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以农心无旁骛地赶到了李秋娘的住所,一推门却发现已经人去屋空!
他顿时冷汗直流。四顾彷徨,他见一个妇人从旁边的屋子出来,当即拉住问道:“大嫂,请问住在这里的母子去了哪里?”
妇人答道:“约两个时辰前被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带走了!”
刘以农听了犹如空日响雷,惊得他呆立在屋前。枉费他聪明一世,如今心中却是一片白茫茫。
他本想把李秋娘藏起,让太师寻不着错梅把柄,待捱到礽阳回京,借着王爷的力量再救错梅。可如今,刘以农所有的心思都已化为乌有!
想那李秋娘足不出户,花街仆女中又多的是携儿带女的寡母和从良老妓,为何太师如此快就察觉到了她的藏身之所?刘以农凝眉,他渐渐地恢复了冷静,决心开始着手下一步棋。太师即使捉了李秋娘母子,由于关系重大他断不会贸然灭口,只要人还活着,总还有翻盘的机会!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错梅倚坐在潮湿昏暗的牢房墙头。这些天来,并没有人来审讯拷问他,仿佛太师已经遗忘他被押在宗人院。牢头每日送来三餐,错梅向他打听情况,却发现他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老哑巴。恍惚间,错梅已不知外间人世已过了多少时日。
“礽阳…”错梅口中轻轻地溢出了叹息。
一阵碎杂的脚步声传入寂静的牢房,错梅直起身来,见是来了几位官员,为首的吩咐打开牢门恭敬道:“王妃殿下,太师有请。”
“如此说来,王妃你还是不肯认罪就范?”太师的声音提高了不少。错梅冷哼道:“错梅清白之身,何罪之有?”
“身为皇室配偶,却与他人私通,这便是你犯下的淫罪!”
错梅厉声大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错梅生平为人行事最是不屑苟且肮脏勾当。苍天在上,断不会如了你的意!”
太师倒也不发怒,嘿嘿一笑道:“王妃口口声声道是清白。既如此,我们不如唤上人证来,仔细对质!”
错梅敛眸,只见几个侍卫推搡着一个粗衣民妇来到堂上,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李秋娘!
错梅沉着脸不发一言。太师哈哈笑道:“如何?此女可是王妃旧相识?”
“不错!是旧相识!”错梅朗声道,“我曾受故人嘱托,要照顾她孤儿寡母。太师又何苦将这无辜之人牵扯到你我的恩怨中来?”
“老夫与王妃有何恩怨?”太师冷笑道,“老夫只不过是秉公办事。若这女子真是你的老情人,母子一并处斩!当然王妃你,或许王爷会宽恕你,求个情发配三千里。”
一直颓然不语的李秋娘,闻言更是脸色死灰。
错梅恨声对太师道:“我已说了只是故人所托,太师你只管冲着我来,莫要为难这无辜的孤儿寡妇!”
“故人?故人是谁?为何偏生托付与你?”太师眯起眼咧嘴冷笑,“老夫听闻这李秋娘乃是昔日北疆守将李老将军之女,曾寄居于王府中,后又离去。如今又刚生了孩子,这时机,巧得可真是让人不疑也难啊!”
一边的李秋娘忽然大声叫嚷:“太师!民女我愿将实情全部禀报于太师大人!”
“好,你说!”太师喜出望外,“你若都说出来,老夫兴许能替你求个情免去死罪!”
第十六章
李秋娘不顾身边脸色惨白的错梅,高声言道:“秋娘当日在王府中,偶遇侍卫某人,萌生思春之情,私托终身。谁料那冤家竟是个有家室的人,秋娘还未出阁已有身孕,自觉再无颜面留在王爷府,便不告而别。不想那日却被王妃在市集间撞见,王妃仁慈之人,可怜我孤苦伶仃,便偷偷地接济我。”
话至于此,李秋娘已经泪水涟涟泣不成声。“这孩子,若说与王妃有任何关系,那便是,王妃乃吾子救命恩人!”
