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伊爵士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微一忡楞。
那群只穿着轻便的锁子甲,还在围着一个吟游诗人嬉笑不止的骑士们,他们的左肩上都用银线绣着钱币大小的一只五瓣花。那是阿奎丹梅而城堡的独特标志,是维因。那斯。佛莱萨尔子爵麾下的骑士。
他连忙看向维因。
维因毫无仪态的趴在桌子上,用两只手指悄悄地夹一点夹一点眼前的肉脯来吃,一边两眼还紧盯布莱德爵士那里的烤鸡腿。对眼前的骚动视若未见,当然也没有出来解决的意思。
哈伊爵士只好将探询的目光再转向自己的骑士。
“尊敬的哈伊爵士大人,我们是英勇善战的武士,面对敌人毫不后退,为了取得胜利,我们付出鲜血和生命。可是那群家伙做了一些什么?他们只不过在我们把堤那叛贼赶老鼠一样赶进堡后,秃鹫夺取腐肉一样夺取了唾手可得的瑟亚司堡!而现在,他们居然要坐在我们的上首!我们绝对无法忍受!”
“说的对!”
“我们绝对不要坐在胆小鬼的下首!”
“他们只配像犹太人一样坐门口!”
哈康说到最后,他身后的骑士们纷纷挥拳呼号助威。
哈伊爵士无奈地转向梅而的骑士们。
“梅而的骑士们……”
收起说笑,梅而的骑士们竟然推出了那个吟游诗人来。
“尊敬的哈伊爵士大人,”
吟游诗人布朗德尔悠哉地拨动一记琴弦。
“请恕梅而的骑士口拙,由我这个卑微的吟游诗人来回答阁下的问题。”
得到哈伊爵士的点头允可之后,他才继续说。
“正如那些骑士大人所说,在瑟亚司城堡外面,你们与叛贼堤那作战固然勇敢,但让他有机会返回瑟亚司城堡可真是一个大错误。城堡里叛贼堤那可指挥残余力量顽抗不说,更会关紧城堡的各处大门死守,诸位大人恐怕就要陷进地狱般的攻城战。这样的话,许多位大人现在可能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我们不畏惧与敌人面对面的一战!”
哈康怒吼。
布朗德尔露出“不可教”的表情。
“大人们一定要选择廉价的死亡我们也无法干涉,但作为下属怎可让主人伴随自己涉险?假使不是梅而的骑士先行夺下瑟亚司,那位大人可担保理查殿下不受丝毫卑劣的伤害?
或者大人们认为,自己的功勋要比主君的安危更重要?”
“这……”
哈康语塞。
“不会观望局势,策定战略,再勇猛善战也不过是一头仅有蛮力的笨狮子。”
闲闲的加上一句,布朗德尔向台座上的主位行一个礼。
“尊敬的的阿奎丹公爵殿下,哈伊爵士大人,英明的您们想来已经了解始末,梅而的骑士谨听殿下的意旨。”
理查一凛。
瑟亚司战役中,维因的最后出现犹如对他的嘲讽。虽然他对自己下跪,可他的眼、语气、身体无一表明对他的不信任与轻视,只是对自己的身份表示尊敬而已。
这应该是阿奎丹的鹫对自己的第二次试探。
至于第一次试探的结果,维因已经借着吟游诗人的口说出来了。
有勇无谋的笨狮子!
眼角的余光看见这个曾经屡次侮辱戏弄自己的人,还在认真地挖空那块肉脯,理查被激怒了。
维因。那斯。佛莱萨尔,总有一天,我要你诚心诚意的跪在我的脚下!
“殿下?”
眼看着下首的骑士们就要发展到兵刃相见的地步,理查殿下居然还在出神,哈伊爵士连忙低声提醒。
理查按住这位老臣的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拿起黄金酒杯,面对所有的骑士站起来。
“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位骑士都是我强悍英武,无愧于手上长剑与身上盔甲的勇士。所以我宣布,今天任何一位骑士,只要认为自己的战力可以占据那一个位置,那么他就可以坐在那个位置上!”
