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一本木彰绝对不会,不会对外宣传那个家伙……」
「弥生海斗。」
「对,绝对不会对外宣传弥生海斗的事情,一句话都不会说,不!一个字都不会说!」
「要是你说出去了怎么办?」
「我……我就……我就天打雷劈!我就……不得好死!我——」
「我就会把你威胁我的事情说出去。敲诈的事情,还有之前强迫性行为的事情,我通通会告诉警察。」凉警告般的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按掉录音键,用力朝对方挥出一拳。然后拿起外套,走出门外。
「他妈的!」一本木挣扎着爬起身,他走进浴室看着镜子中鼻青脸肿的自己,不由得越发大声咒骂起来:「这个该死的同性恋!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
从酒店离开后,凉回到办公室。
西服有被揉皱的痕迹,但好在没有污垢。他走回出版社,跟楼下的警卫打过招呼后,径自走进自己的房间。
当他重新起身时,印表机里正在吐出一张辞职信函。凉最后检查了一遍。然后把该带走的东西整理好,轻轻地合上了门。
已经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那五百万买下的,只是海斗的隐私。等天亮后,当一本木醒过来,有关自己的丑闻想必也会立刻出现在舆论中吧?
没有必要让公司因为自己而蒙上污点。有些话,还是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对了,还有前妻那里也需要通知,海斗那里也是一样。如果告诉他,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就是跟自己分隔两地……他会不会生气?
不过,那也只是暂时的,只是避过这一段风头而已。
凉看着手中的地址,那是刚刚从网上下载的租房信息。周边的小城市,来回路程不超过二个小时。想见面的话,乘坐新干线列车还是可以直接到达的。所幸平时还留有一些微薄的积蓄,反正,这场丑闻,最多只会持续一个月吧?
凉叹了口气,然后拨通海斗的电话。
不过,无论如何重拨多少次,那边也没有接通的意思。
「臭小子,你怎么了?」
雅子徒劳地拍着门。自从早上海斗冲回家后,就这么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就算是失恋,也没必要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啊!你可以跟妈妈说嘛!」
「……谁要跟你说这种事情啊……走开啦!」海斗裹在被子里郁闷地大吼。
在确定儿子不会给自己开门后,雅子叹了口气,随后朝门用力踹了一脚:「你就在里面待上一辈子吧!……臭小子,这坏脾气也不知道遗传了谁的!真是。」
想到早上或许能买到超市特价的牛肉,雅子拿起荷包跟钥匙,走出家门。
刚走到拐角,就跟一个家伙撞了个满怀。
「喂!你踩到我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咦?是你?」在看到对方抬起的脸后,原本还准备说些什么的雅子指着他努力回想:「你不就是……不就是那个……」
「不好意思,请问,弥生海斗是住在这附近吗?」凉看着对面女人,不确定地问。
之前海斗只是大致跟自己提起过地址,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拜访,以致于走到了这片住宅区,就迷失方向了。
「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以对方的年纪来看,该不会……是学校老师吧?该死的,那小鬼一定又被记过了!雅子表情一变,连忙弯腰:「不好意思,我是他母亲,请问您是?」
「我……我是……」没有办法在海斗母亲面前表明自己的身分,凉含糊地敷衍:「我是他老师。」
「我就知道!」雅子扶住额头低低地叫了一声,然后表情僵硬地转身把对方领进家门。
「老师您快请进,里面请。臭小子,你学校老师来了哦,快点出来啊!」
「老师来了?猿渡那个死老头来干嘛啊?」海斗动了动,从被子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嘟囔:「——叫他去死吧!」
「不好意思,那孩子昨晚出去了一个晚上,大概是着凉了,可能还在睡觉——要不您先等一等吧?」把客人请进厅堂,雅子局促的摆上茶,又顺手把混乱不堪的茶几整理了一番。
「噢!好的,没关系。」凉仓促地道谢,眉头却越皱越紧。
出去了一个晚上……是去找自己了吧?早上在家门口看见海斗的手机,明显是心情糟糕到极点之下的发泄道具……自己昨晚的失约,他一定生气了。该怎么解释呢?
