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还真是个大煞风景的人。”古月枫仍悠悠的笑,说毕,却紫影飘然,人已骤然消失。
临走撂下一句话:“惜朝,我想很快就会再见。”
看他离去,顾惜朝松了口气,眼中却复杂难言,顿了一下,扬声道:“进来吧。”
门一打开,是戚少商有点心虚的脸。刚才见顾惜朝怒而离席,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毕竟是他说错了话,而且以他戚少商的风格,从不会对人加有损自尊之事,何况是如此孤傲的顾惜朝。
因此不过来看看,心里终究放不下似的,犹豫了半天还是敲了门。
“刚才的话,有口无心,你不必放到心上。”这句算是他戚少商可以出口的道歉。
心里有点忐忑的等着顾惜朝的反应,不会是冷语堵回吧。
意外的,顾惜朝只说:“我知道。”其实顾惜朝是何许人也,大风大浪经过不知多少,怎会因一句话被气煞,要知世上能真正惹怒顾惜朝的事并不多,他要发火,多半不是为了戚少商的话,只是心情不好罢了。
戚少商只觉的如蒙大赦,心内嘀咕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在乎顾惜朝的心情了,又欣喜这和解来的真容易啊。
见桌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不禁想起当年在连云寨,顾惜朝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跟自己对弈。世事在变,人的喜好却未曾改变。心内几许感慨。
忍不住伸手操起一颗子,细细的在手指间摩挲。
那光滑如水的感觉让人心头一阵连绵不绝的萌动,往事如烟云笼罩心头。戚少商感慨道:“咱俩当年相识一场,引为知己。竟从未有机会坐在一起下一盘棋。”
顾惜朝默然,是啊,两人真正当兄弟只是短短数日,接着就是一个追杀,一个逃命,然后就象掉进了无边的深渊,我爬不上来,你也爬不上来,直到我彻底输掉一切。
往日种种亦浮现在眼前,他叹道:“其实我们早在追杀中下了一盘特殊的棋局,那一局,老天不助我,你赢了,我输了。”
“不,这场棋局谁也没赢,你和我都负出了鲜血的代价,还有那么多人命。”戚少商想起死去的兄弟朋友,仍是一阵难过。
“也许吧。”顾惜朝有几分不甘又有几分服气的道:“你知道我从没过信过正道天理,我的字典里只有成者王侯,败者寇。可我偏偏很倒霉,碰到了你这个呆人,还信天理侠义?更倒霉的是跟你一起的那些人也被你带呆了,不但让我败的无话可说,还让我连自己的方向都迷糊了,戚少商,你还真是能催眠啊。”
“可你还是不信我的,我怎么就没能把你催眠呢?我想,你心里并非全不信,只是太坚持自己或者太怕改变自己。”
“我,顽石一块,恐难雕琢。”顾惜朝用了个比喻。
戚少商摇头道:“不,你是美玉,只是蒙尘。你如此的才学韬略,若能走出心内的屏障,必能有所作为。”
顾惜朝笑的隐痛:“戚少商,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这个名字现在就是恶的代表,指望我有所作为,恐怕只能重新来一场腥风血雨。正道,早已不属于我,也容不下我了。”
说完这句,顾惜朝的眉毛突然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慢慢退到床边坐下,纬帐的影子投射下来,给他的脸蒙上了一层淡灰。
“跟你呕气真是没什么好处,我现在肚子还是饿的。”这回倒是他先转了话题,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
戚少商一笑,顾惜朝昨晚就没吃什么,刚才也就喝了两口粥,再瘦他也有那么高的个子,能不饿吗?
这就是所谓的嘴皮痛快,肚子遭罪了。也好,给自己个赔礼的机会。
“那我亲自下去,到门口集市买点心赔礼,顾公子可乐意吃?”
“别说点心了,现在给我人肉我也吃。”阴影下的顾惜朝笑的坏坏的。原来他还不忘前天咬戚少商的那一口,遇到时机拿出来调侃。
戚少商笑开了,跟顾惜朝在一起就是这样,不知道他在哪里等着你,反正斗嘴这一项输的总是自己。
说做就做,他转身出门。
沉浸在喜悦中的他没有注意到顾惜朝的脸即便在灰色的阴影下仍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在他背后一口银牙咬住了唇。
小耘和依依看到戚少商兴冲冲的走出小顾的房门,在角落里一阵嘀咕。
“小耘姐,我说戚哥哥一定道歉成功吧,你还不信。”
“恩,看样子是了,顾哥哥这么容易就饶了他,太心好了吧,要是我,怎么也趁他犯错,心里有愧疚的时候好好逗逗他。”
“哼,那是你小心眼。”
“你才呢,我只是觉得戚哥哥和顾哥哥之间很奇怪,不太象大仇人,连…”
“小耘。”有人拍拍小耘的背。纵使只接触了一下,她仍觉那手轻微颤抖。
“顾,顾哥哥 。”转头一看,小耘差点没吓掉魂,他没听到我们说的话吧?
待看清他的脸,又是一惊,他怎么脸色惨白,额头是汗,象忍着剧痛一般。
这,经戚少商的手又是诡异事件?怎么他道歉把人给道成这样了?
“借你的房间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不要告诉戚少商。”顾惜朝说完这几句,不等小耘点头,立即进屋插门。
“出鬼了,一个乐,一个受伤的模样。”小耘有种老天也在玩游戏的感觉。
依依也看楞了,点头赞同道:“最近诡异的事特别多。”
贴门缝听了半天,顾惜朝一进去就没了动静。戚少商倒是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点心,满脸笑开了花。
屋里人都没了,你瞎乐什么啊。小耘拦住他:“干吗去?”
