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诚点点头道:“好,不过风少侠方才一招胜了风奇,现在也接我一招如何?此招过后,今日之事就算了。”
风唯卿道:“好。”
苏幕诚飞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双掌向前平推,姿势看起来和楚风奇那招一模一样,却听不到任何掌风,似乎声音都凝结了,突然地上的红叶卷着些许砂石翻飞而起,形成一道红色的漩涡,随着他的双掌漫卷而至,耀眼的红,在阳光下闪动金光,如一片火飘过来,看似慢悠悠的,却瞬间就到了眼前。
不能从声音上分辨哪里掌力最强,哪里最弱,而旋转的红叶遮住了他的身形,也探不到后招的虚实变幻,风唯卿暗自叫好,将楚云往后一推,送到十步开外,摆掌相迎,竟是要硬碰硬了。
双掌在空中一击,“砰”的一声,如几层乌云里的惊雷,声音既闷又响,漫天的红叶中,两条身影骤然向后掠开,落地之后各自退了几步才站稳。再看飘在空中的红叶,落下时已成了红色的碎屑,飘飘洒洒落在众人身上,如天降红雨。
风唯卿调整了一下呼吸道:“平手,堡主,王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安平王爷见他连师兄也不叫了,不由怒气又生,看了看东篱,哼了一声,没有发作。
苏幕诚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他日若有机会再向少侠讨教。你们走吧。”
风唯卿拉着楚云飞身而起,穿过枫林,很快身影就消失了。
莫可问道:“竟然能和堡主战个平手,这少年的武功当真了得,堡主真的还会和他再交手吗?若是的话,我一定要去看。”
苏幕诚笑了笑:“我和他一场大战势在必行,不过也要东篱肯给我这个机会才行?”
沈东篱微笑:“堡主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东篱岂敢坏事?”
苏幕诚道:“好,有你这句话,你若真的中意那个少年,我答应你不杀他。”
安平王爷怒道:“你说什么话,东篱是我安平王府的佳婿——”
苏幕诚摇头道:“轻雷,东篱对凤儿只有兄妹之情,他们注定无缘,你就不要再强求了。你若想永远留下东篱,想点别的办法吧。”
说着大步向外走去,安平王爷跟了过去,两人似乎还在争辩什么,只是声音很低。
莫可问看了看楚风良道:“喂,堡主和东篱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你明白吗?”
楚风良白了他一眼:“你跟东篱最好了,怎么不去问他?”一拉楚风奇:“我们走。”
莫可问搔搔头:“小心眼的家伙。东篱,你——”
却见沈东篱有些发愣。
“怎么了,东篱?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少年?”
沈东篱背着手笑,笑容灿烂得让满天的红叶也失了颜色:“不行吗?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莫可问连连摆手,大叫一声:“楚风良,你等等我。”飞身追了过去,想到上次见到这个的笑容后的遭遇,不禁打了个冷战。
沈东篱弯腰捡起一枚红叶,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原来他姓苏——”
几日后,风唯卿和荆楚云出了蜀中,这次不再乘马车,二人骑马,风唯卿虽然想只买一匹马,两人共乘,可是出锦城那日就把财权上交,就只有提议的份儿了,而他的提议往往只能换来一个白眼,他却老是不知悔改。
一出蜀中,终于见到平直的大道,风唯卿大喜,在马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趴在马脖子上有气无力的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话真对,骑马累死了,楚云,到前面的城镇,我们还是雇一辆马车吧?”
荆楚云看也不看他,淡淡地说:“你来赶车。”
风唯卿直起身,搔搔头道:“我不会。”
荆楚云瞪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来赶。”
“不是。”风唯卿闷声道。
想着从枫林的事后,他们就不敢相信赶车的了。而且这些日子总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怎么也甩不掉,想抓来警告,那些人却很是机灵,而且走一个地方就换一批人。虽然没有实质性的骚扰,却足以让他们心情不好。
荆楚云日夜想着沈东篱的话,有心去找母亲查证,因为这些人也不敢去了,恐怕被黑堡抓到把柄,反而连累了母亲。
后来两个人实在不厌其烦,于是不再使用沈家的玉牌,也开始易容,没钱了就停下来,靠风唯卿给人看病赚些路费,有钱了继续赶路。
就这样,两个人走走停停,不断变换装束,四处兜圈子,终于甩开了那些人,走了将近三个月,快过年时才到达了风唯卿的目的地——杭州。
在西湖畔盖了一间屋子住下来,也算是过上了清静日子。
但是幸福的日子里时间就变得飞快,一转眼到了阳春三月,江南莺飞草长,落英缤纷,杂花生树,景色宜人。
他们也终于攒了些钱,风唯卿开始热情洋溢的筹划出游,荆楚云想着顺便去找母亲查证,这些日子他早已没有了报仇的心思,但身世问题还是时时困扰着他。甚至有一次在梦里不知不觉叫出沈东篱的名字,惹得风唯卿大冷天在西湖边上站了一夜,好容易弄清楚怎么回事,把那个笨蛋劝回来,那人却不肯罢休,喋喋不休的烦了他好几天,直到他说出也喜欢他才高兴起来,接着又得意忘形了好几天,闹得他疲惫不堪发了一通脾气,才总算恢复正常。
也许是不能确定,也许是想着他总是那个什么王爷的师弟,若沈东篱说的是真的,那么走到这一步必定万份艰难,心道:日后若不再见面,告诉他也无用,而日后再遇到那日的情形,这人笨起来若露出马脚,岂不害了他。荆楚云几次犹豫,还是没把沈东篱“传音入密”说的话告诉他。
