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个傻子,由此至终,你都是暗地里耍着我这个傻子来愉悦你自己!”
他眉宇里透着无限的苍凉和自嘲,嘴角抿出个比哭还要悲哀的笑容:“你从出生起最在乎的只有皇上一个,我算什么呢?一个王爷而已,能入得了你的眼?!我的心对你来说是累赘还是厌烦?在听着我一字一句对 ‘安暖’说我对‘凤少寒’的感情的时候,你总摆着一副同情感动的脸,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你实质是在高处带着轻蔑的笑,在看我卑贱的独角戏!在看我出丑!”
“我没有这样想过!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
我心里因他那番过分的话而瞬间窜起的怒火让我一拳狠狠地打上了小王爷的脸。我的手劲虽然没他大,但这样一拳揍过去,小王爷猝不及防,嘴角立刻淤青。
我明白小王爷的愤怒,这种被欺骗的感觉所激起的怒火会让人有多么的痛苦。特别是对小王爷这么高傲的人,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便养成不向任何人示弱的性情。
我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他对我敞开心扉,说着深埋心底、几乎是那些在爱情上是弱者的人才有的深刻情感让我吃惊不少,我从来不曾想,过在宫廷生活的阴谋权力中摸爬滚打的他居然有着一个近似于孩子般的纯真深刻感情,而且对象还是十一年前的我的时候,除了震惊,我其实是有着深深的感动的。
我也明白小王爷这样高傲的人啊,在情感上最容易受伤。
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象他所说的那样卑劣地去践踏他的感情。
小王爷竟然将我说得如此不堪,这不啻于是对我人格的一种莫大的侮辱。
小王爷没有哼一声,定定地看着我。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这个向来谈笑风生,出类拔萃的男人此刻赤裸裸的袒露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我的心紧紧地收缩成一团,揪痛莫名。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料到我这样来到他身边,对他而言是多么大的一种伤害!一旦真相暴露,竟犹如刺了他致命的一刀!
我看着小王爷眼眸中糅合着受伤,自嘲,哀痛,绝望和各种各样负面的强烈情感和淤青的嘴角,打了他一拳的后悔排山倒海而来。
我于是伸手想抚慰稍稍他一下,却被小王爷瞬间扭住了双腕,下一刻,他已经狠狠地咬住我的脖子。
接着,小王爷一路吻下去,脖子,肩头,胸膛……或许这并不算吻,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带着牙齿的噬咬,我被他的唇齿碰过的地方都象被刀子划了一下般的剧痛难当。
不想就此屈服的我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抵抗他狂暴的攻城略地般的侵袭。饶是力气过人的小王爷也无法完全压制一个疯子的踢打挣扎。而这样的踢打让小王爷也逐渐疯狂起来。
在我们几乎能用拼命形容的缠斗中,小王爷忽然大笑起来:“哈!凤少寒,你在矜持什么呢?难道你这十一年来不是在后宫么?!难道你还没有习惯被男人上么?!”
这句话犹如雷重重击劈在我的天灵上,我所有的动作和思绪有那么一刻完全空白,而就那么瞬间的一刻,已经足够小王爷制住我。
我失神地看着他,小王爷满意地噬咬着我的肩头,双手没有任何温柔可言地游走在我的胸膛上,残酷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他笑道:“少寒啊,这十一年来受尽皇上的宠幸吧?不过也是,你如此重视他,即使抛弃男性自尊在他身下求欢也没所谓吧?可本王与他毕竟还是亲兄弟,想法上多少有共通之处,本王猜皇上多数只是将你看成女人一样的泄欲的工具,即使爱你,也不过是爱着那个不存在的女性的凤少寒而已。不是你,安暖,你算什么呢?不过是那个凤少寒的替代品罢了!哈,你难道不觉得悲哀与讽刺么?你居然是你自己的替代品!”
世界上最能伤害人的是什么?
不是刀剑,也不是利箭。而是言语。
因为言语是最接近心脏的道路。
在那一瞬间,我停止了一切的动作,我觉得我的世界轰然崩溃,所有建筑在一刻里倒塌在漫天尘埃里灰飞烟灭。
我空洞的眼睛越过小王爷,望向绝望的前方。身体像在无尽的黑暗空无世界里不断的下坠,下坠……
是的,正如小王爷所说,他们的想法多少有些相似。
小王爷说:皇帝爱的只是那个不存在的凤少寒。
小王爷说:你是你自己的替代品。
多么残酷的话。可是我根本无法反驳一个字。
小王爷那把语言的利剑,狠狠地插下来,刀刀中我的要害。
小王爷侵略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单手抚着我的脸,眉宇间渐渐有纠结的痛楚。模糊地喃喃道:“这样的神情……”
一切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已经恢复过来的我定定地平静看着此刻意外温柔的小王爷。
小王爷句子的尾音消失在他再次转冷的神色中。他抽身离开我的身上,一边整理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边回头冷冷地用眼角睨着我:“你真以为本王会上了你?少不自量力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本王怎么会对一具男性的平板身躯有兴趣?!”