戚少商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开心的离谱:“给顾惜朝送点吃的。”
哎呦呦,还满关心的,小耘瞟了他一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那顾哥哥是?摇头,真是今年怪事特别多啊。
“他出去了。”边抛话小耘边察言观色。
果然换来一脸惊奇,“可是,刚才…”,戚少商不太信的推开房门,空荡荡的,哪有顾惜朝的影子?
想不通似的,戚少商无奈的把点心放到桌上。这人还真是让你惊奇不断哪。他的思维是跳着走的啊?还是人走歪路走惯了,什么都要出其不意?
小耘看着他那模样,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和依依一起大大叹了口气。
11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惜朝一眼看到等着他的三个人。
三人也齐刷刷的抬眼,小耘紧张的观察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太多,仅残留淡淡的泛白之色,若非刻意留心,不会觉察出有异。
他刚才是怎么了?现在好了吗?小耘心里满是谜团。
“你去哪里了?”戚少商狐疑的问。
顾惜朝微笑道:“突然觉得闷,出去走走。”
这话戚少商自然不太信,不过又无法驳斥他,只得闷了声。
顾惜朝不理会他的郁闷,信步走近,坐到桌前仅空的一张木凳上。很自然瞟到桌面上摆的点心包,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掀开裹点心的粗纸,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八、九个沾满了豆粉,仍透着诱人的白净的卷子。
驴打滚,京城有名的小吃。小耘和依依嘻嘻一笑,这戚哥哥还满有眼光的。
顾惜朝也是认的似的,有点小小的吃惊,他捏起一个,笑道:“我初来京城时,第一慕名想尝的就是驴打滚,一吃之下,甜而不腻,豆香满口,果然独特。只是离了京城就再没吃过,想不到今日可以重温。”
手中的驴打滚贴上嘴唇,他咬的口不大,吃相却十分有趣,每咀嚼一口,脸上的表情都随之产生细微的变化,仿佛在告诉你,这里吃到了甜,那里尝到了香,让你不由得跟着他感受,比亲自吃到嘴还觉美味。
原来看人吃东西,也可以是一种享受。
戚少商突然想起旗亭酒肆那夜,自己带着顾惜朝偷不缠水的酒喝,他也是这般有几分陶醉的样子,认真品尝碗里的炮打灯,尤记得他露齿一笑,笑的自己心内一阵荡漾,还默默自嘲许久没喝,竟不适应炮打灯的烈性。那日,曾是多么的畅快,欣喜…
转过念来,顾惜朝已经吃完了一个,他捏起第二个,看着傻看的三人,“我吃不完的,你们也吃啊。”
三人这才都转醒一般,一人拿起一个,小耘咬了一口,和以前吃的没很大区别,虽也香甜,但嚼起来却不如看他吃觉得有滋味。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痛快的吃掉了第二个,嘴唇上沾有不少豆粉,他也不在意,那模样,就象个贪吃零食的小孩。心里半天才抑制住想帮他扑掉豆粉的冲动。
这个时候的顾惜朝,惹他怜惜,让他有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我们上辈子是兄弟,所以我对你总是有那么多非同一般的感觉,任你害尽了我,到头来我仍舍不下你,忍不下心。不然,我真是找不到理由了。
连吃了四个,顾惜朝才停下口,他满足的笑笑。用手拍拍嘴唇,豆粉簌簌落下,一些细微的颗粒飞入空气中,坐在他身边的戚少商亦感到有微小的尘迷了眼,麻的眼睛和心都酥酥然的。
歇了歇,顾惜朝突然道:“今晚我想去一个地方。”
“哪里?”三人都很诧异。
“燕凌楼。”
“不是探过一次了吗?你们也见到了楼主。”依依率先不解。
“谁说探过一次,不能再探,”顾惜朝嘴角上翘,刚才的孩子气全无,眼睛里闪着的灵动的光芒,“虚虚实实才是兵家之道。上一次失败不等于这一次无功而返。”
戚少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终于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早饭时你还对燕凌楼的事毫不上心,现在却彻底变了。”
“毫不上心,上次是谁和你去探的燕凌楼?戚少商你也变的这么多疑?”
看着顾惜朝的眼睛,戚少商苦笑,难道我对你还不该疑,你的计谋城府我还不知?他看着桌上吃剩的几个驴打滚,那透过灰蒙蒙的豆粉覆盖,刺眼的白色让他感到眩晕。
而那双眼睛的盯视更象锐利的剑气划过,让人透不过气。
戚少商深吸一口气:“说吧,你要我们做什么?我知道,不是有需要,你是不会告诉我们你的计划。”
这次小耘和依依终于可以亲眼看到燕凌楼,说是楼,其实和一片宅地差不多,绵延数里,由高墙围起,乌瓦青砖,尽显威严肃穆,只在院子中央有一座三层高的楼阁,屋顶两边微翘,如展翅欲飞的燕子。
她们注意到这里的每个屋子的每个房檐下,都悬挂着铜制的铃铛,风一吹过,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如奏古乐,煞是好听。
听戚少商说,那些铜铃上,全都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燕子,这也是燕凌楼的特色之一。他还告诉两人,那座三层的楼阁就是燕凌楼的中央枢纽,它有个很奇怪的名字——高楼。
三人潜伏在屋顶上,看着顾惜朝青色的身影在夜色中不时闪现在远处,小耘不禁想起刚才被戚少商带着飞上来的情景,还真是刺激啊。早知道不学什么医术,学武功多好。
戚少商眼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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