二人出游的意见统一,于是拟定好路线,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没想到这一走,竟在武林的历史上画下了长长的一笔,也让他们经历了很多磨难。
第一章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暖风吹拂,碧草熏香,一派生机盎然,偶有小雨也是清润如酥,更见江南山水之灵秀动人。如此美景,又是和倾心爱恋的人一起观赏游玩,按说应当兴高采烈才对,可是情况却并非如此。
最初几天的确很快乐,慢慢的就有一个小小的遗憾凸现出来,那就是易容。
一开始风唯卿就不太情愿易容,他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生性不拘小节,蛰伏了好几个月,心思早如脱缰野马,好容易要出门,居然还要带那劳什子的面具,自是不耐。
到出去游玩时,有感于眼前美景如画,满腔热情想要抒发,转头却看到俊美绝伦的心上人一幅面目可憎,表情木然的模样,激荡喜悦的心情不免大打折扣。等刚熟悉了这幅面貌,过两天又变成另一张脸,另一幅身形,偏偏楚云不管装成什幺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雅的俗的,都是惟妙惟肖,每每都让他好一阵子才能适应,更屡屡闹出笑话。
那时,荆楚云虽然也会取笑几句,心情却渐觉黯然。尤其当风唯卿不经意的出口埋怨或是偶然露出不快的神情时,他的心就如被什幺刺了一下,疼痛不已。
到扬州时,天气热起来,那个小小的遗憾终于演变成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荆楚云习惯了易容隐藏,天生清凉无汗,不觉得有什幺。风唯卿就不同了,一出汗,再精巧轻薄的面具,粘在脸上也是极为难受,不几天皮肤就开始发红瘙痒。于是荆楚云改用易容膏为他修饰脸型和肤色,再简单化妆。这样虽然麻烦一点,倒也可以改变面容。
可是当天晚上用药水洗去易容膏时,荆楚云大吃一惊。
风唯卿皮肤不是很白,却也细致光滑,如今整个脸都已浮肿,遍布暗红的小点,完全看不出原有的轮廓。
“别看,”风唯卿忍受了一天肿胀刺痒,早就知道不好:“天生的毛病,吓着你了吧?”
“难受了很久吗?为何不早点说?”
荆楚云用干净的手帕蘸上清水,仔细为他擦去脸上剩余的药膏。
“没事,看起来很严重,其实没什幺感觉,上点药明天就好了。”风唯卿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肩上,语气轻松地道:“忘了告诉你,我的肌肤天生敏感,尤其是到春天,什幺柳絮啊,花粉啊,接触到就会变成这样,偏偏我老是忘记这一点,越到春天越爱出去跑。以前也曾吓到我师娘呢,还因为这个被师傅骂。”
“骗人,现在是夏天了。”
“我也奇怪,今年春天怎幺没事?”风唯卿思索了片刻:“对了,一定是前些日子戴着面具,把什幺柳絮花粉之类的东西都挡在外面了,这样吧,我明天还戴面具。”
荆楚云在他肩头一咬:“傻子,都变成猪头了还在嬉皮笑脸、胡言乱语。”
“哎呀,疼——”风唯卿跳脚:“你咬我,还骂我,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人——”
还要再说,偷眼看去,见他面沉如水,目光幽邃,只得悻悻地停下来。
荆楚云审视了他片刻,伸手拉他的衣襟:“我看看,哪儿疼?”
风唯卿委屈地揉揉左肩:“这里。”
荆楚云抽回手,俊美的脸上浮上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恰似春天的第一缕微风拂过冰封的水面,秋水明眸泛起温润的光泽,风唯卿不由看得痴了,倾身轻吻那微弯的唇角。
荆楚云退后一步:“看来没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就算疼的话也应该是另一边。”
“啊?”风唯卿本就红肿的脸更红了,改揉另一边:“人说十指连心,我看不止呢,大概肩头也是连着的。”
荆楚云不理他装模作样的演戏,打开包裹,翻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瓷瓶。
“哪个是?”
“什幺?”
“药。”
“你哪里不舒服?”风唯卿一把将他摁坐在床上,伸手搭脉,口中念念有词:“脉相平稳有力,没事啊……等等,不对……脉搏突然快了,肝火上升……啊——”
风唯卿再次跳脚,这次是抱着小腿控诉:“你踢我,我都这样了你还——”
“闭嘴,再说一个字,到外面喝西北风去。”
风唯卿立即噤声,过了片刻,忍不住小声提醒:“现在是夏天,没有西——”见他的脸色登时转阴,不敢再说,乖乖坐在床边。
荆楚云瞪着他,拿起一个红色的瓷瓶。
“是这个吗?”风唯卿摇头。
又拿一个青色的问:“这个吗?”
还是摇头,一直到荆楚云把所有的瓷瓶都问过了,仍然摇头。
荆楚云抚了抚额头,叹气:“肿成这样,你的脸不难受幺?”
风唯卿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嘴,欲言又止。
荆楚云脸色开始发青,咬着牙从齿缝里逼出两个字:“准你开口!”
风唯卿长出了一口气,用力清了清嗓子:“楚云,药是不能随便用的,否则不仅不能治病,还会有危险,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在找什幺药?”
清丽的脸上阴云密布,秋水明眸之中似有雷电轰鸣裂闪。
风唯卿摸摸他的额头,不知死活的继续撩拨:“告诉我你那里不舒服,我来帮你找药。风神医出马,保管药到病除,妙手回——”
“住口!你耍弄我。”荆楚云咬牙,扑过去当胸一拳:“活该变成这样,可恶的家伙,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我心里——”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掉下来:“你让