「呃,那个……老师您贵姓?」见对面男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雅子急急地拉开话题。
「长谷川,长谷川凉。」
「哦哦,长谷川老师。对了,我家海斗在学校里没惹什么事吧?」
「不不,没有。我只是……路过,进来拜访一下。」凉歉意地低头,躲开对方的视线。
「噢,这样啊,没惹事就好,没惹事就好。」松了一口气,雅子像是想到什么般突然笑起来。
「其实呀,刚刚我差点把您当成那家伙了呢。您的长相可是跟几年前海斗的家庭教师长得很像哟!那小子当时迷他迷得要死……啊,说起来,海斗他平时在学校里没有骚扰过您吧?」她连珠炮般地说了一大堆话。
「嗯?」凉抬起头,跟自己相似的家庭教师……那,是男的啰?「请问,你说『迷』的意思是?」
「啊,是这样的。」见对方有兴趣,雅子也就这么接着说下去了:「虽然说起来有些丢脸,但我们家这个不长进的孩子啊,喜欢男人。那个家庭教师大概是他的初恋对象吧?」
「海斗他……『初恋对象』?」凉呆住了。
「啊,果然您被吓着了吧?其实呢,这种事情,做家长的也没有办法强行去扭转什么,相反的越是去制止他,他反而迷恋得更厉害吧!不过最后,幸好是那个老师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跑掉了,嗯,就把我们家这小鬼给甩了。」雅子说到这,还做了个「扔掉」的手势。
「结果这小子可是哭了大半个月才收住,后来所找的对象也一直是那种长相的小朋友来着。」
「请等一下。」凉吸了口气:「您刚才说,我跟那个老师……长得很像?」
「对呀,有区别的大概也只是年龄跟发型的不同吧。那个时候……」雅子停住,似乎在回忆什么:「那是在四年前吧,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的话,也许这小子也不会走上同性恋这条路吧?」
「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我……我得走了。」凉陡然站起身,背对着女主人。
「咦?这就走?您还没见到海斗呀?」雅子不知所以然地看着他。
「不用了,没关系,下次看也是一样的。」用力握住拳,堵在嘴前,不让自己说出更加失礼的话。凉几乎是逃一般的走出海斗家。
从不知情的母亲口里得到的消息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寒。
原来如此……对于那个让自己不顾一切放弃事业和自尊来保护的少年来说,自己并不是他的唯一啰?
把最开始的相遇重新梳理一遍,难怪他会在电车上那般对待自己——说什么「因为喜欢而跟踪」、「只喜欢你」……这些话压根儿就不是对自己说的吧!
……那么就是说,连之前无微不至的关心也是假的啰?
不管多么动听的情话、多么体贴的照顾、多么温存的爱抚——也完全是假的啰!?
他的心意只是想透过这张脸,告知给那个年轻的家庭教师吧!
——原来,我不过只是一个替代品……
凉不由自主地探上脸颊。那接二连三流下的泪水顺着指尖一直滑进袖口,聚集在那原本应该带着高级腕表、现在却光秃秃一片的手腕上。
「……就是这样啊,他说以后再来看你。」雅子迷惑地抬起头,看着一脸盛怒的儿子:「干嘛?你这么生气干什么?那个人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海斗抓起衣服就往外跑:「他不是我的老师。而是我现在交往的对象!」
「什、什么?」一直到大门被重重关上,雅子才回过神来。「你交往的对象……那他,不就是我的……儿『媳妇』?哦!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抱歉。您所拨的号码目前无法回应,请稍候再拨,谢谢!抱歉……」路边的电话亭中,反覆传来这样的回答。
「砰!」海斗用力捶打话筒。请死的!老妈究竟对凉都说了些什么?
刚刚有去过凉的公寓,打开门却杳无人迹,空空荡荡的衣柜明显传递出主人已搬走的事实。可是……「他会去哪里?」
联想到昨天凉不同寻常的表情,海斗越发惊慌起来。难道他也要像那个人一样,从自己生活中消失吗?
——不!不要!
「列车即将进站,请各位旅客准备上车。」
大厅里传来甜美的女声,凉依言站起身,提着行李箱朝月台走去。
从海斗家出来后,他便收拾好行李搬出公寓。一路上,原本痛苦的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
年近四十岁的自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男孩身上……这样的心态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吧?
走进车厢,把行李放在置物架上。凉靠着窗边出神。
就这样吧!这段荒唐的恋情,到此为止吧。不管怎么说,这段宝贵的回忆,会永远珍藏下去的。
列车徐徐开动。远远地,从月台方向似乎有个人影朝这边奔来。
「等一等!请等一等——」海斗奋力攀上即将关闭的车门,顾不上乘务员愤怒地拦阻就径直朝里面走。
「凉!」终于,在最后一节车厢,他看见自己寻找的人。
「果然在这里……你果然在这里……」他松了口气,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只敢用余光观察那个满脸通红的少年,放在座位上的双手不由自上地颤抖起来。
应该感到欣慰吗?即使是替身也好,起码,他还在乎自己的啊……哪怕,只是这张脸!
突然间想起雅子无心之间透露的那些话,凉痛苦地低下头。无论多么相似,替代品就是替代品!
「你来干什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凉?」看见对方伤恸的表情,海斗犹豫着又走近了一步。「我听小智说你要去外地……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决定呢?」
凉定定地看着他,为了你……这句话梗在喉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请让一下。」他起身跨过邻座乘客,一言不发地朝车厢后的厕所走去。
「回答我啊?你说啊?」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海斗伸出手,牢牢抓住门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杳无音讯的跑掉呢?」
「……『你们』?」注意到这个复数用词,凉勾起嘴角。「那个家庭教师也这样跑过吗?……你就因为这样才追来的吧!?」
他伸出手,把门外的那个人用力扯进来。
两人就这么挤进狭窄的厕所里。列车行驶在轨道,发出轻微的晃动,呼啸而过的气流冲击在厚厚的玻璃窗上,连气氛也变得僵硬无比。
「你知道了?」海斗咬住嘴唇,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那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可是……」
「可是什么?」凉看着那个低头不语的少年:「之所以要跟我在一起……其实,你唯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吧!?」
如果手边有刀的话……如果手边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