错梅在一旁听她哭诉,胸中也是揪心似地痛,抿唇不语。
太师闻言竖眉,正欲出言恐吓李秋娘,见这女子已抹去眼泪道:
“太师,李秋娘对天发誓,与王妃从无半点瓜葛!这孩子是秋娘不贞的骨肉。民女已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苟活人世。如若我与王妃有何苟且隐瞒了太师,便叫民女到了阴曹地府受尽那十八层地狱的煎熬!”
话音才落,只见李秋娘已冲着立柱一头撞了上去!
“李姑娘!”错梅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满面鲜血的李秋娘痛心道,“是我连累了你!你…这是何苦?”
李秋娘灰白着脸,眼睛瞪住错梅,断续道:“孩子!…孩子!”
错梅神色凝重地点头:“你放心,我发誓一定拼尽全力保住孩子。”
李秋娘闻言嘴角轻弯。
她疲倦地阖上眼,恍惚中又回到了北疆的茫茫大草原上。威风凛凛如天人般的二王爷,走向站在羊群中衣衫褴褛的她,递上一件披风:“李姑娘你受苦了!本王已替你报了仇,去你父亲坟上敬一炷香罢。”
宗人院诸人在一旁目瞪口呆,太师未曾想到李秋娘是如此刚烈之人,一时也嗫嚅着无所适从。
“太师,”错梅将身上的外衫脱下盖于李秋娘尸身,“你逼死了无辜民妇,还有何话可说?”
纵是老奸巨滑如太师,此时也不敢直视错梅狠戾如刺刀般的眼神,他不死心道:“人证即死,便是死无对证。按皇室宗制,被疑与人私通的犯妇若能捱过了浸竹笼这一关,我自然无话可说!”
另一厢,礽阳接到了刘以农的飞鸽急信,闻知错梅有难,便扔下了一班官员,单骑日夜兼程地往京城而来。
丞相府,定竹居里,刘以农正一脸黯然地看着手上信笺,草草数字写得甚是秀气,刺目的却是白纸边的斑斑血迹,和信笺最下方的一把钥匙血印。
“以农!我明日即去面圣!”礽阳大步流星走入定竹居,“太师那老匹夫!我定不饶他。”
刘以农闻声忙拾掇起信笺,起身对礽阳厉声道:
“来得正好!速去宫中求情!宗人院欲向错梅用浸笼之刑!”
礽阳闻言犹如晴天霹雳,扭头奔出了房门。
身穿白布囚袍的错梅,面沉如水地看着眼前的丈深巨缸和竹笼,忽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荒谬的刑罚。
拷问他对礽阳的不忠?礽阳,天下谁都没有资格拷问我对你的情意!
“礽阳,礽阳…”错梅轻声呼唤,觉得每一遍念在嘴里,都是一分不舍。
多想再与你月下斗酒,鹿苑竞马!
多想再与你缠绵颈项,难分难舍!
按天朝宗制,若是犯妇在沙漏漏完之时不曾淹死在水缸,便说明此人是清白无罪受天庇佑。这厢太师却悄悄做了手脚,将那计时的沙漏偷偷作了置换!太师一心只待错梅溺水后,再将自己么子嫁与王爷续弦,跃上那万人之上的枝头。
错梅屈膝坐进了竹笼,笼子上方的铰链,缓缓地将竹笼浸入一丈深的巨缸中。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向错梅涌来,周围的声音安静了下来,光线也渐次黯淡了。
礽阳气急败坏地踢倒欲拦他去路的宗人院守卫,闯进了刑场。原来他并没有按刘以农所说前往皇宫,而是提着剑直接闹进了宗人院!一路上守卫见是二王爷也不敢认真动他,反被他撂倒多个。
“王爷!万万不可!”
急红了眼的礽阳把剑摁在太师颈上,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拉绳索上来!不!给我砸缸!砸缸!还想活命的人都给我去砸缸!”
