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能上同一所初中和大家一起上学下学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尤其我们上的是一家实验中学。
这家实验中学的全名是某叉叉市某点点初级实验中学。在当时;全市也不过才几家。所谓实验中学;说白了点就是凡有什麽教育新政策新条例新花招新本本新册子出台甚至新老师要出柜;都需要在这种学校里测试一下。唉;事实上我们就整一个是医院里的小白鼠。
但也正因为我们的校规是新的;书本是新的;老师是新的;连课桌椅一开始也是很新的;所以身为小白鼠一员的学生们也十分能接受新鲜事物。尤其是我们这些不老不新的初二生。 初一的时候还有些小学残留下来的||||乳毛未脱;所以胆子小;行为保守。 初三了吧;那时候要开始抓紧功课;准备往好的高中冲刺;所以胆子虽然大了;但没时间搞花头。 只有初二;正正好好;胆子有;时间也有;而且好奇心还强;什麽事情都敢干的出来;即使事後被痛揍一顿;也只当作马杀鸡;第二天照做不误。
我们几个小夥伴就正处在这种风华妙龄。特喜欢扎堆;跟著新事物走。什麽东西新潮;我们就学什麽。比如说; 抽烟。
在我家没人抽烟。别看我爸平时在单位里一副很严肃的领导模样。 但回到家里也只能对我产生一点威慑力。对我妈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反而还被我妈制压;不要说是烟了;就是和同事出去吃饭;米西半杯以上的酒都要向我妈提前申请。据我老爸说;在我没生出来以前;他抽烟喝酒的可凶了;但是有了我以後;他就很自觉地戒了。
'这都是为了下一代的健康成长考虑。'老爸说。
老妈听见了;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对我微笑。
'是吗?'
我对老爸戒酒戒烟的理由有所怀疑。但看见老爸因为他的权威被质疑而表现出来的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我想我还是应该给我爸一点面子。其实气管炎就气管炎吧;你老实承认不就行了。我又不会因为你的那点小病笑话你;蔑视你。何必处处都拿你们的下一代做藉口呢。多委屈我啊。
不过;虽说我们家没人抽烟;但其他几家的户主都是烟龄颇长的老烟枪。就连老虎和小佳的爸爸也常常手持一根烟;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谈论什麽文学艺术的。而门板和大宝的爸爸就更不要说了。每天饭後;就看见他们笑呵呵地互相派烟。嘴上叼一根;手上拿一根;耳朵上还夹著一根;那个样子不要说多亲热了。
'哟;洪师傅出来了?'
'是啊是啊;王师傅你也出来了?'
'呵;不出来熬不住啊。'
'对哦;饭後一根烟赛过活神仙呐。'
'唉;可惜家里那位不理解啊。'
切;我一听就搓牙;敢情也是高压政策下残喘的小兵两个。抽个烟都那麽叽歪;还是男人不是?!
说起男人;我就一定要提起周润发。
其实我本来对抽烟也不是那麽感兴趣。先天没培养;後天也没什麽条件。但是兴趣这东西瞬息万变;说没有的时候你再逼我我也是没有;一旦有了吧;你就是再给我吃几顿竹笋烤肉我还是有。打一看见周润发在上海滩里身穿一袭黑色长风衣;脚蹬一双黑色漆皮鞋;脸架一副黑色蛤蟆镜;嘴叼一根白色滤嘴烟的那种帅样;我就开始疯狂地迷恋上了这位小马哥。不止是我;我所有的朋友不管大小都自觉不自觉地学起了周润发的种种腔调姿势扮装。那时候我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每个人带上学校让我们买的那种黑色的;镜片上有著数不清的小孔的保健眼镜;并找出所有能找出的黑色或者接近黑色的衣服裤子;头上偷偷抹上一点老妈用的凤凰牌头油;五人一排;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马路上;引得人人瞩目;自认为帅气傲人;气势直逼周润发。 只可惜总体感觉上还差了那麽一咪咪;那就是我们嘴里没叼烟啊。
