两人陪她喝茶,可不是单纯的只是喝喝茶就放人的。
「我不跟你吵这种事。」玛茜夫人优雅地耸了耸肩,风度极好地无视儿子显
然还想继续挑衅的表情,「倒是被你这么一闹我都差点忘了,瑟,今天晚上你
得陪我去参加卡里尔斯公爵家举办的晚餐宴会喔。」
「什么?」
「就是晚宴呀,」
相对于瑟略带危险的低沉口吻,玛茜夫人的语调则是轻快又明朗。
「社交季不是早就结束了?」
「谁说的?」玛茜夫人回他一个挑眉,「你难道不晓得,只要人家愿意,一
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可以是社交季吗?」
「那又关我什么事?」
忍不住对自己不受教的儿子摇了摇头,玛茜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社交季最高潮的那个月你居然给我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知不知道,只因为
这样,就有多少你生病的传言四起啊?」
「爱怎么说就让他们去说吧。」
瑟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那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瑟冷冷地回了母亲一句。
「你到底晓不晓得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说的?」
「与我无关。」
「瑟!」
就算真的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论好了,怛漠不关心到连听都懒得听的地步,
实在让她不由得担忧他会因此而错失遇上好姻缘的机会。
要知道,社交界有时就如同战场,不但得知己知彼,也得要抓住适当的契机
才能百战百胜啊,
负面的传言当然难免,但这也正是打铁趁热的大好机会,只要出面打破其中
一项抹黑,不但其它的流言能不攻自破,过去种种因瑟对男女关系?
社交界原本就是个暗潮汹涌的地方,更别说有许多人为了提升自己在婚姻上
的价值,而刻意贬低他人以获得攀登的机会。
「玛茜夫人,有关瑟的……是怎样的传言啊?」
看着瑟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再看着玛茜夫人先是替他焦急,接着又被他的
不在乎气得秀额发红的样子,篁苍昂知道自己再不出面缓颊一下
瑟跟玛茜夫人扯开喉咙对吵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除了几位见怪不怪
的资深仆役外,大概没几个人相信他们冷静淡漠,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冷酷地步
的宋豪公爵,会对着自己的母亲大吼大叫吧!
瑟从没刻意维持他给人的那种冰冷且若即若离的气质,只因为实在是没什么
事能引起他的兴趣,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足以惹火他的问题,以至于外人都认定
他是个生性冷淡的人;不过熟知他的人都晓得,其实他心底潜藏着与表面上的
冷漠足以比拟的热情。
「看!还是苍昂消失在晚宴的这段时间,不晓得从哪里来的传闻,竟有人说
他是因为风流过度得了病,不知躲到哪里的乡间养病去了。」
☆ ☆ ☆
「什么?!」
错愕得大叫一声并跳起来的人,很可惜并不是话题的人物,而是篁苍昂。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点着头的玛茜夫人一眼,再瞥了眼依旧对话题不感兴趣的
瑟,他再次将目光移回玛茜夫人的身上,声音中含着难以压抑的愤怒。
「这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要是晓得的话,早就冲到那个人的家里用高跟鞋踩死他啦!」
与篁苍昂同仇敌忾的玛茜夫人显然也因为这件事而怒气腾腾,接着,她将目
光移向还是不看自己一眼的儿子身上。
「所以我才要你至少去参加一场宴会,这样谣言就会自动停止。」
瑟不晓得在想什么,反应依旧冷淡。
「我不去。」
「你这孩子……」玛茜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快抓狂了。
她都已经把事情的严重性跟利弊都说得一清二楚,这个儿子到底是哪里不明
白呢?