七手八脚,众人把水淋淋的错梅从缸中捞了出来,他已是奄奄一息。礽阳丢下剑一把抱住他,呜咽着摇晃错梅的肩膀:“错梅,错梅醒醒,我回来了!”
错梅被他一压一晃,腹中的积水从唇边流出了大半,人渐渐醒转过来,皱眉呻吟道:“别…别晃,头晕…”
第十七章
私闯宗人院是死罪。饶是王爷,也难逃过皇帝的叱问。自礽阳被宣进宫内,他已经整三天没有回府。
而宗人院,竟不再找错梅的麻烦了。
李秋娘的惨死,浸笼之刑,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弹指间,烟消云散了。
这太平来得过于蹊跷。
错梅越来越担心生性倔强的礽阳是被软禁起来了,另一面,他仍牵挂着,至今下落不明的李秋娘之子,礽阳的亲生骨血。
刘以农疾步走进王爷府内书房,这几日他清瘦了不少,眼神中亦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疲倦。
“怎样?”错梅忙起身迎了上去,“孩子呢?”
刘以农拭去了脸上汗水,“找到了,我正在想法子替他安置。错梅,礽阳如何?”
错梅才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听刘以农一问,脸色黯淡了几分:
“我托皇后身边做女官的家姐打听,才来的消息。说太子近日痼疾加重,东宫中乱成了一团。而礽阳偏生这个时候还冲撞皇上,火上浇油,可能被陛下一怒之下软禁了!”
“错梅,你有没有想过,如若太子真的不幸……礽阳会即位东宫!”刘以农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端倪。
错梅闻言一僵,在死亡面前都无所畏惧的他,此刻眼神中竟然有了惊恐和软弱:
“那我…怎么办?”
天朝宗制,为避免兄弟间自相残杀争权夺位,皇室嫡系一脉,除了即位的长子,其他子嗣若为男子者,需娶同性为偶,不得有后。而惟有即位的长子,允许,且必须娶女子,开枝散叶。
礽阳打小就被宫人和母后在耳边絮叨这条规矩,熟悉无比。曾经不止一次,礽阳暗地嫉妒大哥,嫉妒他能娶女子,会有孩子,不像自己只能去风月消遣,将来还得娶无趣的男子。
而现在,当礽阳终于对自己的新生活感到无比心满意足,甚至美好得有些感激当日父皇的决断时。一切,似乎又都要被打破了。
“礽阳,”皇后哭肿着眼拉住他的手,“你大哥就快不行了,太医们说,捱不过这三天了。苦命的孩子,他若为君,必是仁君啊!”礽阳轻拍母后的背,心中也不是滋味。
“礽阳,你父皇面上虽不说,心里也很是悲伤。你就别再添乱了,速去和你父皇认个错。”
“儿臣不去,”礽阳的牛脾气上来了,“儿臣不做这个太子!如若要休了错梅,我宁可不当这个太子!堂兄弟里若有谁要,让他们去当!”
皇后急得捂住他的嘴:“傻孩子,当初抗拒和错梅成亲的是你,如今不肯休妻的也是你。你都快把我弄糊涂了!”
“母后,儿臣,儿臣起初无知,尔后察觉自己是一片真心地爱错梅,想这辈子就和错梅厮守了。不拆散我们,我就当太子,要拆散我们,儿臣生不如死!”礽阳一字一句道。
“好一个生不如死!”
皇后闻声一惊赶忙起身,礽阳也起身行礼,皇上冷哼一声,坐上了正塌,言道,“若不是礽龙回天乏术,朕才不要你这不孝子做太子!身为太子就必须开枝散叶,你就得娶女妃!”
“儿臣此生只要错梅一个,不再有二心!”礽阳大声禀明。
皇上怒喝道:“不识大体的蠢儿!你信不信朕明日就杀了错梅,让你二人断得一干二净!”
皇上这话戳中了礽阳最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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