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璇回到营地时,派向四方的兄弟已然回来不少,陆陆续续又回来了三五批,肖刚朝点了点人全了,才让众人各自休息,与肖远肖宁连同胡璇一同进了主帐。
“公子以为如何?”肖刚朝按胡璇的吩咐,已然不再称他皇子。
胡璇面上微微扬起一抹饱满的笑意:“这两天大夥儿进行得很顺利,我看不要多久,西砥军队就会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了,我们可以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
“真是多亏了三……”肖刚朝一时还是改不了口,顿了顿:“公子心思慎细,这法子按说也不是很难,却怎麽老臣就没想得到!”
“如此看来,千军万马,也难敌公子一计离间。”肖远笑道:“当年雷延武占据桐城死守不弃,与宴子桀僵持多时,如今看来……他也不敌咱们公子一计。”
肖刚朝开怀而笑点头应是。
“……”胡璇面上全无喜色,心想若不是自己被如此陷害,又哪里会被逼上绝路,却绞尽心思想这种害人的把戏。而过往之痛一旦由心底浮起,自己便很难从那种悲痛中摆脱,不知不觉间,面色已然沈了下来,当下扭转了话题说道:“最难的并非在这里。而是到了最後关头……”
“公子说得是……?”肖宁在旁追问。抓出原凶,为胡珂报仇,肖宁连日来人瘦了一大圈。人的神气还好,面色已然苍白。
胡璇缓缓道:“雷延武必竟掌军良久,很难说他与莫查合谁胜谁负。就算他落难而逃,以我们如今的人力……要活捉他还颇费周张。而且明日开始……”说到这里,胡璇抬起头来,目光中闪出精锐的光彩:“便到了最难的关头。如今谣言四起,西砥军心混乱,莫查合一定心里不安稳。定宁郡主就算是雷延武的姐姐,可在弟弟与儿子之间也一定难以取舍,所以他们一定会通使相议。无论他们是要雷延武只身相会,还是要一封信件,我们都不能让他们交到手!”
“难倒这就要去剌杀雷延武?”肖远一脸惊色的问道。
“何人能去?”胡璇转头面向肖远,定定的看著他,眉目间微微含笑,几分玩味,却又仿佛希望肖远接下任务般的凝重。
“公子……当真……”肖刚朝亦颇为不解,心里寻思雷延武如今再怎麽也是三军统帅,以这里的人的本事,哪有人能进出自如说剌杀就剌杀。
胡璇却扯出一抹笑,摆摆手,拍了拍肖远的肩头:“……此事定是行不通。”
肖远一时不知进退,嘎了嘎嘴,咽了口唾沫,才道:“……肖某并非贪生怕死……只是也觉得……全然不可能……”
“正是如此。剌杀雷延武,全然行不通的。”胡璇说到这里,刚刚那抹淡笑又沈了下来,他想起荆云……若是他在,也尚有一线希望……只是他为了救自己,已然身死。心中悲痛之余,想到他未能为楚康帝尽的义,自己又怎能不完成?
“那公子说明日里要打起精神,做些什麽?”肖刚朝追问道。
“即是不能阻止雷延武回复,那我们就只好阻止他们通使!”胡璇一字一句的环视三人,最後目光与肖刚朝相汇:“我们要在各处要道伏下人手,只要有西砥信使,便……”说到这里,缓缓抬手,仿佛有些犹豫,却终究硬生生的做了一个“斩”的手势。
“此计甚好!”肖刚朝一拍手,面上被灯火映得红光焕发:“这样一来,这边收不到雷延武的回复,必然料想他反心已起,已然命有不从,还不想方设法先 除之而後快麽!”
“正是!”胡璇点头应道:“就算与宴国一争中原势在必行,若是谣言未起之时还可以先不做计较,但如今军心已动,安内是西砥大事。我们离间雷延武与莫查和,西砥人一定是支持莫查和王子居众,如此一来,他们定然不能以攻城为先,自乱阵脚。我们便可寻机活捉雷延武,问出来龙去脉,为妄去的人讨还一个公道!”
“即然此事可行,如何不能依法泡制?雷延武本是正帝之子,皆因宴子桀父亲弑兄夺权才流落民间,乘雷延武逃难之际再将此事公诸天下,宴国刚统一中原不久,各国余部尚有势力,定会一应而起,讨伐暴宴。如此将这个让人假手伤害公子杀害四皇子的宴子桀也一同推下去!岂非大快人心!”肖远接上了话,说到後来已是声情并茂激动万分。
一说到宴子桀,胡璇便不自然的微微侧首,肖刚朝也原有此意,但胡璇说过,天下大乱,并非他所愿,一直间也不好顺著接上肖远的话,心里还是隐隐盼著胡璇应允。
“如此甚好!”肖宁却忙接上哥哥的话,眼中微微泛泪,神色却坚定异常:“就算不能杀了他,也要让他那个皇帝做不安心!他害死我夫君,我要他这一生都不能安宁。”
胡璇怒力平静自己百味翻腾的心潮,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明天的事还很重要,天色也不早了。各位早早休息吧。”
“公子……你看这事……”肖宁还想追问,胡璇却摆摆手,微微笑道:“单单想要捉出一个雷延武,我已精疲力竭。那宴家的事,我是半分不想过问的。全凭几位权商便是。”言罢,便转身要向肖刚朝告辞。
“公子你、你根本不想杀了他为我夫君报仇麽?”肖宁却不知为何,眼中含泪,直视著胡璇,微微有几分怒意的说道:“他是你的亲弟弟……就算是宴子桀被人假手,可我夫君必竟身死他手……公子为何一再回避?”