所以介於当时的形势考虑;抽烟是必然必须也是必要的人生一课。但是在哪里才能得到烟;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当时;大宝的零用钱最多;但也不过每月五毛。我们几人全身上下加起来的钱也才一块多点。可稍微有点档次的烟就要三块多呢。
於是在进行周密详尽的计划後;我们决定自力更生;到各家征用几根。当然;我家就可以pass掉了。如果在我家能找到烟;那第四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绝对会先从我家烧起。所以我们暂时将目标定在了大宝;门板;小佳和老虎的爸爸身上。
只见整整一个星期之内;大宝和门板两人使出了浑身的解术;明地里打探;暗地里自己摸索;最後终於发现香烟的最终藏匿地就在两位家长的外套暗袋里!哎哟;这可有些难度了。大宝和门板每天眼巴巴盯著老爸们的外套能有落单的一天;但是这种机会简直太渺茫了。偶尔有一次;门板的爸爸回的比门板晚;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就先去上厕所了。门板一看;这个机会难得啊!於是嗖一声就蹿了出去;可是手还没碰到那件外套。旁边就先有一只手触上了外套;还很轻车熟路地滑进了连门板都还没摸透的暗袋;顺手递拉出半包红双喜来。门板一瞧;那只快手不就是老妈吗?!於是门板傻笑几声;悻悻然收回了手;眼睁睁看著他老妈竖起手指向他嘘了一声;就悄声无息地将半包烟给碾成了碎渣毁尸灭迹在垃圾筒里。
而大宝就更不要说了;走又走不快;跑又跑不动。即使有这种机会也论不上他;估计连烟的残渣都看不到。但是大宝另辟蹊径。他使用美男计!只见这个家夥每天晚上一下课回家就粘住他爸。
'爸爸;你辛苦了。来;你把外套脱掉;我帮你捶捶背吧。'
'好啊;顺便帮你妈也捶捶。'
於是大宝一手捶一个;毫无动手拿外套的机会。平白弄了个满头大汗;两手酸痛。
'爸爸;你的外套脏了。我来洗吧~'
'哟;我儿子今天怎麽这麽乖?! 大宝他妈;你快来啊;你儿子要帮你洗衣服啦。'
'是嘛?好儿子;来;让妈妈教你怎麽把衣服洗干净。'
於是大宝在他妈的耐心教导下;学会了洗袜子洗内裤。而那件外套……照样穿在他爸的身上。
大宝有点急了;也不管自己的体积和重量;没事有事就往他爸身上挤;立誓非要从外套里拿出烟来。还没等他爸发觉不对;我们几个人就先制止了他这种行为。天啊;虽说烟重要;但是你老爸的命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照你这麽明偷暗抢的;没等你弄到烟;就先把你爸给压死了;那样的话我们几个都逃不了关系;不是蓄意直接杀人;也少不了无意间接杀人的罪名啊。
'算了;他们两个能成什麽气候。还是看我的吧。'
老虎昂著头;举手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保健眼镜。还真点大哥大的气势。我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因为老虎的眉目轮廓都很深;而且鼻梁又高;所以戴上眼镜;平白无故就比其他人帅气两分。
切;那麽拽干什麽;要是我家有烟;我早就弄出来了。 我不服气地想。 接著就故意拉出一直不吭声的小佳说:
'小佳的爸爸是作家;抽烟比谁都凶。所以他家一定有很多烟;让小佳去拿。'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盯在了小佳的身上。
'对啊;小佳你去拿吧。'
'要是能拿我早就拿了。'小佳嘟哝。
'我爸的烟有定额;我妈每天只发给他五根;而且还标号。连我爸都没资格自己拿呢;更何况我。'
好可怜啊。我们都为小佳的爸爸唏嘘不已。唉;家家有本难言的经;大人也过得不容易啊。
'看来;到最後还是只能靠我了。'老虎的头昂得更高了。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就能拿到烟。'
'你吹牛的吧?'
'真的吗?'
'老虎;你厉害!'
'喔~明天就有烟咯!'
