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妈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小洛,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何洛悲凉地坐下来,妈妈抬眼仔细看了看何洛,轻轻叹了口气。
“你拍这些东西很辛苦吧……”妈妈几乎是字斟句酌地说。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记忆中,母亲从未对自己温柔过,唯一的一次温柔还是将他领到一个他不认识的地方,抛弃了他。委屈,疼痛,在这一刻复苏,他几乎想要投进妈妈怀里。
“黄老师想出资送小恪去国外治病,我们明天就起程了。”
“什么?”何洛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不对,这完全不对,黄珏不是那样的好心人,他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送小恪去做什么手术?不对!
“黄老师好象很喜欢小恪,他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小恪的病。”
“妈妈,咱们什么时候走?”
“小洛啊,你听我说,黄老师的意思是……那里的空气和田园生活很适合小恪养病,所以,他想接小恪过去,做了手术之后在那边疗养,我也一起过去。”
“那……我呢?”
“你也是大人了,完全可以自己生活……”
何洛呆住了,是这样的啊,妈妈说到底,还是要抛弃我的啊。
“小洛,你不要这样,你让妈妈很难过。”
“妈妈,你会为了我难过么?我不过是你耻辱的证据,我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母亲的眼睛里有泪一闪而过,她硬下心肠道:“你以后自己多多保重吧。”
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母亲走到窗前一看,转身道:“小洛,我们走了,黄先生来接我们了。你……一切小心!”何洛一动也没动,他静静地看着何恪和母亲拎了行李在自己面前走过,却原来一切都设计好了,只是瞒着他一人而已。
汽车开走了,何洛的心也飞了,人生忽然在这一时刻变得毫无意义,他忽然想起小苍对自己说的话:这颗心不能全交给别人,也要留一点给自己……可是现在……
何洛掏出手机,拨通了小苍的电话。
“喂?骆驼吗?”小苍的声音是如此无力。
“是我,你生病了吗?”
“有点啊,不过不要紧的,我只是很累,歇歇就好了的。”
“小苍,你以后不要太委屈自己了,我连累了你很多,真的对不起。”
“傻骆驼,说什么哪?我不过是……没什么的,你怎么起这么早?”
“哦……你接着睡吧,我只是有点睡不着。小苍,你以后一定好好的……”
挂掉电话,一滴苍白的泪水从脸颊滚落下来,何洛走进厨房,打开了煤气开关……
酒精刺激着何洛的大脑和胃,他又喝醉了,只有在醉的时候才能忘记那些难过。脑子越来越晕,他好想躺下睡了,他知道自己这一睡去,就再也不会醒来。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何洛伸手进衣兜,掏出了手机:“喂?”
“何洛吗?我是解意。”
“解意?”何洛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人是谁,他罐了一大口啤酒,嘟囔着,“你不要再来找我啦!我已经……已经不需要钱了……”
“喂?何洛……何洛,你在哪里?”
“我再也……再也不需要钱了。你们谁也……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何洛不再理会解意的呼唤,他将手机关掉,人已经朦胧着瘫倒在床上:“我真的不应该活在世上,连我妈妈都嫌弃我呢……他们都欺负我,只有小苍对我好……可是,我连累了他……我永远也不会干净……永远都是脏的……”
猎风袭人,光影流转。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浓浓秋意。解意看着眼前这个昏睡的少年,浓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洛嘤咛一声,苏醒过来,屋里没有开灯,他看到解意挺拔的影子坐在自己的身边。
“醒了。”听不出温度的声音,却让何洛有一丝安然。
“嗯。”何洛应着。
“干吗想死。”虽然是问句,但却听不出任何语气的起伏。
“因为……不想再活。”
“就因为给人抛弃了?哼哼,果然是没用之极啊,自己都抛弃自己,更何况别人呢。”
“我没有抛弃自己,只是……只是……”何洛的声音低下去,一滴暗色的眼泪在不为人知的暗夜静静地流入鬓角。
“只是什么?”
“只是,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不想再拍片卖身了?”这样残忍的话直率地说出来,何洛的胸口猛地一疼。他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是啊,不想了。原来是为了小恪,可是现在……我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不想做就做别的。”
“可是我没有钱交违约金……”何洛的声音低颤起来。
在那一刻,解意的心头一动,他的眼光在何洛清秀的脸上驻留了片刻,刚想张口说什么,何洛的电话响了起来。
何洛接通电话,小苍虚弱却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骆驼,你还好吧?你在哪里?!”
“我……我没事啊,你别急。”
“明天一早一定要到公司……不,先到我宿舍来!”
“有事吗?”
“现在我不方便讲,明天你来了,我再跟你说。你确定你真的没事?你给我打过电话,我越想就越不对,你可不要瞒我。”
“傻子,我瞒你什么呢……那人,没伤着你吧……”想到为自己借钱的事,何洛的心一阵紧缩。
“我没事,我要挂线了,你……明天来了再讲!”
挂掉电话,何洛面现忧色。解意问道:“怎么,想通了?”
何洛面色一凝,他抬起清水般的眼睛,看着解意道:“生既无欢,死又难啊……”这世上,总还有些丝丝缕缕是记挂在他心上的。
两人沉默片刻,窗外已现出了一抹微白。
解意站起身来:“你没事了,我也要走了。”
“哦……不管怎么说,按常理,我都要谢谢你。”
解意没有搭茬,却在走出门口的那一刻,回身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那个地方?”
帝王集团的摩天大厦会客室里,正在举行一场会谈。
坐在主位的是一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容颜俊美,眉梢眼角却带着阴鸷。客位上是一位绝美的男子,他神色刚毅,身体周围仿佛有一个气场,却不知是正是邪。
“解当家,来到青州这几日,一切还习惯么?”