“宁儿!”肖刚朝忙走上前一步断喝道:“公子心存天下苍生,岂是你一届妇人能明了的?你怎麽这般无礼起来?”
胡璇身子微微发抖,咬了咬牙,勉强打著精神回过身来,望向肖宁,沈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於这其中利害,胡璇早已向各位言明。於他宴家的事,我必是不想再过问半分。我并没有拦著的意思。只是在胡璇看来,找出真凶,一切便已了结……”
“可我夫君必竟死於宴子桀之手……你这是砌词狡辩……”肖宁哭得更历害,肖刚朝却听到这话,冲上去一巴掌挥在肖宁脸上:“放肆的东西!肖家忠的是胡氏,你竟然这般没上没下!若非胡王当年重用,肖家十余口人早已疫病而死不在人世,公子今日就是要你死又有何妨,你竟然这般大逆不道……”
还不待骂完,肖宁已然一转身奔出帐去。
“肖将军……”胡璇著实为眼前的状况难为,更何况他已然心力交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理会她!她发过了小孩儿家脾气自然就好了。公子,刚刚宁儿出言多有冒犯,请公子原谅她。”肖刚朝却再向胡璇作揖。
肖远看看帐外,再看看肖刚朝与胡璇,想跟著妹妹出去安慰,又觉不妥,当下站在原地看著二人。
胡璇黯然摇头,心中却被宴宁的话隐隐戳中痛处——即便就算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自己已然伤心绝望,强迫不断的提醒自己,宴子桀对自己已然绝情绝义。就算心中恨他怨他……只愿从此与他行同陌路、生死两不相见,却不愿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这便是如今自己所想。
不时的想起那些天与宴宁相处的日子,孩童天真美好的表情,这是胡璇这些天来安抚自己伤口的良药。那甜美不夹杂质的纯真笑颜,仿佛甜美的甘露,让胡璇饱尝苦涩的心底微微漾起希翼的暖流。
此番他拜别了荆云的师傅继续北行,本就是想结识一些西砥通商的人散布谣言扰乱军心再做打算,哪知道如天意一般肖刚朝竟然又找到自己。
本是险阻重重的事情如今有人相助一帆风顺的进行下去,自己是不是就能快一些了结这此尘缘旧事,抱著那天真单纯的生命,给予他人生中不尽的关爱,在青山碧水之间了结这不堪的一生、留下最後一丝甜美的回忆……
荆云的师傅答应过宴宁一满十岁,便来寻他们并传授宴宁药石之理、养生修行之道,带他云游四方历长见闻——胡璇竟总是在脑海中想像著那之後宴宁平坦快乐的一生,心底不由得升腾起一丝丝甜美、一丝丝希望……
一时间思绪飞快的游走,仅仅一眨眼的工夫便经历了人生百味的感情,正在这时,门外的哨卫奔来进来:“公子、将军,小姐她骑上马远走了!”
“什麽!”三人皆是一惊,胡璇只道:“老将军你留守此地早些安歇,我与众人寻她回来!”说话间已与肖远冲到了帐外,吩咐了十余人,一同纵马向著肖宁奔走的方向而去。
倾国Ⅳ缘浮章十七
一行十余人纵马离去,出了山林,面前便分出三支小路,胡璇命两人随自己走左路,其它人分走中路右路,继续前行。
出了那片山林便少有林区,皆是向北向南延伸的驿道,偶有丘陵山群却也不算太大的阻碍。
肖宁已与胡珂成婚,就算只是肖将军的侄女这一层便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如今这层关系。胡璇边追寻心里更是著急,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真是对不起弟弟。
肖宁责怪自己不回避谋剌宴子桀之事,胡璇亦是万般无奈。凭心而论,若非自己对宴子桀那种特有的感情,就算主谋并非是他,清算了雷延武及西砥的旧帐,再去报复他也并不为过。只是一方面不忍再看统一的中原四分五裂,百姓为战乱而奔波於生死之间,更因为那一层虽已心死,却无法解脱的情愫。
更何况他拥兵众多,又岂是一时一计可以轻易搬倒的对手……这女孩定是丧夫心痛之极,也绝对听闻过各种有关自己的流言,才对自己心存歧见、咄咄相逼。
便是思量间,已纵马行出颇远。这一代本就接近西砥驻地,如今众人也不敢呼喝,只是边走边依仗目力寻探。
“公子……”其中一人驱马来胡璇身边问道:“已行出这麽久,过了前面坳子就是西砥驻营十里之内了,不能再向前了。”
胡璇勒马,左右看了看。除了四周不零散的山丘,目之所及却再也没有什麽醒目之物,有心回去,却又担心肖宁一时动气,真的不知不觉冲了过去岂不是身处险地,一直间犹豫不决。
“公子,肖姑娘也知道这附近的地势,想是不会向这个方向来了,咱们绕路寻别处吧。”
胡璇一听,自己方才心中混乱,才想也没想便往有路的地方寻,这时才想起这话也有道理,当下点头应是,三人策马回奔。
正在这时,猛然间当头那匹马一声悲嘶倒地,胡璇与另一人急收马缰,马儿却仿佛吃惊,纵蹄长嘶,胡璇一个坐不稳,由马背上滚落下马。
此时周围丘陵间亮起百余火把,已将三人团团围起。
定睛看去,竟是皮衣铁甲的西砥兵。
政事军事安排妥当,原拓业已按照宴子桀的吩咐密行其事,除了操练兵马,只待时相成熟发兵边境,朝堂上的事倒显得松疏起来。
比往日早下了朝,宴子桀也无所是事,生怕自己闲下来便心底空洞的感觉,急不可待的便往韩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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