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是在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听,抑或是两者都有?
好似等待几千年,大夫终於来了,我立刻让开,连话都没就让他开始诊治,一开始他看到跟我那时一样惊讶,但毕竟医者父母心,很快他便严肃的检查起来。「老夫……只能至好他的皮外伤……」
「没关系!先治好他的伤!」我赶紧说道,大夫只是叹了口气便抓起药准备去熬,并拿了一个软膏给我,要我仔细涂在他的伤口上。
我犹豫了一下,小二已经走了进来,「人我抱著,你床上放被子,越多越好!」
我转身马上拿出所有的被子铺在床上,「好了!」,一听,小二便把人返过身子轻轻放在床上。
「我涂,你这样子,我怕你会伤到他。」小二拿走我手里的软膏,竟也开始哭泣,来府里这麽久,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看的到的、看不到的伤口,全覆上了一层膏药,此时,我才敢出声。
「你哭了……」
「笨蛋!」小二朝我一吼,「我哭!我哭什麽哭?!哭什麽?!你也哭什麽?!」
我两止不住泪,同时看上,床上的人。
静静的,突兀的脸上始终带著淡淡的笑。
淡淡一笑。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忺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18
「将军?!」我才刚踏入春日閤就听到小二与将军的争执声,「发现了……他发现了……」拿著药碗的手,颤抖的竟连碗带药将它打翻?!
我冲了进去,看到那骇人的一慕。
小二抱著小四的身躯,而将军、将军竟然一脚将小二踢开,再用手将小四的头发抓起……拖著走?!
「将军在做什麽?!」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冰冷的,「放下小四,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吗……」
我循循善诱的像对待孩童般,对著已呈现失心疯的将军道,岂料他竟然抓著小四的头发,将那毫无知觉的身子举至他面前,「你看,你都这样了,还是一直如此吗?真得那麽下贱吗?怎麽不说话?说话啊?!」将军扬起手正要打向小四的脸颊,小二已飞身扑过将他的手抓住,「放手。」
「不放!去叫小五!!!快去!!!」小二对著我大喊,我如大梦初醒般向外跑去,我咬牙,忽略身後的碰撞声,往我该去的地方。
待我俩回到这,小二已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中,而小四与将军,就这麽消失了。
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与小五上前将他扶起,「将军走了……」我摇头叫他别说话,他却是看著我,「来不及了……呵呵…这是我欠他的…告诉将军…绿茗…爱…他……」他越说越小声,接著我手一沉,然後在无声响,我将视线往下,看到插在小二腰际的那把剑,我认得出,那是将军随身佩带的聂云剑。
之後,我们将他埋葬在将军府对面的花圃中,记得他曾说,那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全府上下的人终日以泪洗面,全沉浸在一片哀凄中,然後有公公来说了些什麽,我没仔细听,只挂念著小二……不,是绿茗的身後事,眼看公公离开了,一心却只想回去那。
管家来到我们面前,「将军府要封起来了,收好老奴给你们路上的盘缠,然後走吧。」一向精神亦亦的管家,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而他给我们的「盘缠」,则多到够我们白食好久。
「管家不走?」
「老奴伺候姬家一辈子了,现在要离开,老奴也不知道去哪。」我点点头,脚步跟著所有人一起离开,「老奴会帮你看好他的。」我听,回过头感激一笑,了无牵挂的开始去寻找他们。
只是这一找,竟找了五年。
我现在不再是当初那纤细少年,此时的我已是个硬朗男子,一开始去每个地方打听他们的下落,却都得到了不知道或错误的消息,但一有消息我还是马上赶去,只为了实现他当初的遗言。
怀中是那把不起眼的匕首,五年前那日离开,我除了带著管家给我的钱,就带著这把匕首了。
我不知道为什麽,反正就是带在身上。
我迈开步伐,往我想去的地方,坚定的走著。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找到他们,但我会一直找下去,直至生命最後一刻。
19
天下最漫繁荣的地带,莫过於天子脚下的首都--
京城。
而近几年,百姓还是在讨论那突然「叛国」而被通缉的大将军,姬凝云。
大家都在怀疑,为何当时叱吒风云的南北大将军会临阵脱逃?是因为钱?还是因为权力?
还有个谣言说,是因为一个人。
至於是什麽人,那不是一般平民百姓所能知道的,所以大家也只有无聊拿出来说说,倒也不是那麽热衷。
倒是皇帝通缉了五年仍未放弃,那就有点诡异了。只是大家还是朴实的过著日子,能不说就尽量闭嘴,若说错话,或许就会像皇太后……
唉,说起来也怪可怜,好好一个皇太后竟然会突然疯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一心想夺权的女子是被何人弄疯,据说在她疯了的期间,口中总是念著:「不是我……不是我……」一会哭、一会笑,那模样倒真像是疯了。
或许因为这样,她才免於命断黄泉的命运吧?
啊、啊!说太多了!
呵呵,别理我这说书人,各位看倌,请慢慢看下去吧~
「谢谢你,好心人,你还是不告诉在下你的名字吗?」我眼睛模糊,隐约可见那来了好多年的人,那道白色身影一动也不动,任我说话也不回我一句,要不是听过他的声音,我还真怀疑他不会说话呢!
一个半瞎的人和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这配对倒也是一绝!