「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那不就得了?」
「怎么可以!」玛茜夫人义正辞严地道。
「我都不在乎了,妳在意什么?」
「废话!我当然在意,你可是我生的耶!」
在感情仍然处于暧昧阶段的篁苍昂面前,瑟实在不想跟母亲争吵这种事,尤
其这几天两人还为了婚姻的问题而争执不下。
要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立刻结束这过于敏感的对话。
「反正我说不去就是不去。」
但就像蓄意跟儿子杠上似的,玛茜夫人大声的怒道:「我叫你去你就给我去!」
身为瑟的母亲,玛茜夫人当然没那么容易示弱。
自己的儿子要怎么整治她当然清楚,不过非常手段在非必要的时刻是不能随
意使出的。
「不。」
「就当陪我去又如何!」
「妳这么想去的话就自己去吧!」
看到儿子还是顽固得像块石头,玛茜夫人只好换个方法,转而向篁苍昂求助
:
「苍昂,你也劝劝这孩子——」
「不管谁说都没用!」瑟摆出一副心意已决的顽强模样。
「喔……是吗?」
既然如此,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篁苍昂,但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只好使出最终的手段了。「那好吧,你既然这么不想去,也不愿陪你母亲的话
就算了,反正有苍昂陪着我也可以。」
语毕,玛茜夫人立刻优雅地起身,抓住篁苍昂的手,作势要带走他的样子。
「妳做什么?」
瑟也间不容发地站起身,并快速地来到两人之间,大剌剌地将篁苍昂从母亲
手中夺回。
要努力装出非常不悦的表情还真是有点不容易,尤其是在目睹儿子完完全全
如自己所预测的行动时。
半分钟前的不快,已在看到瑟义无反顾地往自己挖的陷阱跳下时消去了大半,
果然还是只有这个方法有效啊!
瑟那种像孩子似的独占欲从以前到现在完全没变,还是强烈得教人一眼就能
轻易看穿。
从还是个连走路都不稳的小婴孩时就是这样,篁苍昂只要一句话,比起他们
夫妻说得口干舌燥的千言万语都要来得有效。
虽然有时会觉得瑟实在应该早点学着从恋兄情结毕业才对,不过要真是这样
也有点伤脑筋,因为她实在找不出其它方法能让他服服帖帖的。
「我人都已经来到伦敦了,难道你要叫我独自去参加宴会吗?」
「妳自己去有哪里不行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已是好整以暇等待猎物自动上钩的玛茜夫
人装模作样地喟叹了口气,「要是我自己一个人出席,不但对平息有关你的传
言毫无帮助,一定还会平白增加那类流言的可信度;说什么你就是真的生了什
么见不得人的病,所以连我这个做母亲的来到伦敦都没办法好好的陪着。」
「那妳随便带谁去参加不都行?」何必非要篁苍昂不可!「反正只要是在这
个家工作久一点的,像是比苍昂更资深的科尔,不就是更好的选择?」
科尔从瑟的父亲那一代开始,就是这个家专跑外务的秘书;直到现在他负责
的仍是巡视领区或代主出差之类的工作。
不过因冬季已近,他半个月前从意大利回来后,就暂时待在这里了。
「当然不行!」玛茜夫人仍用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瞪着他,「所有的人都很
清楚,苍昂在我们家的身分跟一般仆役或雇员是截然不同的,要说服那些爱嚼
舌根的人就至少要他出马才行。」
大概是真的已经非常有把握了,玛茜夫人气定神闲地坐回天鹅绒高背椅上,
替自己重新斟了杯还算温热的红茶。
她一反数分钟前那种焦虑的神态,悠哉地喝着茶,还愉快地尝着已经凉了的
松饼蛋糕。
已冷掉的松饼蛋糕会因上头的奶油冰凉的关系而变得有点难以入口,但看到
母亲依然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瑟已猜到她心情之所以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是因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自己最终仍得顺着她的要求。
可恶!
尽管再怎么不愿承认,可是在晓得篁苍昂也一定会跟去时,他实在无法安稳
地在家里待着。
看来母亲真的是吃定他这一点,才会不安好心地硬要他跟篁苍昂陪她用这个
完全谈不上享受的下午茶会。
唔——
狠狠瞪着高雅地品茗着阿萨姆红茶的母亲,瑟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明知无法获
胜、却仍不愿轻易服输的大型猫科动物。
在咬了咬牙,挫败地低吼一声后,他终究不得不投降。
「我去,总行了吧!」
「这样?」在儿子放弃无用的挣扎,不甘不愿地点头后,玛茜夫人放下手中
的雕花瓷杯,掩不住得意地微笑起来。「那太好了,不是吗?我们母子跟苍昂
一起去参加卡里尔斯公爵举办的晚宴,相信在那么盛大的场合出现,一定很快
就能破除谣言的。」
她就晓得,只要搬出篁苍昂作诱饵,儿子岂有不降服的道理!
只不过这回,篁苍昂得因此付出的代价,就远远超过玛茜夫人所能想象的范
围了。
「那么,我要先去处理我这越来越不听话的头发啰!希望在赴宴前能来得及
把这些难看的卷曲处理好。」
拎起桌上的绸缎餐巾拭去唇角残余的水渍,玛茜夫人优雅的站起身,身形灵
巧地移向桃本实心制的门扉。
「玛茜夫人?」
「瑟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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