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有些刺伤了安华的心,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每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都可以在那里碰见江晴,只有星期一例外,这样的规律安华早已经摸透了,但是这个星期一,他照例没有在那里发现江晴的身影的时候,居然有一丝的烦躁,一下午都心烦意乱,开始猜测每个星期一江晴到底在那里,他不在餐厅,办公室里也没有人,那么,是在哪里?
加上今天舅舅又打电话来问舅妈的弟弟的工作到底安排好了没有,是不是月薪超过四千,福利好,不需要专业技能又不是很累的工作,言语之间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就差直接说如果我当了总经理的话就如何如何,你小毛孩子多么不懂事,亲戚之间的事还推三阻四的。
头疼的安华几乎羡慕起老爸来,他当时虽然是被所有的亲戚唾弃,老死不相往来,起码不像现在,他们如狼似虎地拥上来,一脸要把过去几十年的损失弥补回来一样。
他越想越烦,干脆推开公文,什么也不干了,按铃吩咐秘书:“我办公室的灯坏了,叫总务科的人来修一下。”
此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但是既然是董事长的办公室,谁敢怠慢,不到五分钟,总务科长就带着电工出现在门口,令安华失望的要叹气,当他们诚惶诚恐地向他报告其实电灯没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已经厌烦地挥手要他们撤了。
一天见不到江晴,就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所以等他过了下班的时间才走出办公楼,看见在大厅门口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心陡然乱跳起来,几乎是疾步上前,到了跟前才勉强按捺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叫着他的名字:“江晴。”
脱掉西装,穿着普通的牛仔衬衫和牛仔裤的江晴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看见他的时候浮起了微笑:“董事长,这么晚才走?”
看见他笑脸的一霎那,安华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都开始舒展开来,所有负面的情绪一扫而空,也愉快地说:“是啊,一个有价值的公司,应该是董事长走得最晚。”
江晴笑得更开心了:“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呢。”
安华看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虽然还是八月,但是下大雨的时候还是很冷的,冷风夹杂着雨点,大街上的人都很明显的少了,路过的出租车也大多都有客人。很明显的,江晴站在这里,是因为被大雨挡住了。
“的很难打??”安华问他,虽然从十几岁开始,他们都有楚家的司机接送,根本用不着打的,但是现在的江晴自然没有这么好福气,也只能在大雨中无奈地等着车。
“是啊,今天的的不好打呢。”江晴把注意力从街上移回来,“刚才这里聚集了成百的人,都在等着的士,实在没办法了,就几个人一辆,顺路的坐在一起。”
保安注意到安华的出现,急忙小跑过来,热心地问:“董事长,要不要我去把您的车子开过来?”
安华这才发现自己站在这里是多么不合适,他要走到停车场也不用从这里经过啊,都是看见江晴就一时乱了心神,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对警卫说:“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着转向江晴:“不要在这里傻等了,要是等不到车,打电话到出租车公司也是一样的。”
“什么?”江晴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又愉快地笑了:“董事长您误会了,我不是在等车,我是骑自行车来的,今天突然下了雨,一时回不去了,我在等雨稍微小一点。”
话虽如此说,可是看这雨的劲头,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了,身后的保安已经开始在关门,江晴看了一眼,微笑着对安华说声再见,就走向外面,站在公司大楼的门前,抬头看看天,摇着头无奈地笑笑:“真是的,看样子还是冲吧,雨是停不了了。”
安华脸色发青,在这么大的风雨里,江晴竟然要骑着自行车回去?!等他到了家,怕不是已经里外湿透了!
“站住。”他厉声说,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我送你回去。”
“咦?”江晴不明白地看着他,随即又笑了,“真是谢谢您了,董事长,但是并不顺路啊,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这点雨算不了什么。”
“少废话了,”安华连自己也不明白地暴躁起来,“跟我走。”
江晴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向他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雨地里,瓢泼大雨顿时淋湿了他的全身,头发也湿漉漉地搭在额前,他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之后,转头对着安华的方向,十分愉快地笑着:“现在就没什么区别了,耽误您的时间,真的不好意思。”
“你!”安华几乎跳起来,好像心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说不出地难受。
“明天见,董事长。”江晴笑着挥挥手,消失在雨地里。
第二天中午,当安华又照例出现在江晴吃饭的地方时,发现他正在打喷嚏,鼻子揉的红通通的,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一条朴素的蓝色手帕。
“感冒了?”安华皱着眉头问。
“有一点。”江晴用手帕狠狠地擤了擤鼻子,喘着气笑着说,“这几天寒流来,感冒的人真不少呢。”
“你是自找的。”安华一针见血地说,“昨天如果让我送你的话,就不会有事。”
江晴三口两口扒着饭,含糊地笑着说:“命中有,无须求,命中无,求不来。”
他的话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听在安华耳中说不出的刺耳,他摸出一根烟,点着了,抽了一会儿之后,淡淡地问:“你……一直在恨我?”