下首的骑士们一阵骚动。
“但是。”理查放沉了声音,:“后天,我就会在这里举行一场比武大会。如果今天,有那位骑士坐到了他不应该做的位置上,除了要付出双倍的罚金之外,在今后的宴会上,他也不能再坐在上首的位置!”
“殿下英明!”
哈伊爵士立时高呼一声。
一阵沉默。
少数早已坐下的骑士悄悄站起来。
上首的几个位置更是空着。
一块挖空了的肉脯滚动着,掉在布朗德尔的脚下。
布朗德尔会意的拨动琴弦。
梅而为首的数位骑士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容的走出队列,在上首坐了下来。
哈康见状无法忍耐的低吼一声,马上走上去占了一个最好的座位,他后面也有几个健壮的骑士紧靠着他坐下。
其余的人也衡量着找着自己的位置坐下,被夺走好位置的人心里即便有点忿忿,但想到后天可以给对手一个大大的羞辱,也就不说什么了。
哈伊爵士松了一口气。
理查向下一看,梅而的骑士们大都占据了上首,剩余的几个也在中间,居然无人在下首。
梅而的实力真的这样强?还是虚张声势?
一切在后天就可以揭晓了。
理查再次举起酒杯。
“为今天的胜利干杯!”
所有的人也都站起来,举起手里的酒杯。
“为今天的胜利干杯!”
一口饮掉杯子里的酒,理查坐下来,撕了一块面包放在最长者哈伊爵士的盘子里,然后自己再吃一口。
这是开席的信号。
下首的骑士们立刻大吃痛饮起来,刚才的争执没影响到他们的好胃口。
知道不应该,但理查还是向左侧看去。
维因咬着一开席就从布莱德手下抢来的鸡腿,眯着眼,向着这个开始显露爪牙的小狮子笑了一笑。
宴会一直持续到凌晨。
“维因?”
布莱德轻声喊着爱人的名字,双手推开虚掩的房门。
暂时安排给维因居住的,属于主堡里较为精致整洁的房间之一,原来应该属于某个高贵的女性,青石上的丝毯是天使告知圣母受孕的神圣一景,小巧的梳妆台上,还有一些凌乱的脂粉。
“维因?”
布莱德走进房间,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这个时间,除了必须的防御人员,人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加之这里又并非梅而,四处都充斥着紧张气氛,维因会到那里去?
想到刚刚宴会上,维因给理查的那个似有若无的笑,布莱德就心痛如绞。
他并不是维因的第一个情人。
维因讨厌受到束缚,一旦感觉厌倦就会很绝情,很冷酷,而且永不回头。
或许,自己以后只能作为梅而的一名普通骑士,远远的看着维因,向着别人……笑……
布莱德握紧拳。
“你到那里去了?……”
布莱德一踏进自己的房门,就被阴森森的质问。
熟悉的声音让他全身震动。
“维因……”
只穿着里衣的维因抱着亚麻床单坐在他的床上,黑色潮湿的头发有些乱,看来很是孩子气。
“你一直在这里……”
布莱德踉跄着走上两步,颤抖着摸上维因的头发。
“……你在我那里?”
无力跪下的布莱德抱紧了维因的双脚,亲吻久违的肌肤。
“维因,求你……”
“布莱德……”
“求你不要离开我……”
“布莱德?”
温热的透明液体洇湿维因的膝盖。
“布莱德……”
(待续)
阿奎丹的狼何时变的如此愚蠢懦弱?”
维因低声叱喝。
“站起来!我没有双膝软如泥土的情人!”