'呵呵。'老虎嘴角一弯。
'不过呢;明天的行动还需要大家的配合。'
配合?什麽配合? 听起来很让人兴奋的样子。
想起明天神秘的行动;我一晚上没睡著。
还好第二天是星期天;学校没课。
我打著哈欠;顶著两个黑眼圈;按照规定时间到了老虎家门口。 还没按上他家的门铃;门就自动开了;几只手把我扯进了他家的房门。我一看;原来其他人早就已经到了;看看他们比我还深的眼圈;估计昨天晚上兴奋过头;一直没睡觉就等著这一刻的到来吧。
'咳咳。'老虎有模有样的咳嗽了一下。
'刚才长腿没听到。所以我现在再把我们这次的行动安排讲一下。'
'据我打探;我爸的烟就放在他们房里的那个大橱抽屉里。抽屉没锁;但是他们的房门却是锁著的。所以;我需要长腿和我一起爬过天窗到我爸妈的房里去拿烟。大宝呢;你的个头大力气大;所以你就帮我们两个顶住天窗;千万不要让它关上了。门板呢;你的眼睛比较好使;所以你就负责望风。如果看见我爸妈回来;就要立刻通知我们!小佳呢;你的脑子灵活;所以就专门处理意外发生的事情。比如说;如果有人敲门;你就要负责把门外的人撵走;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们的行动。如果在我爸妈进门之前;我们还来不及爬出来;你就要争取一切可能的时间;把我爸妈拖住!大家都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tttttttttttttttttttt
'好!行动开始!'
随著老虎的一声令下;我们几个嗖嗖嗖地蹿到了各自的岗位。
门板冲到了楼道口的栏沿;极力探头向外张望;然後打了个手势:
'报告;这里暂时没有敌情!'
'收到!'
蹲在厨房流理台上探头探脑向小窗外张望的小佳一看;转身向我们三个点了点头:
'没有情况;可以爬了。'
'知道了~'
大宝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还没等别人发话;就已经脱了鞋;爬上了老虎的床。
在这里;我必须向大家介绍一下天窗的位置和构造。说是天窗;那其实只是我们的通俗叫法而已;其实就是一扇嵌在两个房间之中;间隔墙壁里的玻璃窗。因为位置高;而且只可以从一边拉住了销锁从上往下开;所以我们就把它叫做天窗。
这扇天窗就装在老虎的小床上方一米多处;两掌宽;一个小人般长。踩在床架上;我的指尖堪堪能触碰到天窗的销锁。但是因为使不上力;所以那扇窗户总也拉不开。於是我也不客气;让大宝半跪在床;一脚踏著大宝的肩膀;一脚蹬著床架;手指猛一使劲。 哢吧一声;销锁被我的中指勾住;终於缓缓下坠了。 呼;好累;真像练一指禅呢。我甩了甩手;向大家比了个V字。 老虎笑著向我挑了挑眉毛;下蹲将双掌交叉摊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方;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运了口气;配合著老虎手掌的抬高;猛地一踩;上半身就挂在了几寸宽的窗台上。然後双脚又在空中蹬了好几下;才算找到了借力点;接著以一种极为丑陋的乌龟翻身姿势;从老虎的那边转到了他爸妈房间的一边。
天窗下;在老虎爸妈的房里;和老虎的小床放置在同一位置的是一套沙发椅。 不是我吹牛;换了其他人;没人有本事能安全地到达地面。即使他能翻过天窗也是一样。 在我们五个之中;我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腿比别人长;个子比别人高。所以就像我的手指尖能碰到老虎家的天窗窗销;我的脚尖也正好能碰到那套沙发椅的椅背。所以虽然我双脚乱划棱的姿势有点难看;但是十分实用;能让我踏踏实实地踩在实体上;而不至於踩虚。在我将脚乃至於脚指甲尖都伸至最大极限而导致於差点抽筋痉挛的时候;我终於触碰到了沙发毛糙的粗呢表面。 於是接下去的行动很
easy了。 我顺利地放松了一直攀住窗台的双手;落在了安全地上。
'怎麽样?到了没?'在那边的两个人著急地问我。
'到了。老虎;该你了~~~~'我压低了嗓门喊。
老虎的头立马出现在打开的天窗口。
'在下面接著我一点。'
'来吧。'
我举著双手准备迎接我的战友。
老虎踩著大宝的肩爬上了天窗。当他矮著身子骑在窗台上的时候;还不忘嘱咐了大宝一句:
'大宝;你要好好撑著点窗;可别让它给关上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大宝很不耐烦的催促著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