「好心人,我送你吧!」我想起身送他出门,却拌到了桌子,身子一歪,我闭眼准备接受疼痛,却意外落入一个充满香气的怀抱,「谢、谢谢……」我马上跳起,嘴巴还不忘道谢,自从那次我就很害怕有人碰我,哪怕是善意,都会使我坐立不安。
……自从那一次,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只知道起来我人已在这小屋,那一阵子我过得魂不覆体,要不是好心人的出现,我恐怕已饿死在这了。
对他的感激不是一言一语所能诉说,他还知道我这样子无法谋生,特地帮我在村子找了夫子一职,来教那些村子里的孩童,薪俸虽然不多,我却喜欢这样的生活。
单纯的笑脸与可爱的童颜童语,这就是我所想要的安宁的生活,至於以前的事……我也不愿再提了。
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如果我不放手,那最後受伤的人还会不会是我?
一如来时,他依旧沉默离去,我站在木门前,直到眼睛开始酸涩,才阖上门进入屋内。
20
摸摸索索了几年,屋里的摆设我也几乎摸透了它们所在的位置,只是眼睛越来越乾涩,忍不住我闭起了眼,扶著墙走到床边坐下。
曾经我有怀疑好心人的身分,却在与他这些年相处下来,慢慢淡忘,至少,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这不就够了?我不想又回到终日惶惶不安、一起来却只想在度阖上眼睛的日子。
将好心人给我的书拿了出来,我吃力的看著,最终还是放下了书。我叹气,看来我得辞去夫子的职责了,以前在宫里所学的,几乎在这边都用不上,毕竟这只是个农村,村里的人们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养牛种田吧?
孩童能粗略的识字已让他们很开心了,况且我的眼睛已是如此。
将书放在枕边,和衣躺下,人渐渐睡去。
「村长,我要走了,谢谢你们多年来的照顾与帮忙,我,永远牢记心底。」我笑,安慰著舍不得的孩子们和与村民们道再见,然後离开。
转身收拢简单包袱,我听到村长道:「夫子好走!」还有孩子们的祝福声,我又笑了,这单纯又温暖的地方啊!
不知道好心人有没有看到我给他的字条,及我攅下的一点回报呢?
白衣身影开启了木门,景象依旧,但人却已走远,他没大过惊讶,只是走上前,伸手将纸条拿起,那上面只有短短五个字。
「别让我恨你。」
清雅秀丽的字迹,让他看的笑了,「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姬凝云将纸小心的收入怀中,转过身,离去。
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吧……
我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怒、无奈、到最後认命,没有你,我看不见我今生最想见的人,所以我只能在你的眼皮下装傻,欺骗你、也欺骗我自己。
如今谎终於穿破了,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五年了,我在你身边苟延残喘了五年了。
这,已经是极限了,我的眼睛已快看不见了。
在这之前,我要去见那个人。
21
罕无人烟的山林,空气清新芬芳,这就是农村才有的吧……
我就地坐下,打开包袱拿出乾粮,一口一口吃著,我也不赶路,因为对方一定知道我的目的地在哪,所以何必作无谓的挣扎。
停下手,举起没拿乾粮的手,抚上了眼睛,抬起头,透过指缝我能感觉到明亮的光线,以後,我就是这样了吗?
手腕上的坑坑巴巴,除了那因为小七而开始的第一条,接下来都是那段时间的自残,我不了解上天为何还让我活著,还让那加害予我的人「照顾」我,我甚至不敢说出口揭穿那个人,只因为不知道他会怎麽对我……
我的身体已残破不堪,为何连我的心都要夺去呢?
那这样我还剩下什麽?
所以我开始欺骗自己,幻想那个人只是个「好心人」,他是天上派来救赎我的神仙。而我也相信了,直到眼睛的慢慢看不见,以及心底那挥之不去的恐惧,才使我渐渐面对现实。
我要趁我还能看得到那优雅尊贵的面孔之前,再一次的回去,好好的看他最後一眼。
仔细的,将他刻在脑海中,永不忘记。
收起被草草吃了几口的乾粮,我迈开步伐再度前进。
我不知道再我离开村子之时,有名青年正循著我踏过了路进了村子。
而这一错身,也不知再见是何时了。
走了几天,我已疲惫的只能勉强睁眼认路,这偏僻地方要找个地方歇脚几乎不可能,我只得到农村人家里人借住一宿,这次也不例外,谢过好心人家,我放下包袱,即刻取出衣衫,在问清哪有水源,即刻奔了过去。
很快便看到一个湖泊,我蹲下身,将衣物藏到树後,再将沾满黄尘的衣衫置在河边,人随即浸入湖泊内,「好冷……」尽管现在已是夏季,但入夜里的水还是让人浑身发抖。
我试著将注意力转移,东想西想却都是一些不愿想起的画面,突然,我想起了傅太师那日透露的话:「在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身边,也有一个唷……」
闭了闭眼,那日,我本想告诉姬凝云,只是他终究没让我有机会说出口,那样的对待,我能将它当成「恩将仇报」吗?
你很幼稚,将我从皇上手里抢来,却又因为我平凡的面貌,而对我不闻不问,我却感恩,感谢你将我带出那彷佛无止进的践踏尊严的生活。而在我想向你讨一个人,第一次反抗你後,你才重新注意我,在尝过我後,却又那样对我。
你说我背叛了你,可你不知道,这就是我感谢你的方式,从以前,我就这样为那尊贵的人换取情报。事後,他至少会微笑的看著我,而你却是这样的对我……
我怨,却不知从何怨起,我怒,心却已无力在承受後来的指责或对待,我只能让自己彷佛置身冰窟中,活活冻死。
而这次你将我带离将军府,为的是什麽?
又是那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