“托青杨兄的福,照顾周到,解意一切安好。”
“那就好。”
这几句客套却满含深意,个中意味怕只有这两人才能体味。
“不知青杨兄对那笔生意有何想法?”解意先谈到了正题。
“解当家,不是我武青杨胆小怕事,只是前日有人潜入了信息中枢,我怕帝王已经被条子盯上,这笔生意恐怕……”武青杨说得客气,鹰隼一样的眼光却直射过来。
“条子?青杨兄多虑了吧。青杨兄在青州手眼通天,只不知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哼哼,是啊,青州自是没有人动得我,可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有些人,不得不防啊。”
“青杨兄的意思是,这笔生意就不做了?”解意的声音阴沉下来。
“恕我不能奉陪。”
解意心中一阵失望,浓眉不由自主地轻蹙了蹙。
武青杨仔细捕捉着解意脸上的细微变化,突然发问:“解当家,怎么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了啊?”
解意立刻接口道:“谁不想在这遍地是金的地方弯腰去捡呢?”
“解当家却比当初变了好多啊。”武青杨意味深长地说。
解意的脸上罩上一层寒冰:“自从家兄凼仔身故,解意便不复当初!”
武青杨见此情形,不再深问,打个哈哈:“青杨提到解当家伤心事了,万望担待些。前日指派给解当家的小弟解当家还喜欢么?不如再在我这多留几日,我这功夫好的孩子可多着呢。”
解意的脸色也立刻缓和,又挂上了一丝邪魅的微笑:“倒是解意不懂事了,还没有谢过青杨兄呢,那孩子确实让我喜欢,果然是青杨兄调教的。”
“哪里哪里……”
解意站了起来:“既然青杨兄无意与小弟做这笔生意,那解意就不多加叨扰了,明天我就回澳门了。”
武青杨亦客气道:“这几天,帝王被人盯上了,青杨分身乏术,照顾不周了。解当家下次再来,青杨一定亲自奉陪,一定要带解当家好好游一游青州。”
见解意面带微笑地离去,武青杨的面色阴沉下来。握手的时候,故意用力试去,那人竟面不改色,难道真的不是他么?都怪自己大意,若不是贪恋苍宇…… 念头一转到小苍身上,武青杨的思绪就再也转不开了,满眼满心都是小苍惨白的脸和淡定的眸子,苍宇……武青杨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何洛走进小苍宿舍的时候,小苍还在床上睡着。
“小苍!”何洛轻唤了一声,小苍却没有应。何洛走近去,伸手在他额头上一试,才发现他烧得厉害。被人一碰,小苍苏醒过来,他倦倦地张开眼睛:“骆驼……”何洛咬住了嘴唇,他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赫然发现小苍身上陈旧的吻痕和伤口上又添了些新的。
“他……他跟你……”
“骆驼,我就带着这么一身印子跟他做了。”眼角终于闪出泪来,饶是小苍再刚强,见到亲如兄弟的何洛却再也支持不住了。
何洛抓住了小苍的手。
“对了,骆驼,这几天,你可遇到什么人什么事了?”小苍问道。
“我……”何洛简单地把自己这两天的遭遇对小苍讲了,却想到答应解意不说他的事,所以就瞒下了解意一节,小苍听何洛讲到黄珏的背叛和母亲弟弟的抛弃时,禁不住叹道:“骆驼啊,你个傻子!”何洛没有告诉小苍他曾经企图自杀,却说:“小苍,我把钱拿回来了,咱把钱还他,让他别再伤害你。”
小苍一阵感动,他坐起来,伸手抱住了何洛。何洛的泪轻轻地流了下来,他拥抱着怀里的小苍,在他耳边说:“小苍,我们也只有彼此了。”小苍抬起清亮的眼睛看着何洛,何洛低下头,在小苍唇上吻了下去……没有纠缠,没有厮磨,只是很单纯的一种接触和交流。两人的唇都轻颤着,仿佛彼此就是这世间唯一的温暖。
“啪!啪!”鼓掌声响起,何洛回过头,见武青杨竟走进了小苍的卧室。怀中的小苍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何洛察觉到了,他更紧地护住了小苍。
“好一出情深意重,你侬我侬啊。”武青杨的声音里透着危险。
小苍轻轻推开何洛:“小武,你越发不长进了,进我的屋连门都不敲。”
“你!”武青杨欲怒,但看到小苍带着一丝嘲讽微笑的脸,他压下了怒火,“小苍啊,你是我手下一只鸭子而已,我还有必要对你那么礼貌么?”
何洛从怀里掏出一张卡:“这卡的密码是780923,这是小苍找你借的钱,现在还你,他不欠你了,你别再伤害他了。”
听到这密码,武青杨眉头一皱,小苍也低下了头。旋即,武青杨抬起头来:“看来你们还是太闲了啊,这钱还我你们也还是要按和约给我接客接片。既然有力气在这恩爱,倒不如慰劳慰劳辛苦的兄弟。”说着,他拿出电话:“光头,你带几个兄弟过来。”
冷汗从何洛脊背流下来,小苍也有些害怕,他愣愣地望着武青杨。
片刻功夫,五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就走了进来,武青杨一努嘴:“就是他,让他好好招待招待你们。”几个保镖会意地朝何洛走来,小苍大叫一声:“不!你们住手!”他刚要挣扎,却被两个人过来死死摁住,武青杨揪起小苍的头发,恶狠狠地说:“看着!我要你亲眼看看,别人是怎么上他的!”
何洛虽然奋力挣扎,但终究寡不敌众,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