说罢,小王爷长笑着合上门施施然而去了。
看着最后一丝光线随着小王爷合上的门而消失,四周成了漆黑一片,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我觉得眼眸里似乎是要流淌出血来般的剧痛着,灼热着。
第十四章
我今天恰好碰上这里一年一度的灯会,好不热闹。一路行来,各式纸灯将半边的天都映得柔柔地发亮着。身边三三两两的人们正笑语盈盈,眼角眉梢都舒展着,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
没有被温暖与欢声笑语感染,我在人群中是个突兀的灰暗,一人落寞地逆着人流而上,渐渐远离着背后的繁华。
其实我明白小王爷并非真心想说出傍晚那番不啻于是用钝刀剜我心口的话。
高傲如小王爷,岂能接受一个身边的下仆忽然一夕间摇身一变成为自己以前日夜思念得几乎死去活来的人?更致命的是,在得知真相前,小王爷还是生平首次几乎是以示弱、自我暴露弱点的形式对那个下仆剖白了自己的多年来深藏心底的感情。
所以当这个下仆成了他诉说中的主角时,之前的坦白成了一种近乎于羞耻的感觉,让小王爷根本无从下台阶,这对于他的自尊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摧残,他将所有怒气发泄在始作俑者的我身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种皇家独有的高傲心态我可是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因为十一年前还是太子的皇上在得知一切后,也是和小王爷一模一样的反应。
而我,为了这个误会,整整用了十一年来赎罪。
我在小王爷合门离开的那一刻已经明确的告诉了自己,小王爷这些话其实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杀伤力,毕竟能刺伤甚至杀死我的人,就只有当今圣上一个——那个我这一世最重要的人。
可是,不在乎并不等于我能接受小王爷对我人格的扭曲与践踏,我还是有着和小王爷不相上下的高傲自尊,既然他已经说出那些话来,既然他已经否定了安暖的存在,那我再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本来我到岳安王府当仆人就是秉着‘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而拟出来躲避皇上的搜捕的权宜之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小王爷拉来南巡,一趟南巡下来还没结束,就什么都被发现了,再待着不是让因爱成恨的小王爷给捉回皇宫里,就是小王爷亲自下逐客令将我赶跑。前者,没我的好果子吃,后者,我的面子挂不住。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识趣的自己离开。
可惜了这三个月的薪水合计二十两还没发下来,便宜了小王爷。
我出了热闹的灯会,随着人们流放许愿的小灯船那条小河顺流而下,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往宁静的森林。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已经漆黑一片,除了有些没有熄灭的小纸灯船带着微弱的灯光从小河上流缓缓流下来外,我的视野中便只余下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黑影子。
突然,刚才仍然温和的风里飘来一丝不寻常的诡异,我警觉地站定在原处,不消片刻,四个动作异常轻灵的黑影闪了下来,前后左右的从四个方向将我包了个严实。
通常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拦截路人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山贼,二是来追捕或追杀你的人。
很明显现在这四个人一没打山贼旗号,二没有喊着什么‘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欲从此路过,留下过路钱’之类的扬威风的口号,那么他们的身份只能是后者了。
身后忽然一阵脚步声,一把温和的声音悠悠然然的扬起:“公子几月不见,可安好?”
熟悉的嗓音让我浑身一震,倏地转过身去。
月从云后探出微弱的光芒,浅淡的光辉水泻一般映照在男子的身上。
眼前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眉宇间威严自见,即使嗓音中带着点女性的阴柔也无损他沉稳高贵的气质。
中年男子缓步走近我的面前,和蔼地伸出手揉揉我的头发,象一个慈祥与威严并存的父亲在抚慰自己的儿子。
“少寒,不过几月而已,你已经憔悴了这么多……看看你,”他爱怜地摸着我的脸颊,“已经瘦成这样了。在外面的日子始终还是不如皇宫吧,皇上虽然不说,但这些日子来,我看得出他担心都担心得吃睡不安,既然今日我找到你了,你就随我回去吧。”男子温和的劝说着,语气里真心实意的担忧和关怀显而易见。
魏敏虽然不惑之年才过半,但是却已经服侍了两代君主,在先皇在位时已经深得重用。当今圣上也是将他当成一个长辈待之,予以重任。
他也是少数几个知道我的存在的人之一,以前他与凤家关系很好,在临刑前受我爹娘所托照顾我,这十一年来待我如亲子。
魏敏是不懂武的,可是皇上还是派了他来搜捕我,其中用心不说自知。
想到这里,心里一股暖流冲上,盯着魏敏折射着关怀和温柔的眸子,我眼里忽然热起来,可是我还是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看定他:“魏公公,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到皇宫里的。”
“你这是何苦?”魏敏皱皱眉头,“虽然没有自由,可是你要什么都能得到,即使皇上伤害了你,可是所有在陛下身边的人都知道你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这个只会用自己的手段去表示爱的人呢?”
“原谅?”我轻笑起来:“我从来没有因为他对我做的事而生气。他烦恼的时候我可以用我的所学为他解忧;他想铲除什么势力我可以做我能做的所有去寻找那个势力的缺口。看着他一次一次的迎入娇媚的妃子,我宁愿让嫉妒将自己伤害的体无完肤也不会对他说半句怨言;他怕我长大后眉目渐渐开始和我爹娘相似而引起他人怀疑而让我吞下阻碍成长的药物,让我即使已经是二十三四的年龄仍旧只有十六七岁的身子容貌,不会再长而将来却要直接面对衰老;他怕我将来用武功逃离他的掌控而逼我喝下碧青散,让我有武功用不得;还有他那次因为愤怒而在我背上狠狠划了一刀,让我几乎死去,这一次次不计其数的伤害我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过,毕竟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他的,我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不要说了……”魏敏长叹一声,“寒儿啊,我是一直看着你们的人,我清楚你们的纠葛,可是,我受你爹娘所托照顾你,将你带回去——是我所能想到的对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