江晴仿佛没有听懂似的,睁大着眼睛看向他:“董事长您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安华冷笑着说,“一天之内,什么都没有了,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挣钱的滋味不好吧?别忘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你可以留在楚家的,是你自己不要,这世界上,机会往往只有一次。”
”好深奥的哲理啊,”江晴吃完了饭,利落地从窗台上跳下来,含笑站在他面前,“ 我虽然曾经姓过楚,但是,也不能靠楚家一辈子,迟早是要靠自己的力量生活的,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就是不属于我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说得很坦然,清澈的眼睛里毫无遮掩:“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人来恨您的话,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是你的父亲吧?那个爱着我的父亲,全心全意地帮助着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却被赶出楚家大门的江洛,他还能那么温柔地笑着吗?
安华忽然感到一阵心虚,他硬邦邦地说:“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来上班,在家休息几天吧。”
江晴失笑:“不用了,最近感冒的人都有一半,都请假的话,就没人上班了,您是老板,不能这么纵容员工啊,不是应该努力压榨我们才对的吗?”
他愉快地说完,最后擤了擤鼻子,端着饭盒离开了。
6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因为天气的关系,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平时这个时候还在缠缠绵绵的情侣们也不知上哪里去了。
安华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不耐烦地看看表,今晚上又要到十二点才能到家了,自己竟然会蠢到答应了去相亲,而且还是大伯安排的,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听说还是大伯母的什么亲戚,去掉那些浓妆艳抹,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只是看见那位小姐看见他的时候两眼放光,一幅看见天上掉金元宝的馋样,他就已经够了。
这些女孩啊,都想找个有钱的老公好提前享福,有的时候他还真恨自己的这个身份,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一个不是爱自己的钱,而是爱自己这个人的女孩呢?
他叹息了一声,绿灯亮了,后面的车已经在按喇叭,他心不在焉地发动了车,忽然,眼角一跳,街角边的两个人影落入了他的视野,其中一个,染了一头金黄的头发,在灯光下特别醒目,大概就是最近很时髦的那些哈韩哈日族,还把手很亲密地搭在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上,说着什么。
那个人,就是江晴!
安华出于震惊,几乎把车子开上了安全岛,他定一定神,再次确定了一下,没错,那个人就是江晴!和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和黄头发的男人说着什么,最后还很亲昵地在对方脸上一吻!
他吻了男人!江晴竟然去吻一个男人!
安华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强力按捺着自己把车安全地在路边停下,推开车门,大步地走了过去,此刻那个黄头发的男人已经打了辆车坐上去,消失在黑夜当中,江晴正弯着腰,开着停在路边的自行车的锁,听见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江晴。”心里全是怒火,安华的声音却很低沉。
江晴被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看见是他,微笑着说:“董事长,这么巧。”
“是很巧,”安华皮笑肉不笑地说,努力不让自己一巴掌打过去,彻底煽掉这张脸上的笑容,“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啊,我在打工。”江晴丝毫不感到什么不妥,愉快地笑着说,“公司没有规定员工不准兼职吧?起码,对总务科的职员来说。”
“打工?在这个时候?”安华不想掩饰自己的怀疑和轻蔑,冷笑着说,“你父亲知道吗?”
江晴抬腕看看表:“今天有点事所以早走了一点,平时还要再两个小时呢。”他向着安华笑笑,“我父亲当然知道啊。怎么?”
“没事。”安华硬邦邦地说,“刚才那个人……是谁?”
“啊!你看见卡斯了?”江晴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是我的……算是一个朋友吧。”
安华的火气开始上升,自己没意识到之前,已经吼了出来:“朋友?还是算是朋友?!那就可以在大街上和人拉拉扯扯,还亲来亲去的!?”
江晴被他的吼声吓得睁大了眼睛,迟疑地说:“没有……他这个人一向是这样的,我都已经习惯了……董事长,你不至于这么保守吧?我又不是女孩子。”
安华冷笑道:“不是女孩子不是更好吗?乱来之后都没有什么后果,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同性恋,从小不是已经耳濡目染了吗!”
话已出口他才觉得自己说得太重了,但是已经无法收回,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江晴的脸有一霎那的变白,他想说些什么来补救,但是……竟然无话可说。
“原来,董事长你是在担心这个……”江晴很快就恢复过来,勉强地笑了笑,“也是,公司里出了个同性恋的话,是会对大家造成困扰的……”他振作了一下,依旧微笑着说,“不过董事长您不用担心,同性恋不会遗传的,我父亲是,并不代表我也是,何况,看我父亲的样子,我……更不能让自己成为同性恋了。”
什么公司!什么困扰!我才不是为了这个!安华很想大吼出来,公司里从前的董事长就是同性恋,难道还在乎一个职员吗?!我只是在担心你!
幸亏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个念头刚在心里出现就已经把他吓呆了,怎么回事?他担心江晴?为什么?他居然会去担心江晴?!
担心他真的是同性恋吗?还是担心他会上了男人的当?看见别的男人搂住江晴肩膀的时候,心里的怒火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敢多想,想了也不明白,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江晴。
昏暗的路灯下,江晴的脸特别柔和,朦胧地,泛着温和如月晕般的光芒,微笑着,眼睛里却有一抹淡淡的忧郁,他向上弯的嘴角很漂亮,红润的颜色是再怎么名牌的唇膏也无法相比的……
安华忽然发现,江晴,真的很漂亮,是那种连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漂亮,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这点,只记得小时候的江晴的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