感觉自己拥抱在怀里的双脚突然紧绷起来,知道如果再不放手就会被一脚踢开的布莱德轻轻松开手,向后退一步,站了起来。
他坚实颀长的身躯投下阴影,坐在床上的维因仰起头才能看清楚布莱德的脸。
“你忘记自己的姓氏吗?布莱德,你是图路帝伯爵的长子,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你此次出行的最大任务,是在图路帝家族的徽章上加上更多瑰丽的色彩,而不是令它蒙羞。你的行为必须符合骑士风范,光明磊落,英勇无畏,绝对不可以让布莱德。蓝。图路帝的名字和卑下的手段无耻的阴谋联系在一起……布莱德。”
维因看着布莱德的眼睛黑如深潭。
“正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所以我的一些计划之中,你不但不可参加,而且连一点内情也不能知晓。不但以前这样,现在这样,以后还是会这样……”
“以后……也就是说,以后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吗?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笑什么?为什么紧张?为什么烦恼?甚至不知道你身在何处?生死如何?”
“我并没有要求你离开我!”
“即便近在咫尺,对于完全不了解,陌生人一样的你,我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何人曾经完全了解过我?连我自己都不知如何了解自己!布莱德,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已经足够!”
“你爱我,却不愿意我爱你!”
“阿奎丹有一只秃鹫已经足够,何必再加上一只野犬?”
“秃鹫与野犬岂不是绝配!?”
“你简直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妇人!”
“你也不比那些故弄玄虚的女巫好到那里去!”
……
意识到两个人的用语无意间已经偏离了应有的范畴,布莱德与维因同时安静下来。
大约有煮开一杯咖啡的时间。
“布莱德。”
维因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
“你稍微把身体放一点下来。”
“……?”
虽然不明其意,但是被可悲的习惯驱使,布莱德还是反射性地低下身体。
“低一点,再低一点,不对,不是,再高一点,对了,就是这样。”
维因指挥着,直到布莱德的身体低到他需要的高度。
“啪!”
一记丝毫没有保留力气的耳光重重地打在布莱德线条清晰的一侧面孔上。
“唔!……”
猝不及防的布莱德因为保持着半立半跪的姿势,重心不稳,猛地摔在地上。
咬着牙,维因从床上跳起来,一脚踩在尤未反应过来的布莱德柔软的小腹上。
“笨蛋!白痴!傻瓜!”
“唔啊!”
在一瞬间就被连续踩了好几脚的布莱德抓住一个空隙翻滚出维因的攻击范围,在维因再次攻击上来之前,他已经反击回来。
维因的脸色反常的绯红,眼神迷离,像是常人在极度羞涩或是动情时的样子。但恰恰相反,这却是他被激怒时,狂暴、凶残而且冷酷的特有表情。
这一点可以从他对布莱德激烈的攻击上看出。
“我全是为了你!无可就药的猪!”
“喀!”
如果不是布莱德闪避的及时,维因的一击打断的就不是雕花椅子的扶手,而是布莱德的臂骨。
布莱德勉强避开之后,开始感谢上帝。假如不是和维因相处的时间里,经常玩耍般互相厮斗,对维因的出手习惯比较熟悉的关系,他恐怕早就要无法支撑了。依照维因现在的愤怒程度,也许他会被扑上来的爱人打到半死也说不定。
他曾经听父亲说过,维因的母亲梅而,神秘的东方女子,会一种诡异的拳术,可以在一瞬间,同时打倒四到五个身型高大的骑士。
看来她是有仔细地将这种拳术教授给自己的儿子。
狭小的房间里,布莱德躲无可躲,退了两步,身后已经是墙壁。
维因阴阴一笑,逼进一步。
“布莱德大人?!”
有人拍打着房门,大声叫着。
“布莱德大人,我听见您房间里有很大响动,怎么了?!”
是巡逻的卫兵。
维因眉尖一蹙,应声看向房门。
布莱德当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抓住墙壁上的挂毯,悄无声息而迅猛的向维因扑过去,优雅矫健的完美姿态一点也没有辜负他“阿奎丹之狼”的美名。
“唔唔!”
被连头带脚包进了大幅挂毯的维因拼命挣扎着,布莱德一边借着比维因高出的7英寸身高与多重出的20磅体重牢牢的压制着他,以免再让他犀利的拳脚有用武之地之外;一边提高声音,打发门外的士兵。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